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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眾人強行送回營帳休息。

這讓薑玉鳴忍不住感到十分擔憂和關切。

“我還好,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

薑玉鳴按捺住心中的躁動與跳躍,啞著嗓子問道:“我能進來嗎?”

他說:“我想看看你。”

與她分彆百年,在千萬裡之外,日夜掙紮在戰鬥與死亡之中,這裡有生死間的大恐怖、有仿佛蜉蝣撼樹的無力和絕望、有看著並肩戰鬥的戰友宛若被鐮刀收割野草一般倒下的憤怒與悲痛、還有看不到勝利希望究竟在哪的日漸心灰意冷——

好在他從未迷茫。

越是戰鬥,他就越是明白自己堅持的意義,那就是身後,還有寧願自己死去,也想要好好保護的人。

以前相見不難時,薑玉鳴以為自己對伊荼娜的喜歡,並沒有那麼深厚,直到有家不能回以後,他才發現自己的情之所鐘,儘在一人。

他思念她,思之如狂,輾轉反側,精疲力儘之時會夢到她,生死存亡之時會想起她,無數次危急關頭,她的影子都會在眼前浮現,警示他,他不能死。

可是前線戰事膠著,他一步也不能離開,更彆提回去見她。

但現在,她來了。

伊荼娜說:“稍等一會兒。”

薑玉鳴道:“好。”

結果下一秒,營帳從裡麵被掀起,一道頎長秀雅,如白雲掩月的身影,緩步而出。

薑玉鳴微微一愣:“師叔?”

莊子真抬起眼眸,向著他笑了笑,點了點頭,仿佛如同以前那般柔和。隻是那個笑容很淺,薑玉鳴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就已經轉身遠去。

他愣愣的走了進去,總覺得有哪裡不大對勁。

不過看見靠在床頭,披著外衣的少女時,薑玉鳴的眉眼下意識的便已經帶出了一絲笑意。

“師父。”伊荼娜乖巧的看著他。

他快步走到她的床邊,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其實沒有什麼大事,就是有點累,我回來休息了一會兒就覺得好多了。”

“剛才師叔來看你了?”

“是啊,我還跟他商量了一會兒關於‘神降’的事情。”

“這樣……”薑玉鳴正要點頭,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時候,卻突然意識到了,到底是哪裡讓他覺得不對——

莊子真向來克己守禮,衣服層層交疊,係的十分緊密,頭發也必然梳理的整整齊齊,從不會露出半點孟浪輕佻的模樣,可剛才他出去時,衣領微亂,頭發散落,不知道是不是薑玉鳴的心理作用,此刻回想起來,那銀發半神向來總是澄澈通透的眼眸之中,都似有春潮泛動。

而且,假如伊荼娜是方才才披上外衣的,那麼莊子真在這裡的時候,她又是以怎樣的模樣和他相處的?

如果和莊子真見麵時,便是如今這副衣著得體的模樣,那麼剛才他在門口時,她又有什麼必要讓他稍等?直接讓他進來不就好了?若是真的光明正大,清清白白,就算他進來看見師叔在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她為什麼要他稍等一下?她需要收拾和整理什麼?

薑玉鳴一時如遭雷劈,僵在了原地。

第57章

見他看起來神色不對, 伊荼娜奇怪道:“師父?”

薑玉鳴垂頭望著她,他想,他能直接問她關於莊子真頭發和衣服的事情嗎?她會說實話, 還是會說謊, 就算她說他們沒什麼,他會信嗎?如果她承認了他們之間有私情,他又願意麵對嗎?

這些念頭在腦海中一轉而過,他問道:“你們談了什麼?”

“我想明天以降神術溝通界外老祖, 說不定能得到幫助。不過,這件事情存在一定的風險,師叔擔心也許不僅不能得到幫助, 還會讓局勢變得更差。我們還不確定值不值得冒險, 正打算找個時間去問問掌門,看他如何決斷。”

薑玉鳴追問道:“什麼樣的風險?”

他打探著他們兩人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幾乎恨不得鑽進他們中間,希望能從中找到任何蛛絲馬跡——要麼是發現自己錯了的線索, 要麼是發現自己對了的線索。對此他的心沉重忐忑,卻又忍不住掩藏一絲希望。

伊荼娜道:“風險就是,也許我聯係上的不會是老祖們, 而會是某些心懷惡意的其他強大存在。不過我覺得即便如此, 說不定也仍可利用,畢竟這強大存在就算對我們心懷敵意,也不可能短時間內和小世界裡的流放之人,以及那個巨人和平共處, 結成聯盟。師父覺得呢?”

“你想知道我的意見?”

“當然。”

薑玉鳴看著她嬌豔的麵容, 沒過一會兒, 她臉上的坦然便讓他覺得難以忍受, 於是移開了視線,“這個辦法,對你會有什麼危險?”

伊荼娜語氣如常的回答道:“如果召喚出惡意的存在,也許它第一個攻擊目標就會是我。但如果那樣的話倒也是件好事,因為這樣我就可以吸引住它全部的注意力,然後想辦法把它引到巨人身邊,禍水東引,儘量借刀殺人。”

薑玉鳴蹙眉道:“這豈不是很危險?”

“師父,”伊荼娜無奈而柔軟的笑了,“你和所有在這裡戰鬥了這麼久的戰友,一直以來做的事情,又哪裡不危險呢?”

她的話語中,完全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出願意自我犧牲的想法,絕沒有一絲刻意的顯擺炫耀。看著她那平靜的麵容。薑玉鳴動容了一瞬,一時之間覺得,這樣的女子,怎麼可能會在這種時候與男人產生私情?

他的心輕快了一下,可又很快墜落——也許就是因為決定赴死,所以計劃實施前,她才擁有勇氣去和自己真正愛著的男人接近?在他離開了門派的百年中,她和師叔兩個人待在門派裡,也許發生了什麼他一無所知的事情。也許他們的感情已經深厚到了他不能想象的地步——

師叔風姿皎皎,又性格溫柔,從以前起,便總有許多女子對他芳心暗許,情根深種,不像他,總是板著一張臉,性格又不夠平和。

天長日久的相處中,就算伊荼娜真的喜歡上了師叔,又有什麼奇怪的?

他能以什麼身份阻攔?

他甚至都不是她的道侶。

薑玉鳴有些晃神道:“師叔怎麼說?”

“師叔說,可以試試。”

“他沒有阻止你?”

“他一開始的確不同意,但是我剛才說服他了。”

“剛才?”

“是呀,就剛才。”說到這裡,伊荼娜笑了起來,似乎對自己做到的事情十分滿意。

見她如此坦然的提起剛才和莊子真單獨相處時的事情,薑玉鳴也忍不住向著自己心中的疑問接近:“你們起爭執了?”

也許是爭執中,不慎碰落了師叔的頭冠?

但薑玉鳴剛這麼想,就覺得自己太蠢。

他真正想問的,其實是剛才都發生了什麼。

而聽見他的問話,伊荼娜遲疑了一下,回答的很圓滑:“我們有了一點分歧,不過一直在努力達成和解。 ”

薑玉鳴終於問道:“剛才我看見師叔出去的時候,頭冠好像掉了。”

伊荼娜看了他一眼。

作為魅魔,她以人類的歡愉為食,亦對人類的其他情緒頗為敏[gǎn]。所以一開始,她就察覺到了薑玉鳴的情緒不對,隻是裝作一無所知。

此刻,她對他心中真正想知道的事情一清二楚,於是道:“你見過兩隻小狗緊緊的挨在一起睡覺,小貓給彼此%e8%88%94毛嗎?”

薑玉鳴微微一愣:“自然見過。”◣思◣兔◣網◣

“那你會在意嗎?”

薑玉鳴以為她的意思帶著些諷意,說他多疑到看到貓狗都會懷疑,一時間不由得有些窘道:“我隻是覺得,你們畢竟孤男寡女,若是被人看見,說不定會讓彆人誤會。”

伊荼娜毫不客氣道:“笨蛋。”

他並沒有明白她那句話真正的意思,不過,她也沒有義務為他解釋清楚。

她說:“我累了,想要休息了。”

考慮到伊荼娜目前的身體狀況,薑玉鳴縱然心緒萬千,也隻能壓在心底,抿了抿嘴唇,退了出去。

……

第二天,伊荼娜去傷病營將剩下的原本藥石罔效的修士們治愈好後,來到了徐逸仙的麵前。

他的傷勢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因此拒絕了伊荼娜的治愈,不希望她耗費太多不必要的心神。

莊子真和薑玉鳴也都在,聽完伊荼娜的計劃後,徐逸仙蹙起了眉頭,詢問左右道:“你們怎麼想?”

莊子真垂眸斂容道:“我覺得,可以一試。”

薑玉鳴敏[gǎn]的觀察著伊荼娜和莊子真,卻見他們並沒有看向彼此。這模樣讓他心下稍安,卻又覺得他們說不定是故意避嫌,再看上去,便覺得有些刻意。

徐逸仙見他半天沒有回話,不由得奇怪喚道:“玉鳴?”

薑玉鳴這才回神道:“……我也覺得可以一試。”

“既然你們都同意,”徐逸仙沉%e5%90%9f道:“那麼我們能做的,就是儘全力保護好伊荼娜的安全。”

……

新的計劃小範圍的被透露了出去,因為外圍有許多修士已經不夠可信,小世界中的流放之人並不是傻子,在長年的爭鬥中,他們雖然被圍在這裡,不得踏出修士的包圍圈一步,卻也已經在包圍圈內站穩了跟腳。

裡麵的突圍不出,外麵的也推進不了。

於是,他們開始嘗試著拉攏和分化起了修士。

有些修士厭煩了天長日久看不見儘頭的僵持,覺得沒有勝利的希望,加上巨人看起來法力無邊,連徐逸仙都不是對手,便成為了對方的線人。

曾有一次,因為線人的告密和倒戈,修士這邊的一次突襲失敗,一下折損了百十位高手,險些潰不成軍,最終是徐逸仙力挽狂瀾,穩住了防線,也是因此身負重傷。

那位線人自此光明正大的叛逃到了對麵,留下他的弟子不可置信而又痛苦萬分。

她發誓會親手殺死自己的師父,向天下謝罪,可惜最後還是修為不夠,被自己的師父斬於劍下。

薑玉鳴在跟她解釋為什麼沒有公開告知給所有人,然而聽完了這個故事,伊荼娜不知想起來什麼,轉過頭來看著他,忽然問道:“那有一天,師父也會要殺我嗎?”

薑玉鳴愣了愣。“什麼?”

伊荼娜輕聲道:“就是在想,她師父當初收她為徒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親手殺了自己的徒弟?他們的師徒生涯中,總有過些許溫馨的片段吧?他下手的時候,可有想起過嗎?她被殺的時候,又在想什麼呢?會不會覺得,真是命運弄人?”

他不喜歡把他們代入到這樣的關係裡,蹙起了眉頭,語氣也變得生硬:“……你在說什麼。”

察覺到他似乎有些不高興,伊荼娜及時停下了話頭,笑了笑:“就是覺得世事無常,誰又能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呢——?我在想,會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