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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年過去他忘記了並不意外,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幼時交集,好像也沒有特彆值得提起去相認的必要。

“聽說的。”

休息時間到了,葉嘉寧起身準備離開,他似乎對這個問題很有追根究底的意願:“聽誰說。”

有人謔地一下推開門,許是沒料到休息室裡還有彆人,邊往裡走邊機關槍似的說著:“霍爺,省裡來了幾個領導,主辦方跟環保產協那邊想邀請我們一道吃個晚飯,藍總讓我問問您晚上得空的話去不……”

“出去。”霍沉的聲音透著被打斷的不悅。

那人悶頭進到一半才看見一道女人的背影,剛好擋在霍沉和他的視線中間,他連霍沉的臉都沒看見,聽見這兩個字一點停頓都沒有地轉身滾了出去。

葉嘉寧看看他麻利的背影和被帶上的門,聽見霍沉還在追問:“王躍恒告訴你的?”

她在想剛才沒提小時候的事是正確的決定,他看樣子並不喜歡她知道他太多。

“抱歉。”

葉嘉寧為自己的貿然道歉,一手端著蛋糕碟,一手去拿桌上喝完的果汁杯,剛剛抬起又在一道外力下落回桌麵,霍沉兩根手指壓住玻璃杯的空腔底座,目光停在她臉上。

“為什麼道歉。”他問。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是個秘密,不能讓人知道。”葉嘉寧本身也不是一個喜歡過多關注彆人的人,方才那罕見的一點主動詢問不過是因為遇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舊相識。

但如果這個“相識”並不被期待,她選擇做個陌生人。

她說完想把被子拿走,霍沉看上去毫不費力,杯子卻在他手指下紋絲不動。

“我沒說是秘密。你可以知道。”他依然看著她,眸色如墨,漆黑而難辨。

葉嘉寧頓了下,沒理解其中含義,他已經鬆了手靠回去,微垂下眼睫,讓人聽不懂的口%e5%90%bb說:“但不能從他那知道。”

從休息室到展廳,葉嘉寧陪同林總參觀完兩個展館,和至少五撥人進行了五分鐘以上的交談,依然沒想明白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她不了解那些商業上的東西,所以也不會知道霍氏那位藍總主動走過來跟林總交換名片的意義。

林總受寵若驚地雙手跟對方握手,他一個國際友人同樣不太清楚宜港豪門圈子裡的那些事,不知道這位精明能乾的藍總背後,那位領帶都不打,西裝隨便地敞著扣子,壓根不參與交談的年輕人,才是霍氏企業背後真正的所有人。

葉嘉寧看到霍沉在玩手機,大概又是那個遊戲,她陪著林總跟霍氏的藍總聊天,這種規格的國際博覽會,某種意義上就是一場商業性質的大型社交,日常口語交流對她來說再簡單不過。

就連藍總向林總問起她,林總對她讚不絕口,說是意外獲得的得力乾將,藍總順勢問她有沒有興趣加入霍氏,她也毫不費力地應付過去。

“還沒畢業,不找工作。”

藍總是個不拘一格看到人才就想拉攏的,沒畢業不要緊,也就一年半年的事:“那等明年,如果你對霍氏有興趣,隨時聯係我。”

他轉身朝助理伸手,助理訓練有素地從名片盒中取出一張名片,藍總將這張名片朝葉嘉寧遞過去,然後便聽見身後人開口。

他們這位挑選最頂尖的精英打理公司,自己做甩手掌櫃的少東家,終於從寶貴的手機上抬了眼,也許是因為半抬的緣故,讓人覺出幾分冷意:“你的新業務要販賣屍體?”

藍總被他突然的語出驚人嚇得冷汗都下來了,在其餘人震驚的神色中笑嗬嗬地打圓場:“小霍爺您又說笑了,咱們公司遵紀守法,不乾那種事……”

霍沉根本不接台階,冷漠道:“那你找個法醫來。”

藍總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有些驚訝地看向葉嘉寧:“你學的是……”

“法醫學。”葉嘉寧從霍沉身上收回視線。

“法醫學不錯。很好。”藍總的目光在她身上不易察覺地兜轉一遭,繞開話題跟林總繼續聊。

葉嘉寧沒發現霍沉的手機什麼時候收了起來,等她注意到的時候,霍沉兩手抄兜倚在玻璃牆上,目光越過霍氏前前後後那一幫人的肩膀,直直看著她,看得毫不掩飾,目光是沒有溫度的。

葉嘉寧不知道他在看什麼,她看回去,和他對視,他沒有要移開的意思。

林總有句話沒聽懂,問她含義,她注意力回到談話中間,用英文解釋了藍總引用的一個中文典故,翻譯完再瞥過去時,窗邊的人不見了。

調了靜音的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葉嘉寧摁掉,很快又響起來。

連續不間斷打來的大概率是重要電話,她記掛著葉茵,腎-源那邊的消息不能錯過,第二次震動時她拿出手機看了眼。

不是醫院的電話,成華小學一(1)班小蓮老師的號碼。

丁見霖入學的聯絡人信息裡留的是她的電話,上寄宿製小學的孩子要麼因為家不在本地市區,要麼是家裡人忙沒有時間能兼顧,沒要緊事學校老師不會打擾家長。

丁見霖小機靈歸小機靈,雖然常常偷偷跟麥穗講她的壞話,大多時間都是個讓人省心的小孩,除了剛入學那陣子令人頭疼,葉嘉寧很少在周內接到小蓮老師的電話。

她但凡打電話來基本都是丁見霖生病,他跟葉嘉寧一個毛病,天冷一吹風就容易感冒,發起燒來很駭人。

最近天氣的確不大好,時陰時晴,氣溫反反複複,早晚溫差很大,風也大。

葉嘉寧走了點神,林總秘書在她身旁注意到,好心道:“應該是很重要的電話,你去接聽吧,林總這裡我能應付。”

葉嘉寧退出去,走到窗邊,電話接通,小蓮老師的喘熄有點急促,還有雜亂的腳步聲:“喂!是見霖姐姐嗎?”

“是。”葉嘉寧聽出她聲音裡的焦急,知道是丁見霖有事:“他怎麼了?”

“見霖跟同學打架了!”小蓮老師說,“我現在正在送他去醫務室,你能儘快過來一趟嗎?”

葉嘉寧蹙起眉:“他受傷了?”

“你不要給她打電話!”旁邊傳來丁見霖又急又緊張的嗓音,大概是扒著老師的手機湊近了,此地無銀地喊:“我沒有打架!我都沒有流血!葉嘉寧你不要過來!小蓮老師騙你的!她是騙子!”

莫名其妙就被冠上罪名的小蓮老師無辜又無奈:“我不是……”

葉嘉寧說:“我儘快過去。”

她這才鬆了口氣,怕嚇到家長趕忙又解釋:“你也不要太緊張,我剛才太著急了沒說清楚,他隻是受了點皮外傷,小孩子打架嘛,沒那麼嚴重。”

掛斷電話葉嘉寧看了眼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就十二點了。

林總跟霍氏那位藍總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已經在相約午餐,葉嘉寧靜靜站在一旁,等幾人商量好去處,低聲跟林總解釋了一下,她需要離開一個小時。

沒等林總發話,藍總便笑道:“沒關係,你去忙你的事,你們林總就交給我了。”

他英文很好,隻要不引用成語和典故,跟林總的交流其實很通暢,葉嘉寧看向林總,後者非常善解人意地表示:“it’s ok.”

逢大型活動會展中心附近就很難打到車,葉嘉寧沿著馬路往前走了兩百米,黑色布加迪擦過她身側,緩速停下,車裡的人單手搭著方向盤問她:“用車嗎?”

要不是他那張臉太冷淡,開的還是輛超跑,挺像個在高峰路段趴活兒的黑色司機。

葉嘉寧其實已經不了解現在的霍沉,十幾年足夠讓兩個人之間拉開遙不可及的距離,但她低頭看了眼叫車軟件,還有13個人在排隊。

相較之下此刻高峰時間段十多公裡的車程更要緊一點,她打開車門坐上去,報上成華小區的所在地。

他聽完,說:“不認識。怎麼走?”

葉嘉寧在手機上輸入地址開啟導航,手機往那邊遞,他掃了眼,沒接,跟著導航的提示往前駛入輔道。‖思‖兔‖在‖線‖閱‖讀‖

他遵紀守法得令人意外,不搶紅燈,不超車,限速路段讓開60就絕不超過59,葉嘉寧眼睜睜看著一輛輛小轎車從兩側過去,布加迪慢得像老奶奶過馬路。

“你可以開快點。”

“你很喜歡收名片?”他話題跳躍得很離奇。

葉嘉寧在想丁見霖的傷,不知道什麼程度,用不用去醫院,她下午還要忙,麥穗在上課。午餐請假一個小時客戶能體諒,多了人家也不是做慈善的。

心不在焉,所以隔了幾秒才想起半個小時前隨手接下的那張名片。

“彆人遞過來名片,接下是禮貌。”

“現在可以丟了。”

葉嘉寧看過去一眼,其實不理解原因,也許不希望她跟霍氏扯上關係,藍總提出那個提議的時候他明顯不爽。

她對霍氏的offer也不感興趣,從善如流將名片從包裡拿出來,放到兩人中間的位置。

霍沉頭都沒偏一下,手指夾著那張卡片從開啟的車窗裡丟了出去。

成華小學是一所寄宿製學校,周五放學之前校門不開放,門前門可羅雀。

黑色超跑滑停在電動閘門外,葉嘉寧下車後跟他道了聲謝,進校門後徑直往醫務室方向去。

午飯時間,小學生們如蜂群從教室洶湧而出,轉瞬間占領原本無人空曠的校園,高聲喊著奔來跑去。

醫務室在辦公樓一樓僻靜的角落,這個時間卻吵鬨得整個走廊都能聽到。

“誰先動手就是誰的錯,受傷怎麼了,受傷怪他自己!他不動手我們奎奎會打他嗎?我還沒跟他算賬呢!”一道中氣十足的女聲不滿地嚷嚷著,“也不知道他家長怎麼教的,一點教養都沒有!”

葉嘉寧進門時,正看到一個女人蠻橫地叉著腰朝小蓮老師輸出,身後站著一個一臉得意的胖男生。

男生個子比丁見霖高出一個頭,胖得十分敦實,因此顯得人高馬大,身材魁碩,丁見霖的小身板放在他麵前,就是雞蛋和石頭的差距。

從兩人的傷勢也看得出區彆,胖男生除了嘴角的一點紅色幾乎毫發無傷,丁見霖看起來簡直鼻青臉腫。

醫生已經給他消過毒做了處理,葉嘉寧上下看過一遍,他的傷確實不嚴重,但可能是因為皮膚白,臉上已經很快顯出腫脹和淤青,手臂不知在哪裡蹭掉了一大塊皮,紅紅地冒著血絲。

他原本還疼得呲牙咧嘴,一看到葉嘉寧立刻把嘴閉上了,醫生消毒的碘酒擦過傷口,他疼得整個人打抖但愣是一聲沒叫。

那胖男生原本正得意地衝丁見霖吐舌頭,葉嘉寧走進來,目光平靜地掃他一眼,他立馬縮到了自己媽媽身後。

女人這才看到葉嘉寧,露出一個鄙夷的表情:“你是他媽啊,這麼年輕就當媽了?現在的年輕人哦……”

丁見霖憤怒地瞪她:“她是我姐姐!不許你說她!”

他沒人家腰高,瞪人哪有什麼威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