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頁(1 / 1)

紀斂倒不至於跟一個小孩爭辯蒜蓉醬到底好不好吃,隻是向下壓的嘴角遲遲沒再往上翹過。

【紀斂乾嘛突然板起臉啊,怎麼對一個小孩都那麼凶的呀!】

【凶嗎?我倒覺得是因為談寶寶說蒜蓉醬難吃,他是單純在為蒜蓉醬鳴不平。】

【眾口難調,彆人討厭吃蒜蓉醬他也要不高興,他怎麼那麼霸道呀!】

所有大蒜都處理完了,紀斂將裝蒜泥的碗裹上一層保鮮膜放進冰箱裡,關掉了燉魚湯的火,轉身走到談未亦麵前,朝談未亦伸出了手。

談未亦下意識交出了自己的手,被紀斂一把拉起,牽著走出了廚房。

“小斂哥哥,我們要去哪啊?”

紀斂默不作聲帶著談未亦回了他的住處。

為了方便賀笙進出,紀斂出門前特地沒有關上門,一進門,桌上放了一盤冷掉的菜,而之前還躺在榻上哼唧長草的賀笙不見了,留守的工作人員及時提醒他:“談老師帶賀笙去後麵玩了。”

紀斂心下一鬆,衝工作人員說了聲“謝謝”,工作人員一愣,等他反應過來,應該要對鏡頭補上一句“不用謝”的時候,已經沒機會說出口了,紀斂已經牽著談未亦在榻上坐下,他不能入鏡。

“小斂哥哥,午飯已經做好了嗎?”談未亦滿肚子的疑惑在看到紀斂手上的醫藥箱時有了解答。

紀斂從醫藥箱裡拿出碘伏棉簽的時候才看到談未亦還沒有洗手,他對談未亦說了聲“等等”,起身出了門。

碘伏棉簽躺在桌子上,談未亦盯著裡麵的褐色液體發呆。

紀斂很快就端著一盆熱水回來了。

碘伏棉簽被臉盆推到了角落,清澈的水麵倒映出談未亦怔忡的臉,他的手被紀斂按進了溫熱的水裡。

“燙嗎?”紀斂問。

平靜的水麵被打破,談未亦搖了搖腦袋。

隻用搖一下,紀斂就能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了,他卻持續搖了好幾下,跟水流的頻率默契的保持一致。

紀斂掃了小孩一眼,沒有說話,認真地幫小孩挑去指甲縫裡的蒜泥,手心裡的手指顫唞了兩下,紀斂再次抬眼,跟在廚房裡一樣,小孩腦袋低低垂著,劉海擋住了眉眼,不懂人情緒的風吹起劉海時,紀斂瞥見了小孩通紅的眼眶。

倔強的硬是不肯掉一滴眼淚。

“疼嗎?”紀斂問。

回答紀斂的還是晃動不停的腦袋。

紀斂停止發問,安靜地幫小孩洗乾淨手,碘伏流進指甲縫裡時,手裡的手指又顫唞了好幾下。

他往指縫裡吹了幾口涼氣,淡漠的聲音摻雜了幾絲歉意:“抱歉,弄疼你了。”

談未亦沒有回答,也沒有搖頭或是點頭。

紀斂估算錯了談未亦的忍耐能力,換做是賀笙的話,在他詢問水溫燙不燙的時候,賀笙就會借機將情緒宣泄出來了。他不覺得壓抑情緒對小孩子來說是一件好事,那麼,隻能他來當這個壞人了。

碘伏流進指甲縫裡,碰到肉的時候,談未亦就感覺到痛了,但他沒有喊出來。

男子漢是不能在外麵流眼淚的,眼淚是要等沒人後,藏進被子的時候才能痛快流出來。

手指忽然被紀斂重重捏了下,塗得過多的碘伏還沒完全乾透,液體再次滲進指甲縫裡。

忍耐到了極限,這次是真的忍不了了。

眼淚啪嗒一下砸在桌子上,談未亦抬起頭,早就通紅不已的眼睛暴露在眾人眼前,他的臉頰被淚水沾濕,已經完全沒空去在意會不會被拍到的問題了,隻顧著放聲大哭:“嗚,好疼啊!”

……

談未亦生活在一個溫馨和睦的家庭,過著許多小孩羨慕的生活。

懂事的小孩要學會知足,但不管他怎麼學,都學不會滿足。

他的爸爸是個演員,忙起來每天都要待在劇組裡,他的媽媽是某個知名化妝品公司的ceo,工作起來也常常不能回家,他們都不在家的時候,他隻能跟爺爺奶奶還有保姆阿姨們待在一起。

他的成長並沒有缺失長輩的陪伴,爺爺奶奶一直陪著他,外公外婆偶爾會來看望他,父母也會利用所有空餘時間陪伴他,可他還是不知足,但他沒有將它傾訴出來。

他小心翼翼將自己的不知足藏起來,乖乖聽爺爺奶奶的話,學習書法,學習下棋,學習各種語言,學習……

隻為了在爸爸媽媽回來的時候,能在他們麵前展示最完美的自己。

在他第一次給媽媽唱了她最喜歡的英文歌,媽媽欣喜地抱住他,一個勁的誇他後,他明白自己的選擇沒有錯誤。

爺爺奶奶說的是對的。

隻要足夠優秀,爸爸媽媽就會更加喜歡他。

他努力做好每一件事,認真學習知識,學習才藝,想要獲得更多更多的喜歡。

可是……

小斂哥哥跟他道歉,戳他手指的時候,他莫名就想哭。

他知道爸爸的粉絲們給他的昵稱是小哭包。

媽媽告訴他,這是因為他的淚腺非常發達,他才不是真的小哭包,也不是沒有男子氣概,他隻是淚腺比較發達而已。

對,都是淚腺的問題!

臉頰被溫暖的指腹抹過,墜入小斂哥哥溫暖的懷抱裡,他聽到小斂哥哥在他耳邊輕輕說:“想哭就哭吧,又不丟臉。”

這句話仿佛打開了塵封已久的心門,閘門被打開,攢到極限的眼淚決了堤。

“嗚嗚嗚……疼……”

嗚,可是他偶爾也有過不想努力的想法。

為什麼他非得足夠優秀才能配得上爸爸媽媽的喜歡呢?

為什麼單純的他就不能被爸爸媽媽喜歡呢?

他在豬圈外麵撿到了白團子掉落的糖果,想要給白團子送過去,還沒靠近門口,他就聽到了白團子跟小斂哥哥撒嬌的聲音,他知道偷看是不好的行為,可那隻團子太會哼唧了,他沒忍住上前去偷看。

看到白團子縮在小斂哥哥懷裡不停搖晃腦袋,小斂哥哥拍著白團子,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哄著白團子。

那一瞬間,他腦中浮現了一個問題——

這也是可以的嗎?

原來不用學習那麼多才藝,就算隻是吃包子也能得到大人的誇獎和安慰的。

原來小孩子也是可以在大人懷裡撒嬌耍賴,還不被厭煩的。

原來不是所有的家長都像他的爸爸那樣不靠譜的。

“嗚嗚嗚……”談未亦不顧形象地將腦袋抵在紀斂的肩膀上,他沒用全部力氣,隻敢虛虛地靠著。

是小斂哥哥主動抱住他的,他卻不敢跟那隻白團子一樣,回抱住小斂哥哥,甚至不敢將眼淚鼻涕塗在小斂哥哥的衣服上,他害怕小斂哥哥會覺得他臟,將他推開。

談未亦哭出來後,紀斂總算放心了。

他在談未亦這個年紀的時候憋過太多的眼淚,他非常清楚憋淚有多難受。

等到長大後,他才明白一個道理——

在可以任性撒嬌,可以肆意大哭大笑的年紀早早就學會堅強,那之後就隻能一直將堅強偽裝下去。

【真的有那麼痛嗎?怎麼哭得那麼厲害啊?】

【啊啊啊你們的指甲沒有和肉分離過嗎!媽的這真的很痛啊QAQ!】

【談寶寶的情況也沒那麼糟糕呀,就是大蒜陷進了指甲縫裡而已,不過,小孩子會覺得很痛很痛是正常的,更何況談寶寶本來就是個哭包,掉那麼多眼淚我覺得很正常誒。】

【寶貝彆哭了,你哭得姨姨心都痛了。】

聽出談未亦的哭聲不對勁,紀斂抽過紙巾遞到談未亦鼻子前,問道:“能呼吸嗎?”

抵在他肩膀上的小腦袋搖了一下。

紀斂捏住小孩的鼻子,說道:“擤出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肩膀上的小腦袋又搖了一下。

紀斂問:“鼻涕堵著,鼻子不會難受嗎?”

“才不會難受呢。”談未亦的耳朵紅了,他吸了吸鼻子,倔強地想把鼻涕往鼻子裡吸,他才不要在小斂哥哥麵前丟臉呢。

結果,鼻涕沒有如他所願吸進去,這一吸氣,反而讓鼻子通順了,鼻涕嘩啦啦地往外流,被紀斂手中的紙巾兜住了。

談未亦:“……”

他才剛說完不難受,結果……

啊啊啊,丟死個人了!

【喲哦哦~談寶寶,你的臉怎麼那麼紅呀?】

【雖然我喜歡小孩子,但是我絕對不會給小孩子擤鼻涕的!!!潔癖人士真的不能接受QAQ,紀斂在我心中的形象突然高大且恐怖起來。】

【噗,高大就高大,為什麼還要加個恐怖,這兩個能關聯到一起嗎?】

【會帶孩子的男人真的讓人好心動,嗚嗚紀斂,你願意跟我一起共同撫養一個孩子嗎?孩子也不需要我們從福利院挑,賀點點就行!(星星眼)】

【前麵的,你彆以為我猜不出來你的心思,你不僅想要紀斂,你還想要賀點點,狼子野心!叉出去!】

-

賀笙在榻上哼唧了半天,沒等到紀斂來哄他,反而等來了端著盤子進來的談定康。

村民們一般都是在院子裡架起桌椅板凳吃飯的,現在是冬天,當然不能在外麵吹冷風。

兩間房子都有桌子可以放菜,談定康原本想在他的屋子解決午飯的,這樣紀斂那間屋子就不會有飯菜味了。但是經過紀斂房門前時,他被賀笙哼哼唧唧的聲音吸引,不由走進了紀斂家,看到了榻上癱成一團的糯米團子,憐愛之情立馬就被勾起了。

賀笙被談定康拍了兩下屁股,強行從榻上扒了下來。

談定康一副和藹模樣,笑眯眯問他:“你在哼哼什麼呢?”

賀笙很喜歡這位自來熟的伯伯,因此,在談定康問他怎麼了的時候,他羞澀地將自己難過的一個原因告訴給了談定康——

“小豬吃了我的糖果。”

談伯伯一聽,立馬就帶他殺進了後院豬棚,幫他找小豬們‘理論’。

他學乖了,不再跳上台子看小豬,即使厚厚的牆壁擋著,看不到那群醜醜又臭臭的小豬,他還是害怕地躲在談伯伯身後。

好在,糖果掉落的地方沒在食槽裡,糖果外麵還包著一層紙。

談伯伯撈了好半天,幫他撈回了他的糖果。

雖然不是全部,但他超級開心。

“談伯伯,謝謝你幫我找回我的糖果。”賀笙拎著裝滿糖果的小袋子,一手被談定康牢牢牽著,走路一蹦一跳,到達前院後,他立馬就拋棄了嘿嘿傻笑的談定康,直接衝向了廚房,想第一時間告訴紀斂,他的糖果找回來了。

沒在廚房裡找到紀斂,賀笙調轉方向跑回了他跟紀斂的房間。

還沒到門口,賀笙就聽到了房間裡傳出熟悉的哭聲,他推開半開的門,看到屋內場景,手上的袋子‘啪嗒’掉落在地上。

漂亮哥哥哭了?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小爸正抱著漂亮哥哥,漂亮哥哥在他小爸懷裡哼哼唧唧,他的小爸在哄漂亮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