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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會看。”葉嘉寧瞥了眼,貓和狗一樣,都喜歡和人在同一個空間待著,木木從島台跟過來,在沙發扶手上趴成一座屋脊獸,炯炯有神地看著他們。

“讓它看。”霍沉語調帶幾分混不吝,“它成年了。”

葉嘉寧一時竟找不到可以反駁的理由,問他:“你確定?”

霍沉不以為意,抬起她下巴%e5%90%bb她的唇,葉嘉寧任由他%e5%90%bb著,細白手指在他毫無察覺的時候移放上去,幾乎是剛一碰到手腕便被霍沉攥住,他捏得重了,葉嘉寧說:“疼。”

他就卸了力道,用指腹輕輕幫她揉壓手腕,用一種防備般的語氣問她:“想乾什麼。”

“禮尚往來。”葉嘉寧慢條斯理地,“你不是很喜歡玩這個嗎。”

霍沉呼吸發緊,額頭抵住她,沉沉的氣息落下來,他想要阻止,葉嘉寧抬起眼睛,像馴一隻小狗,對他說:“乖一點,彆亂動。”

他身體往後仰靠,呼吸漸漸失了節奏,冰塊似的喉結上下滑動,漆黑眼底漫起溼潤燒灼的潮氣,眼尾一點微紅,有種任人玩弄的脆弱感。

用濕巾幫她擦手時他眉間擰成深深的結,似乎比她更厭煩自己,像有嚴重的潔癖,一根一根,將她每個指縫都仔仔細細地擦拭乾淨。

“沒事,待會洗一下就好了。”她沒想到霍沉的自厭會如此深重,把濕巾接過去放到一旁,洗白手指穿過他潮濕的黑發,問他:“為什麼會覺得自己臟。”

“所有人都很臟。”霍沉避重就輕地答。

所有人都臟,她是乾淨的,所以很想把她藏起來,不要被弄臟。

連他自己也不行。

這答案充滿他厭世孤僻的個人色彩,可葉嘉寧知道不隻是如此。

“我不關心彆人,我在問你。”她把他臉扶正,思忖一會,直白地切入,“是不是和霍森有關?”

霍沉唇線抿成抵觸的一道薄線,她手心貼在臉頰,像柔軟潔淨的雲,他看著葉嘉寧認真的臉,用沒什麼情緒的聲線道:“因為我身體裡留著和他一樣的血。”

他對霍森的抗爭持續了很多年,對他幼小的仇視的眼睛,霍森總是露出看待螻蟻一般的眼神,從不放在眼裡。霍沉曾經報過警,在十歲那年,不知第幾個女人死在那棟樓中。

第二天早晨下樓,他看到霍森安然無恙地坐在餐廳吃早餐,用餐巾優雅地擦乾淨嘴角,叫他過去。那天霍森才仿佛第一次認識他的兒子,正眼端視他良久,對他微笑,儒雅渾厚的低沉嗓音卻如同毒蛇一般令人反感:“你長得真像你母親。”

那次霍沉便知道,想要讓他付出代價沒那麼容易。他背後有太多盤根錯節的關係網,那是他在宜港能夠隻手遮天逍遙法外的保護傘。

霍森開始帶著他出入各種場合,正式的、不正式的,見得光的、見不得光的,葦蕩山那所房子裡發生的事僅僅隻是冰山一角。

霍森名下有一艘遊艇,那艘遊艇會在每一年的某一日開出港口,行駛到公海上,舉辦一場盛大奢靡的宴會,隻有少數位高權重、或與霍森關係密切的人物才會收到邀請,身家不夠厚、背景不夠硬,都沒資格上那艘船。船上有外圍、嫩模、乃至明星,一具具光鮮亮麗實則汙穢不堪的肉-體。

他把霍沉帶在身邊,逼迫他見識那些肮臟到極點的東西,十五歲那年,霍沉親手將他及背後的關係網送進監獄,那一年宜港市政商兩界發生大動蕩,事情牽連甚廣影響過於惡劣,消息一壓再壓,知道內情的人不過寥寥幾個。

他從葦蕩山被帶走的時候,霍沉就站在木質樓梯上,即便在那種境地,霍森依然看起來優雅且從容,跟帶他走的人說了兩句話,在霍沉厭惡的眼神裡朝他走來,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低聲同他說:“覺得我臟嗎?兒子,你身體裡流淌著我的血液,你是和我一樣的人。”

莊園的傭人都對主樓裡發生的事諱莫如深,霍太太離奇的死因,有人看到蒙著白布抬出去的女人……霍森事發後,傭人一股腦逃離,那天臥雲台上燃起大火,霍沉一把火燒掉所有東西——和霍森有關的、和他媽媽有關的。

他坐在那間陰暗無人的地下室,將一把鋒利的刻刀一點一點插入心臟,想把身體裡肮臟的血放乾淨,鮮紅的血液從心臟泵出,在地上蜿蜒流淌,如一片深紅色的暗河,他在失血中陷入休克。

意識瀕臨消散時,恍惚聽到一道聲音,在他耳邊叫他的名字,對他說:“霍沉,你不要死,你睜開眼睛就可以看到我了。”

他睜開了眼睛,看見醫院手術室刺目的燈光,看見身穿綠色無菌服的醫護,可是沒有看到她。

後來許許多多次,他在這句話中醒來,沒有看到她。

“你騙了我很多次。”他低垂著烏黑的睫毛。

葉嘉寧想起第一次見麵,代駕的車上,他問過一個問題,怎樣才能把一個人的血放乾淨。

原來他真的試圖放過自己的。

沉默良久,她抬手解開他襯衣扣子,把衣襟撥到一邊。

心臟上方果然有一條細長的疤,不到兩厘米的長度,卻在致命的位置。

“那麼想見我,為什麼不去找我呢。”她用指尖輕輕撫摸那道疤痕,“因為覺得自己臟嗎?”

“他們都說我是瘋子,和我沾上關係不是什麼好事。”他語氣輕描淡寫,不讓她聽出太多情緒,“我怕我和他一樣。”

怕他也像霍森一樣是個潛在的變態,有一天會失手殺死她。

“你們不一樣。”葉嘉寧雙手捧起他的臉,輕輕%e5%90%bb他眼睛,“你不臟,一點都不臟。”

-

晚上葉嘉寧睡在霍沉房間,翌日早晨,消失一整日的冬叔才出現,雷打不動地準備好了早餐。

坐在餐桌前吃飯時,葉嘉寧問他:“冬叔,你怎麼沒提過,你的腿是因為冒火進地下室找霍沉受傷的。”

冬叔愣了下,隨即憨厚地笑笑:“這沒什麼好提的,都那麼久的事了。”

那天他原本也是要走的,最後一個裡離開莊園,走出不遠看見山頂燎原的火勢。他給霍沉做了快十年的司機,看著他長大,心有不忍,急急忙忙衝回去,最後在地下室找到失血休克的霍沉。

他隻有一個孩子,很小的時候就得病去世了,妻子心善,知道後責備他不該跟其他人一起走,霍沉也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孩子,父親的罪孽又不是他一個小孩子的錯。他因為那次的傷落下殘疾,霍沉允許他留下來,替他照看後來重新修葺的莊園。

他還一直自責,自己那天不該走,要是他不走,興許霍沉就不用經曆那九死一生的危險,醫生都說他命大,一隻腳已經踏進鬼門關裡,差一點就救不回來。

霍沉從樓上下來時,照舊穿了件黑色衛衣,葉嘉寧目光滑過他%e8%83%b8口的刺繡,微頓一秒。

好像有人比她更戀愛腦。

吃完早餐,霍沉送她到校門口,葉嘉寧解開安全帶要下車,他手從旁邊伸過來,撈住她手腕,把她拽回座椅。

車門落了鎖,葉嘉寧回頭:“乾嘛?”

霍沉:“不乾嘛。”

“我要上課了。”

她從車上下去,下次見麵就是一周之後,在此之前霍沉的人生無趣且無期盼,一天、一個月、抑或一年,於他而言都沒分彆。他從未覺得時間會如此難熬,枯等她的每一秒鐘都如同一個漫長世紀,他想和她一塊待著,最好一直都在他視線裡。

“不上不行?”

他問了一個答案顯而易見的問題,葉嘉寧說:“霍沉,你很粘人。”

他理直氣壯地箍著她手腕:“狗都粘人。”

葉嘉寧想笑,他好像已經能接受被當做小狗這件事:“你現在已經適應角色了?”

“被你PUA的。”他說著,另隻手托在她後頸,把人壓過來親。

清晨時分的林蔭街朝氣而清爽,早餐店擺置在門口的蒸籠中悶著糯米燒麥,有學生和上班族來買早餐,一份豆漿加包子,不鏽鋼大鍋裡滿滿一鍋茶葉蛋,鹹香鹵汁浸透蛋殼上的深色裂紋,甜玉米熱騰騰的香氣四溢。

懸鈴樹下的純黑跑車裡,葉嘉寧讓霍沉親了一會,微微偏開頭:“我真的要走了,快遲到了。”

“嗯,你走。”他把言行不一演繹到淋漓儘致,一邊這樣說,一邊握著她手不放,扣住下巴把她臉轉回來,又親上去。◇思◇兔◇在◇線◇閱◇讀◇

就這樣拖延到離上課隻有最後幾分鐘,葉嘉寧冷酷薄情地將他推開,用手背蹭掉嘴唇上的痕跡,將帆布包挎到肩上,打開車門。

霍沉半側著身,右肩抵著真皮座椅,像一隻目送主人上班後獨自麵對關閉的房門的小狗,露出意興闌珊的神情。

街道的煙火氣攜著人聲一起湧入,葉嘉寧又轉回身,問他:“你白天要做什麼。”

他靠著椅背,一臉索然地回:“獨守空閨。”

“……”

怨氣還能更重一點嗎。

葉嘉寧平靜的眼睛看他幾秒:“要陪我去上課嗎。”

第74章 第 74 章

◎親我和跟他講話,你選一個◎

階梯教室坐滿烏泱泱的學生, 張露在前麵幫葉嘉寧占了常坐的位置,出了名好脾氣的教授坐在講桌後麵,看著她走向座位:“葉嘉寧同學今天來得很晚啊。”

在教授與其他人都已經到齊的情況下, 踩點與遲到差彆不大,葉嘉寧道歉:“不好意思, 韓老師。”

韓教授倒是不嚴厲, 還很和藹, 笑著問:“睡過頭了?”

“沒有。”葉嘉寧坐下來,拿出要用的課本,若無其事地回答,“家裡的狗比較粘人。”

教室裡響起零星笑聲, 霍沉抄著兜從後門進來,在那陣笑聲裡淡著臉坐到最後一排的空位。

講台上教授放下保溫杯:“好了, 開始上課吧。”

大學課堂很少有真正安靜的時刻,不時有人說小話,有人開小差,過道另一側的男生彎著腰狼吞虎咽地吃燒麥, 前麵的女生手機放在課本上看小說。

霍沉坐的地方,一抬眼便能看到第二排中間那張清冷秀氣的側臉,她聽課很專注,左手支在桌麵, 指背虛虛撐著下巴,目光在多媒體屏幕上的PPT與課本之間切換,右手心裡握一隻文具店常見的黑色中性筆,不時在書本上勾畫、做筆記, 不寫字的時候會在手指裡轉。

她可能學什麼都快, 十指蔥白纖長, 筆轉得嫻熟靈敏,玩他的時候也很快就精通。

喉結頂著脖頸滑了下,霍沉目光移開,從褲袋裡摸出手機。

啃完燒麥的男生%e8%88%94%e8%88%94嘴坐直身體,瞟見坐在他前麵的女生撞了撞旁邊看小說的那個,身體不動,隻一對眼珠子往右後方努著示意,也不知道捂著嘴說了什麼,看小說的那個回頭小幅度瞄了眼。

倆人腦袋挨在一起,一個說:“我去!”

另一個興奮地跺小腳:“是不是超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