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時間單獨留給他們。
遲溪走著走著有些乏了,彎腰跨上一座亭子。
這是位於湖邊的亭子,岸邊草木稀疏,借著月光望去,腳下反而都是汙泥。
她不解:“這麼好的池塘,怎麼不養一尾魚呢?”
“你怎麼知道沒養?”蔣聿成在她身後悶笑。
遲溪回頭,看到他拿著一個盛了小魚和肉塊的盒子走過來,也不跟她說話,俯身在岸邊蹲下,隨意撿了幾塊朝池中擲去。
一開始是安靜的,很快,黑暗裡卻傳來了令她牙酸的咀嚼聲。
遲溪這才看清,這哪裡是空池子?原來養著好幾條鱷魚呢。
為了搶食,這些家夥的四肢不斷伸張,身體扭動,搖頭晃腦、步履蹣跚地撞上來,大口撕咬著新鮮的肉食。
遲溪有點反胃,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害怕了?”他將空了的盒子隨意擱到一旁,接過薛銘遞來的帕子擦拭手指。
“隻是不喜歡。”她冷淡道。
他以前沒這種愛好。
他喜歡騎馬、射擊、讀書、潛水……就算要養小動物,也絕不會養這種令人厭惡的東西。
她忽然想起芮玲玉跟她說過的話,雖然知道這種傳言可信度極低,她仍是感到生理性地不適。
四周變得寂靜,竟有些無言可對的尷尬。
半晌,她聽到一聲打火機蓋開啟的機擴聲,她朝聲音的方向望去。
蔣聿成單腿支地,正斜抵著欄杆低頭攏一根煙,火苗亮起的那一刻,他陰影裡的臉稍稍被點亮,但很快又歸於黑暗和沉寂。
零星的火星子冒起來,遲溪才能隱約瞧見他蟄伏在黑暗中冷峻的臉。
倦冷、漠然。
分明還是熟悉的那張臉,遲溪卻覺得好像不認識這個人。
不止是這一刻,這段時間相處以來,他確實和以前很不一樣了。
遲溪不知道要說什麼。
她也沒資格指摘什麼,隻覺得歎惋。曾經那麼光明磊落、朗月清風般的一個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有煙順著風吹到她這邊,她咳嗽了一聲,皺起眉。
蔣聿成下意識掐了煙:“抱歉,我平時不怎麼抽的。”
除非特彆煩的時候。
她搖搖頭:“沒事。”
“你呢,這些年過得怎麼樣?”他回頭問她。
遲溪笑笑:“挺好的。”
“那是哪種好?”
遲溪被噎了一下,心道:這人怎麼總是這麼咄咄逼人。
她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向他,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暗示他過界了。
可是,這人有時候好像看不懂彆人的暗示,仍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或者,他看得懂,但不想遵守,就是我行我素。
“你老公對你好嗎?”他終於沒什麼耐心,說出心裡話。
這句話出口後,四周就陷入了更深的沉寂,好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那個魔盒,彼此心照不宣。
他的冷漠、他的故意刁難、他的刻薄……似乎都有了答案。
遲溪默了好一陣,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他仍是望著她,眼底的情緒比今晚的夜色更加深沉,更加濃重,仿佛要將她淹沒。
遲溪承受不了這樣的凝視,避開了他的目光。
是拒絕,也是一種逃避。
夜風吹來,哪怕是在這樣的深夜,也帶著難以言喻的潮悶燠熱,仿佛要把人內心最大的恐懼和煩躁都挖掘出來。
遲溪攥緊了手心,試圖用深呼吸來平複。
似乎看出她的緊繃,他唇邊透出一絲笑意,帶著嘲諷:“你用不著這麼緊張,我隻是隨便問問。”
遲溪感覺%e8%83%b8腔裡的氣壓都在被擠壓著往外躥,更受不了他這樣的目光,隻能扯一下嘴角,不知道要說什麼。
蔣聿成仍是望著她,目光審度般掠過她的臉。
她卻不敢看他。是逃避,亦是心虛。
有風刮起樹葉,飄飄蕩蕩落在她肩上。
他伸手過來,要為她揭去,她卻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遲溪分明看到他眼底倏然閃過的戾氣,不由屏息,在心底苦澀地笑了笑。
這樣僵持,他卻走到了她麵前,下一秒扣住了她的腰。
遲溪心臟狂跳,整個人被推著跌入他懷裡。
他的懷抱堅實而有力,身體溫熱,一雙墨潭一樣的眼睛在頭頂居高臨下地盯著她。
“小心,彆掉下去了,這後麵可都是鱷魚。”說不清是戲謔還是嘲諷。
遲溪深吸一口氣,推開他,直到走出幾步拉開了安全距離,一顆心才逐漸平複。
“遲小溪。”他在她身後喚她,聲音繾綣,像海妖的囈語。
“彆這麼叫我!”她聲音尖銳。
“我以前就是這麼叫你的。”他笑。
遲溪深感無力,從未被一個人逼迫到這種境地。
哪裡還有什麼情感?
她就像他年少時沒有得到過的那顆糖,不過是占有欲作祟罷了。
電話這時響起來,遲溪忙掏出手機,發現竟然是孟元廷打來的,忙接通了。
她從沒有一刻看到孟元廷的電話是這麼地高興。
就像脫離苦海的一劑良藥。
“你去哪兒了?我去公司沒看到你。”四周很安靜,孟元廷的聲音在亭子裡格外清晰,也清晰傳遞到蔣聿成的耳邊。
蔣聿成提了下唇角,不置可否。
遲溪不確定那一刻他是否是笑了一下。可就算是,多半也是譏誚。
他顯然沒有回避的意思。
遲溪隻好硬著頭皮回他:“出差了,走得匆忙,沒來得及跟你說。”
“沒關係,我也沒什麼事情。”他笑,“你回來了告訴我一聲,我有話跟你說。”
“好。”
遲溪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這會兒心裡有事,更是心不在焉,隨便搪塞了兩句就把電話掛了。
回頭看到蔣聿成還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她沉%e5%90%9f了一下說:“你剛剛不是問我,我跟我丈夫怎麼樣嗎?我現在回答你,我們很好。蔣聿成,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如果你要報複我,請隨意。但不要再跟我談感情!”
他們之間,哪裡還有什麼感情?
……
遲溪回到港城已經是兩天後。
她忙著處理S項目的事情,忘記給孟元廷電話了。
那個禮拜四,他忍不住給她打來了電話。
接通的那一刻,他沒好氣的聲音就從聽筒裡傳來,悠悠的:“我要是不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永遠不會給我打?”
遲溪怔了一下,這才想起兩人在島上的約定,忙跟他道歉:“抱歉,最近工作太忙了,我給忘了。”
孟元廷沒說話,心裡挫敗,可有氣沒地兒撒。
因為他心裡也明白,吵架也沒用。
她根本不會放在心上,頂多口頭上溫柔地安撫兩句,轉頭還是跟沒事人一樣。
沒準他的發怒在她眼裡就是無理取鬨,讓他深感挫敗。
“有空嗎?我媽送了我幾套拚圖,正好給嘉嘉。”
“好,我讓唐婉過去拿。”
“我給你送過去吧。”他笑笑,把電話掛了。
想起遲嘉嘉喜歡吃紅豆餐包,他將車停靠在街角一家麵包店門口,下車來。
這是一家很普通的麵包店,甚至不是大街上耳熟能詳的連鎖品牌。一層樓,低矮、陳舊,被壓在貼滿廣告紙的居民樓下。
可這樣一家麵包店門口卻停了一輛不合時宜的豪車。●思●兔●網●
銀色車身,如流水線一般,車頭金色飛翔女神的立體車標極為醒目。
孟元廷也是愛車的,一眼就看出這車不下於九位數,還是曾經參加過車展的款,已經停產多年。
進門後,他按照習慣在入口的玻璃櫃裡挑了兩隻紅豆餐包,想起遲溪愛吃全麥的,在心裡暗笑她這人的中老年喜好,又給她挑了一包無糖全麥切片,走到櫃台處去付錢。
“一杯美式。”耳邊忽然聽到一道低沉悅耳的嗓音,冷淡中帶一點喑啞,像極了低音炮。
用現在小女生的話來說,那就是“蘇到耳朵懷孕”。
孟元廷好奇地抬頭,首先看到雪白的襯衣,扣子係到最上麵第二顆,領口微敞,挺隨意,煙灰色的西裝很自然地搭在一側臂彎裡。
往下就看到對方擱在櫃台上的手,指尖撚著張卡,手指很修長。
他的目光又落到對方臉上,不覺多停留了會兒,心裡想的是:真有男的長這樣啊?
拍電影的?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被他打消了,下意識聯想到停在門口那輛勞斯萊斯。
這麼一想,才覺得合理些。
有這樣氣度的男人,不可能是花架子。
而且,他總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像是在哪兒見過似的。
對方這時也察覺到他的目光,付了錢後,側身平淡地對上了他的視線。
與這張姣好的麵孔不同,這雙眼睛太過銳利,有那麼一瞬,他感覺像是被強大的獵手給牢牢鎖定,心頭狂跳。
孟元廷皺眉,不太喜歡這種感覺。
不過,這會兒他也想起這人是誰了,主動遞出手,笑道:“蔣老板,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
蔣聿成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袋子,瞥了一眼他遞來的手,神情古怪。
孟元廷尚且沒有讀懂這一眼中的審度含義,對方已經抬手,很矜持地握了一下他的指尖:“好久不見。”
第7章 她竟然把這一切複刻在他人身上
孟元廷付完錢離開時,路過拐角,發現蔣聿成正靠在座椅裡吃一份全麥麵包,手邊擱著一杯美式。
透明的玻璃杯裡裝滿黑色的液體,看著就苦,上麵還漂浮著兩片檸檬。
孟元廷怔了一下,覺得這一幕有點眼熟。
印象裡,遲溪好像也喜歡全麥麵包和檸檬不加糖黑咖的搭配。
更神奇的是,兩人的進食習慣居然也一樣,都是先把麵包外麵那一層硬皮撕下來慢慢吃掉再開始吃裡麵的麵包芯。
注意到他的目光,蔣聿成抬眼看著他:“孟先生要坐嗎?”
雖然語氣客氣,孟元廷覺得對方並沒有真心邀請他的打算。對於蔣聿成,他多少是不太服氣的。他父親孟宗權曾笑著跟他說過,說如果他在港還有對手的話,那必定是蔣聿成。
這話從縱橫港島三十多年的父親嘴裡說出來,實在讓孟元廷感到不可思議。
蔣聿成也不過年長他一歲罷了。
可在孟宗權眼裡,他不過是一個小孩子,差距可見一斑。
心裡這麼想,孟元廷麵上無懈可擊,笑著對他搖搖頭:“我趕著回家看我妻子和女兒。”
“那就不送了。”蔣聿成波瀾不驚地說。
……
孟元廷到來時,遲溪正陪著遲嘉嘉在客廳裡玩沙畫。
客廳本就很大,遲嘉嘉還嫌不夠大,把茶幾都搬掉了,大理石地麵上全是沙土肆虐的痕跡。
孟元廷歎了口氣,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