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素揮了揮手。
“他受傷了,傷勢如何?”
烏素踮起腳,繼續往藥穀深處看,但她隻能看到繚繞在山間的蒙蒙霧氣。
“你這小妖怪,是不是偷偷看月亮,猜到尊上受傷了?”
那修士朝烏素揮出一道無形的法術,把她往藥穀外推。
“是,尊上是受傷了,這都是你們妖域的陰謀,你還敢來看他?”
裴九枝受傷,仙洲修士本就憋著一口氣。
現下他們看到了烏素,也就順帶將這氣撒在了烏素身上。
誰讓她是妖呢?
都怪他們的尊上太仁慈,妖類就沒有善良的,他怎麼連這樣的妖怪也要留下來?
烏素被他們猝不及防一推,人便輕飄飄往後倒去。
她不慎跌落在藥穀外的山石小徑上。
沒人來扶她,她便自己爬了起來。
將她攏在鬢邊的亂發撩起,在眼前看到了一個邪惡的身影。
那隻血色的眼睛又出現了。
“這就是你的選擇,我跟你說過了,我可以不對那上百位修士出手。”
“你知道,你的丈夫,你的小殿下因為救他們,連性命都要沒了嗎?”
“我擁有最無與倫比的力量,我承認裴九枝很很強,但他身上背負的責任太多了。”
“他所修的無情道,不可對任何一位生靈有情感上偏頗,但他天生會庇佑天下人,這是他的責任與本心。”
“你看,你不答應與我的交易,讓他陷入這樣的險境之中。”這隻血色眼眸笑了起來。
烏素盯著虛空裡的這雙眼,淡漠的眼眸微微眯起。
她平靜道:“是你。”
“是你使出了這樣惡毒的計謀,將仙洲的修士,將他逼到絕境之上,此事,並非是我選擇的錯誤。”
“不要妄想用這樣的話來迷惑我。”烏素的一字一句,無比清晰。
她轉身朝藥穀之外走去,身形已消失在了原地。
烏素並非沒有突破藥穀禁製的能力。
隻是這樣要消耗她身上的許多能量,而她的能量都儲存著,都要用來殺死李綽。
今日,她還是想去藥穀。
她又不會出現在他麵前,她會趁他昏迷,偷偷看他一眼。
看這麼一眼,沒有任何意義,但烏素還是這麼做了。
她隱匿著自己的身形,朝藥穀走去。
此時的季弦剛為裴九枝治好傷。
等到他蘇醒之後,再重新上藥,靜養幾日,他的傷便能完全好了。
畢竟季弦可是天下第一的醫修。
隻要裴九枝還剩一口氣,他都能將他的性命從鬼門關裡撈回來。
漆黑的天穹之上,繁星熠熠,那掩藏在雲層之後的明月終於現身。
它再次變得皎潔明亮,溫柔月色灑落,照耀著仙洲大地。
烏素隱藏的身形,就藏在這月光中,她穿過藥穀裡的諸多守衛與陣法,終於來到醫廬之前。
這裡,藥香陣陣,腳下是玉石所鋪就的地麵之上隱藏著陣法。
這陣法將周圍的靈氣聚攏過來,為裴九枝的恢複提供能量。
但是,烏素能躲過那些普通修士的阻攔,卻還是過不了季弦這一關。
她提著裙子,悄悄朝裴九枝躺著的醫廬走去。
但剛走了沒兩步,站在山崖之上季弦已經走了過來。
他一把拽住了烏素的衣角,微笑地問道:“烏姑娘,你要去看尊上嗎?”
“啊……”烏素無奈地在他麵前現出自己的身形。
因為方才藥穀外修士的阻攔,她的模樣有些狼狽。
她對季弦點了點頭道:“仙君大人,我來見尊上的。”
“沒人攔你?”季弦問。
“我偷偷過來的。”烏素誠實回答。
“沒想到你還頗有些實力,但,你現在不可以見尊上。”
季弦脾氣好,說話的語氣也溫柔,但他此時的話語間含著一絲不容置喙的意味。
烏素愣了愣,她輕聲說道:“我……我就在外麵,看一眼……打開窗子看看就行了。”
“不可。”季弦負手而立,堅持說道。
若這命令是李綽下的,他現在或許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烏素進去看了。
但裴九枝本人,確實是拒絕了烏素的看望。
季弦隻會無條件聽從裴九枝的命令。
烏素的性子確實是倔。
她盯著季弦,人已經邁步往裴九枝的房裡走了進去。
“是尊上讓你不要見他的。”
季弦他是醫修,並無什麼攻擊的手段——他確實沒什麼能力攔下烏素。
烏素的腳步頓住了,她回眸看季弦,黑白分明的眸子裡蕩漾著溫馴的光。
“是嗎……”烏素輕聲道。
“是。”季弦沒騙烏素。
“那好吧,你們早這麼說,不就好了。”烏素果然停在門外,沒有走進去了。
她的聲音低低的:“既然是他不見我,那……那就太好了。”
“仙君大人,那我就先走了。”烏素輕聲道。
她花了自己珍貴的能量來到此處,卻因為裴九枝的一句“不見她”,又退了出去。
在某些事情上,烏素確實很願意聽裴九枝的話。
他費儘全力,才能靠近她,但也隻需要他輕飄飄的一句話,也能將她推得很遠。
烏素其實一直在等,裴九枝的主動離開。
如今他真的這麼表達了,她也就真的準備走了。
“好,烏姑娘不用擔心,尊上過幾日應該就能回日月天了。”季弦安慰著烏素道。
“嗯。”烏素點了點頭。
她站立在月下的身影有些寂寥。
烏素挪了挪步子,腳踝上綁縛著的金色鎖鏈發出微微的聲響。
此時,從金色鎖鏈的另一端傳來一股不輕不重的力道。
這力道,正好能把烏素扯回去。
烏素走不動了,她疑惑地低頭,提起裙擺,看著自己腳上的鎖鏈。
她抬起頭,有些迷茫地看向季弦。
下一瞬,她被醫廬裡的裴九枝扯了進去。
季弦看著這一幕,有些驚訝,他連忙舉起雙手,對著醫廬高聲說道。
“九枝,這可是你自己扯進去的。”
語畢,他便離開了這裡,人是裴九枝自己要見的,這可怪不了他。
烏素人往醫廬飛去,在她的計劃中,她本不該與裴九枝麵對麵的。
她隻敢,偷偷地看他。
但沒想到,他直接將她拽了進來。
烏素飛進去的時候,裴九枝人還是昏迷的。
他躺在玉床之上,周身淡綠色的治療光環流轉。
他的傷已經大致處理好了,原本染著血的衣袍也換下了,隻穿著潔白的寢衣。
裴九枝的左手放在身側,似乎緊緊攥著什麼東西,烏素看到了熟悉的黑白絲帶從他的指縫間垂下。
她知道,他拽著的是她贈給他的香囊。
都這樣了,他怎麼還是不鬆手?
烏素抬眸,看著受傷的裴九枝,她的視線落在他蒼白的薄唇之上。
她確認他沒什麼大礙,便準備走了。
但烏素剛起了身,往外走了沒幾步。
她腳上綁著的金色鎖鏈便開始不斷收緊。
“誒——”烏素驚呼一聲,她順著鎖鏈的力道,往裴九枝的方向退了一點。
但她退後幾步,這鎖鏈便收緊幾分,直到烏素跌坐在裴九枝躺著的玉床上。
這……這未免也太不妥了。
小殿下還受著傷,這裡隨時會有人進來,到時候她解釋是小殿下了拉著她,估計也沒人會信。
烏素想往外跑,但金色鎖鏈還是扯著她,不斷往他自己懷裡拉。
她念著裴九枝受了傷,便沒有使出全力抗衡鎖鏈的力量,隻隨意抵抗了一下,便靠在了床榻之上。
烏素緊張得心怦怦跳,她平躺在玉床之上,驚得大氣也不敢喘。:-)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這玉床在臨窗的位置,為了方便靈氣進出,讓裴九枝吸收,這醫廬的窗子還是開著的。
月光灑在烏素身上,仿佛無數道視線落了過來。
烏素發現,小殿下昏迷的時候,也下意識躺在了床榻的外側,為裡側留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間。
這空間剛好讓她躺上去,就像……許多年前,他們成親後一樣。
沒想到他們分開了一千多年,小殿下的這個習慣還是沒有變。
烏素緊張地呼吸,就這麼直挺挺地躺了許久。
裴九枝還是沒醒,她躺了許久,又逃不走,隻能扭過頭去看他。
烏素注意到他的呼吸有些不穩。
他的傷在%e8%83%b8口處,那天外流火直直撞上了他的%e8%83%b8膛,碎裂為塵埃。
他確實有抵擋一切災禍的力量,前提是,用他的性命做賭注。
烏素抬手,第一次主動地碰了碰他的手背,不知為何,她的心底湧起一種奇怪的情緒。
她覺得……小殿下好可憐。
這讓她想要將他緊緊抱著,給予他一點安慰。
但這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逝,烏素自然不可能對小殿下做出這樣主動的事情。
她希望他能……遠離她。
但她的手已經伸出了,所以,她的肌膚便貼著他微涼的手背了。
在烏素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裴九枝已經反手將她的手緊緊握住了。
她就知道會這樣,小殿下真是得寸進尺……烏素如此想道。
烏素沒掙紮,她怕傷到小殿下。
她沒再動,隻聽著他身上沉重的心跳聲,繼續發呆。
烏素在想,等到小殿下醒了,他應該就會鬆開她了。
她有些無奈地輕輕歎氣,裴九枝的眼睫輕顫。
烏素聽到,他的唇邊溢出一點低沉的聲音。
她仔細聽著,聽到他說了一個字。
“不。”
他讓她,不要歎氣。
裴九枝的嗓音很啞,烏素也就聽著他的話,不再歎氣了。
她繼續僵硬著自己的身子,躺在他身邊。
不久之後,她又聽到他唇邊發出的低沉聲音,恍惚仿佛夢囈。
他對烏素說:“抱。”
烏素:“……”好煩這個男人。
她念著他受了傷,而且還在昏迷,還是遂了他的願望。
烏素左顧右盼,確認四下無人,這才伸出自己的雙臂,避開裴九枝的傷處,將他輕輕抱住了。
她側過頭,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他的手臂上,一連聲地柔聲哄他。
“小殿下,裴九枝,夫君……這樣行了嗎?”
行,自然是行的。
裴九枝似乎是終於滿意了。
他的呼吸變得均勻了一些,傷處那些淤積的病氣也開始漸漸消散。
烏素抱著他,眼睫低垂著,她小聲地抱怨:“小殿下,不是不見我嗎?”
“我又不會打擾你……”她有些委屈地訴說。
“我隻會在外麵,偷偷地看你一眼。”
“我哪裡會真的來看你呢?”她抬手,撫摸上裴九枝蒼白的冰涼麵頰。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