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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葉茵一票否決,曲光輝沒轍,又心疼女兒總生病,於是每天背著葉茵,對著還沒學會說話的葉嘉寧念咒語:水、水、水……

可能算命先生的確有兩把刷子,也可能是他心誠則靈,後來葉嘉寧發燒的次數果真減少,隻是聽多了,她學會的第一個字就是水,曲光輝高興壞了,拿水水當小名來喚她,葉茵睜隻眼閉隻眼默許了。

她隻是突然意識到,好久沒人叫過她水水了。

“我小的時候,你說我是你最愛的寶貝,但是你同時還有另外一個寶貝,你是不是也這樣跟她講?”

她語氣裡難掩的失望令曲光輝愣了愣,一陣沒來由的心慌:“嘉寧……”

他跟葉茵離婚時,葉嘉寧才八歲,葉茵帶著女兒走得乾脆利落,八歲的小孩已經有了是非判斷力,但葉嘉寧從來在他麵前和他談過這件事。其實葉茵不喜歡他去看孩子,但每次他去,葉嘉寧都像在家的時候一樣,對他沒有生分。

他突然被一種辛酸的慚愧擊中,那點辛酸漫上鼻腔,讓他眼底有了濕意:“爸爸是真的愛你,沒騙過你。”

“小時候你也說會永遠愛我,可是後來來看我的次數越來越少,你還記得上次見我是什麼時候嗎?”

“我來告訴你吧。是去年開學,你送曲嘉楓去宿舍,我在宿舍樓門口遠遠看見你。你知道我也住在那間宿舍嗎?她旁邊的床鋪就是我的,你看見了嗎?哦,不對,她故意搬去我的宿舍,沒有你給她打點她怎麼做得到。她從小和我上同一所小學,同一所中學,不就是你一直幫她打點嗎。”

“嘉寧,爸爸不是不想去看你,我……我真的不知道楓楓跟你……”曲光輝語無倫次,手臂伸過來想抓她的手,葉嘉寧躲開了。

她把紙袋折好,拿在手裡:“挺好的。這十萬就當買斷我們的父女情分了,曲光輝,我八歲離開這裡的時候還有爸爸,今天開始我沒有了。”

“嘉寧!”

她說完從椅子上起身,像當年葉茵離開的時候一樣,決絕又乾脆,絲毫沒管背後曲光輝倉惶悲痛的喊聲。

“管好曲嘉楓,彆讓她再來煩我。那麼愛搶我的東西,怎麼不把我的兼職搶去一起做了,我很樂意有人替我打工。”

葉嘉寧回到大廳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包,她走出來時的氣勢和邁得又大又快的步伐難免引起大家注意,但她誰都沒管,誰都沒看,脊背筆直地大步穿過衣著光鮮的人群,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入雨中。

記憶是個神奇的東西,將一切事物美化,讓你以為那麼疼愛你的爸爸依然還疼愛著你。

它也很持久,像刻在骨骼裡,葉嘉寧甚至不用思考就能靠著十幾年前的肌肉記憶走出彎彎繞繞的彆墅區。

經過崗亭時保安探出頭喊她:“女士,雨下得很大,我給你拿把傘!”

葉嘉寧回頭回答他:“不用了,我以後不會再來這裡,沒機會還。”

大門對麵有供人落腳的站台,夜間隻有唯一一路公交能通往這裡,半個小時一班。

她坐在站台下看班次時間,倒黴催的發現上班車剛剛過去,下雨之後更加寒涼,淋濕的衣服貼在身上,像沉重的冷意壓裹著人。

拿出手機想打車,可能因為下雨,葦蕩山又偏僻,等了幾分鐘還沒人接單。

手機隻剩百分之八的電量,她剛才不該聽那麼久的播客。

至少拿到了十萬。

感情既然不值錢,能換到一點錢也算物超所值。

她想給葉茵打個電話,又想到這個時間她已經睡了,生病之後她的睡眠一直不好,因為身體總不舒服,那種難受是漫長無止境的。

濕悶的衣服漸漸被體溫烘熱,她身體反而開始覺得冷了,黑色超跑停到視野裡時,她剛好打了個噴嚏。

漆黑夜路被車燈暖光照亮一片,她看見光暈裡細雨如織的形狀,有人從駕駛座下車,撐著把黑傘,踏過雨水澆透的柏油路,行走至她麵前。

葉嘉寧抬眼,霍沉單手揣兜,右手冷白的指節握持著黑色傘柄,目光居高臨下地落下。

他身上帶有乾燥清爽的氣息,在濕冷的雨中顯出一種誘人的溫暖,儘管這人的氣場永遠冷得像全球氣候變暖都融化不了。

他乾燥的手從口袋拿出,將綴在她發絲尾端的一滴水珠撥下來。

濕涼的水在食指尖暈開,滲透進一圈圈的紋路裡,他沒有擦去,那點濕意慢慢被他手指的溫度熨透,被同化成屬於他的一部分。

葉嘉寧偏了下頭:“我等車。你不用管。”

霍沉垂眼看了她許久,手重新收進口袋,嗓音像湖麵濺起的雨點,在淅瀝的雨聲中被掩蓋情緒:“你把自己弄得這麼慘,我很難當做沒看見。”

第19章 第 19 章

◎你帶其他女人來過嗎◎

很慘嗎?

葉嘉寧從廣告牌金屬邊框上看到自己模糊的影子, 頭發和衣服被淋濕了,臉上掛著水,如果是跟不遠處那棟彆墅裡的歡樂溫暖、光鮮亮麗相比, 的確有些狼狽。

但她不太拿這個字眼來形容自己。

“這個世界上慘的人有很多,你可能日子過得太好不識人間疾苦, 多去醫院待一待, 看多就免疫了。”

她把馬尾解開, 讓濕悶的頭發鬆散開,發圈從手指縫滑落到台階下的水坑裡,她瞥去一眼,沒去撿。

接著便見霍沉在她視野中彎下腰, 乾淨的手指從那片路邊積水中勾起黑色發圈。她沒想到他會去撿,他對皮筋似乎有種獨特的偏愛。

發圈已經被汙水浸濕透, 霍沉並不在意地拿在手裡,說:“我對那些不感興趣。”

葉嘉寧視線從他的手上移:“那你對什麼感興趣。”

“不知道。”他就那麼將皮筋放進了口袋,很隨便的口%e5%90%bb,像看到什麼就隨口拿來填空:“你吧。”

葉嘉寧坐在站台的木凳上抬著眼看他, 他立在傘下,低垂的目光落在她溼潤的臉上。

有車子從身後的道路飛馳而過,車燈晃了一瞬,短暫地照亮對麵的兩人。

“你上次不是這麼說的。”

“我沒說一定講真話。”霍沉說, “我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性格暴躁難以揣測,他們沒告訴過你嗎。”

這些話小佟的確說過,他們對霍沉總是談之色變,說來說去也都是這些道聽途說的形容詞, 隻不過從本人口中說出來, 好像有種彆樣的嘲諷意味。

葉嘉寧沉默兩秒, 理解超前直接跳躍了兩個步驟:“意思是你現在又想睡我了?”

“彆過度解讀。”他否認。

“所以你不想睡我?”

連綿如絲的雨從身後飄落,霍沉垂著眼,插著兜,黑眸如沁水的墨,往裡是難以看清的深淵:“我說不想睡你你很失望嗎,這麼在意這個問題。”

葉嘉寧低頭看了看手機,電量百分之六,叫車軟件還在全力為她呼喚附近的司機。

她取消叫車。重新抬起臉。

“不是。”她說,“不過你今天要是想睡說不定我會同意。”

霍沉偏開視線,望向雨中空寂清冷的道路,黑夜和黑傘將他的膚色顯襯出白而冰冷的質感,喉結在上麵滑動一下,他又轉回來,冷淡的樣子:“你想的話我沒問題。”

“那走吧。”葉嘉寧從木椅上站起來。

霍沉看不清波瀾的目光在她臉上盯了良久,那幾秒鐘的時間被拉得很長,雨聲變得清晰而顯著,腦海裡也像在下雨。

他反手打開車門,冷白的手背淋上雨,嗓音不知為何是冷的:“上車。”

葉嘉寧邁過那道水窪,擦過他身側,坐進布加迪的副駕駛。

雨夜的道路能見度極低,黑色超跑如漆黑刀刃破開雨幕,疾馳在蜿蜒的山路上,每一個急彎都轉得驚心動魄。.思.兔.在.線.閱.讀.

葉嘉寧其實摸不準霍沉在想什麼,其實她也不是很在意,在雨中話題走向了一個很危險的地方,但上車後兩個人誰都沒說話,車外是愈來愈淒厲的急速風雨,車廂裡隻有靜謐和徐徐的暖風。

車程很短,霍沉將她帶到了半山的club。

這個黑咕隆咚的晚上,這樣的鬼天氣,再獨辟蹊徑的富二代也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來玩賽車,葉嘉寧跟在霍沉身後踏上台階,走入室內,他進門將傘一合一丟,傘柄噠地一下磕在牆上,在牆角立穩,濕漉的水沿著順滑如絲綢的傘麵滑下,蜿蜒一條透明水痕。

club裡沒其他人,安靜得像獨立於雨夜的另一個世界。

他一言不發,抬腳走上樓梯,葉嘉寧跟著。

她不知道原來二樓還有房間,像酒店一樣的布置,供玩累的富二代們休息,霍沉把她帶到最裡麵一間,她在他身後進門,看他摁亮房間裡的燈。

“你帶其他女人來過嗎?”她看著他背影問。

霍沉身上有不同於王躍恒那類人的氣質,暗黑的同時有著矛盾的乾淨,她說不好該如何定義,也不能完全否認存在童年濾鏡的可能性。

霍沉側臉繃著冷淡的線條,從一扇櫃子裡拿出一條純白浴巾,丟過來的動作多少粗魯,毛巾蓋到葉嘉寧頭上,她聽到男人冰冷的嗓音:“現在才問不覺得晚了嗎。”

“隻是好奇。”葉嘉寧把毛巾拿下來。

“我不是王躍恒,用不著好奇。”

“哦。”葉嘉寧在房間裡環顧一圈,反而有種仿佛不是第一次的從容,問他:“有充電器嗎。”

雨天讓空氣變沉,這種低而悶的氣壓籠罩在霍沉四周,讓他身上原本就陰沉的氣息更加濃厚。

“你很熟練?”

葉嘉寧不太理解:“充電你不熟練嗎?”

霍沉在原地站立幾秒,麵無表情伸手,葉嘉寧看了眼他手心,把手機遞過去。

進了浴室,她將半濕的衣物丟進烘乾機,熱水淋在皮膚上,好一會才解去已經侵入骨骼的寒意。

洗完澡,衣服也已經烘乾,她一件件穿好,把頭發吹乾,從浴室走出來。

房間開著昏黃溫馨的燈光,霍沉背對她靠在沙發,對麵的電視上放著不知所謂的深夜綜藝,沒開聲音。

他手肘擱在扶手上,撐著鼻骨和下頜,另隻手搭在膝蓋,黑色發圈繞在手指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轉。

他沒回頭看她,眼睛在看電視,好像她還不如那隻趴在石頭上打盹的獅子有吸引力,葉嘉寧從他前方走過,取下已經充進一半電量的手機。

她靠著桌子擺弄手機,幾分鐘後抬頭,才發現沙發上男人的視線早已不在電視上。

他靠在沙發裡,鬆散懶怠的姿勢,黑眸盯著她,不知何時開始。

就像打盹中的獅子,在你沒留意的時候睜開了眼睛。

葉嘉寧和他對視了會,看看他手裡的發圈,知道這人撿到東西就據為己有的習性,所以問他:“發圈可以借我用下嗎?”

他抬手:“你說這個?”

“嗯。我要紮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