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頁(1 / 1)

孟長明是自願在家養病。

陳玉進宮的頻率和在東宮逗留的時間,幾乎與從前沒有區彆。

至於李曉朝......剛才太子發瘋的時候所說的話,字字都是站在李曉朝的角度,可見對其的信任。

哪怕擁有再大的底氣和自信,岑威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看錯了太子,也高估了自己。

即使早在啟程前往京都的時候,就已經做好血本無歸的準備,真正麵對這樣的現實,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不願意相信,再給太子一次機會。

委實可笑。

岑威眉宇間的煩躁頓時收斂,自上而下的打量唐臻,平淡又冷漠的道,“臣進宮是想告訴殿下,家父已有數封來信催促臣回河南,臣恐怕無法再做殿下的伴讀。”

唐臻的眼睛眨也不眨凝視岑威。

這個曾令他無從下手的硬骨頭,終於露出本質的麵容,充滿頂級獵食者的冷漠和傲慢,不允許任何人觸碰他的尊嚴。

親眼見證岑威的前後變化,令唐臻生出前所未的滿足。

就像是擅數者,解出千古難題。如同他這般喜歡刀尖%e8%88%94血的人,在不暴露自身偽裝的情況下,逼得其他凶獸露出本質,真是......有趣!

唐臻非常期待,岑威聽到太子和昌泰帝失蹤的消息,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可惜他們不會再見麵。

岑威深深的凝視唐臻。

“臣告退。”

決絕轉身,大步離開。

唐臻站在原地,目送對方的背影徹底走入黑夜。

再也不見,有趣的聖朝人。

唐臻回到暖閣,早先費儘心思烘托氛圍的異族奴隸已經醉得東倒西歪。

他拒絕仆人想要將這些人拖走的提議,冷著臉表示,剛才與岑威的談話令他非常生氣。他現在需要酒和靜靜,不需要理會這些異族奴隸。

如今的東宮最不缺伺候的人,宮人之間競爭激烈,自然不敢惹太子心煩。見太子心意已決,他們再不情願,也隻能悄無聲息的退出去。

亥時一刻的更聲敲響的瞬間,正閉目養神的唐臻忽然睜開眼睛,目光如電的看向角落的木窗。

身著黑衣的人一次入內,為首的正是已經在宵禁之前出宮的陳玉。

跟在陳玉身後的黑衣人,如同猛虎下山似的奔向東倒西歪的異族奴隸,先是狠狠的敲在他們的脖頸,然後喂下至人昏迷的藥。

陳玉將指節到的羽林令還給唐臻,快速道,“李曉朝和京營的副將已經儘數出城,你和陛下越早出宮,在有人發現昌泰帝和太子失蹤之前,你們跑出的距離越遠。”

然後是梅花形狀的玉佩,背後用特殊的工藝雕刻,沾染印泥,會有特殊的圖案浮現。

“這是能讓你暢通無阻的信物,時間匆忙,我已經儘量調動更多的商隊,可是......”陳玉麵露擔心,“你們依舊無法帶走所有羽林衛。”

唐臻將陳玉給他信物,藏在貼身的暗囊中,忽然張開雙臂,抱住滿臉擔心的陳玉。

“彆有壓力,你做的很好,我們已經走在成功的路上。”

陳玉訝然,萬萬沒想到太子會記住他下午安慰過對方的話,再用來安慰他。

唐臻收回手之前,他狠狠的抱住對方,“保重,如果有任何變故,記得來廣西找我。”

唐臻呆滯的低下頭,隻能看見因為驟然改變位置,落空的雙手。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變成太子殿下之後,他都有與人擁抱的經曆,但是從未像此時這般,緊張的手腳都不知道應該放在何處。

頗為新奇的經曆令唐臻難得大度,不去計較陳玉短時間內連續兩次,沒有任何預兆的抱緊他。

雖然完全是陳玉主動,但是......也不至於厭惡。

黑衣人背著唐臻和陳玉順著窗口跳到外麵,然後通過隱秘的路線,翻牆離開東宮,他們扛著昏迷的異族奴隸先行離開,陳玉將唐臻送到可以沿著宮巷徑直走到福寧宮的位置。

“我看你走。”唐臻打斷陳玉尚未出口的話,“再見,對不起。”

陳玉咬緊牙關,竭儘全力的忽略不知為何酸澀的眼睛,終究還是沒能開口,重重的點頭,率先轉身離開。

再也不見,奇怪的聖朝人。

唐臻轉身,以不算快卻非常均勻、最節省體力的速度前往福寧宮。

隻剩下最後一個黑衣人,如同影子似的跟在他的身後,左右兩肩分彆扛著用藥昏迷的平安和元寶小太監。

從今天開始,昌泰帝就是他的父親,仙妃是他的母親。

唐臻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他應該給原主也留下點念想。

陳玉和黑衣人會帶著異族奴隸,乘坐規模不同的馬車和單騎組成的車隊,偽裝成商人朝完全不同的方向逃竄,以此掩藏昌泰帝和太子的真正路線。

在陳玉眼中,唐臻選擇的地點是朝鮮。

他所經手的所有準備,皆是為太子攜昌泰帝順著海路逃往朝鮮所做。

雖然從開國之日起,朝鮮就如同西南小國那般,主動對聖朝稱臣。不僅代代國主繼任都會主動追求聖朝皇帝的承認,幾百年前,陳國公的先祖還曾出兵幫助朝鮮國主平亂。

但是今時不似往日,隨著聖朝在頻繁的天災威脅之下逐漸衰敗,朝鮮也重新經曆四分五裂又統一的過程,聖朝和朝鮮的聯係已經接近於無。朝鮮甚至數次對陳國公點兵巡視北疆的行為表達不滿,懷疑陳國公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對朝鮮出兵。

昌泰帝和太子通過海船抵達朝鮮,幾乎能夠杜絕被陳國公大軍壓境的可能。

至於風險......往哪跑都是危險至極,朝鮮已經很大程度的降低風險。

然而唐臻終究還是沒有完全信任陳玉。

出身朝鮮的小菜和出身越黎朝的黎秋鳴一樣,隻是個幌子而已。

唐臻真正的目標,是比朝鮮更遙遠的日本。

他上輩子就會日語,通過偶爾與異族奴隸小紅的交流,很快就弄清楚古日語和現代日語的區彆,自信比從小菜那裡學來的古朝鮮語更順暢。

相比鄰居是韃靼和陳國公的朝鮮,日本不僅更遙遠偏僻,周圍的小島也足夠多。唐臻從未想過隻帶昌泰帝、仙妃和程守忠離開,混入百姓,從此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開什麼玩笑?

他的身體已經足夠孱弱。

根據程守忠的口風,昌泰帝和仙妃也是藥罐子。

難道要累死程守忠?

唐臻會帶走足夠的羽林衛和金銀細軟,最大程度的保證他們在陌生的地方能夠生存。

扛著平安和元寶小太監的黑衣人忽然開口,“殿下,前麵有人。”

第48章 二合一

唐臻立刻停下腳步,如同靈巧的大貓似的悄無聲息的移動到牆邊。他背靠牆壁,抓緊袖口的匕首,目光平靜又警惕的緊盯前方,已經徹底被黑暗吞噬的宮巷。自始至終,不曾流露出半分恐懼或驚慌。

這條宮巷不僅是從東宮到福寧宮,距離最近的必經之地。同樣是唐臻的計劃中,攜昌泰帝和仙妃離開皇宮的最佳路線。

黑衣人眼中浮現詫異,開口提醒的時候,他已經做好準備,要同時麵對驚慌失措的太子和未知的危險。

沒想到......殿下誤打誤撞之下,竟然剛好找到最隱秘的位置躲避。

他來不及再感慨太多,默默退到距離唐臻隻有三步的位置,先放下有些礙事的平安和元寶小太監,然後目光如炬的看向唐臻。

無論有從任何方向襲來的暗箭,他都會立刻出手,不惜任何代價的保護太子的安全。

隨著時間的流逝,腳步聲越來越清晰。

唐臻忽然挑起眉毛,眼底的陰影瞬間變得深沉。◆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施承善?

他為什麼會在宮中!

從所處的位置看,東宮剛好位於福寧宮的前側方。但凡是從側門進宮的人都要先經過東宮,再穿過細長的宮巷,然後才能看到福寧宮。

越過福寧宮就是後宮。

昌泰帝曾有出身名門的皇後,也不缺來曆非凡的嬪妃和美人。

可惜這些人都沒能為昌泰帝誕下子嗣。太子出生之後,昌泰帝更加沉迷於修行功德,追求死後永生,得地府無上尊榮,後宮完全成為擺設。

這些年來,皇後和部分嬪妃陸續病故,也有人始終堅持守在這裡,然而福寧宮與後宮之間的中門日漸生灰,再也沒有開啟。

施承善走在這條路上,目標肯定是福寧宮。

唐臻%e8%88%94了%e8%88%94稍顯尖銳的牙尖,孤注一擲的專注和清晰的疼痛,令他越來越興奮。如同武俠題材的話本中形容的那般,有種時間變得緩慢,五感逐漸敏銳的錯覺。

隻有一個人的腳步聲。

這個念頭令唐臻的興奮瞬間翻倍,他下意識的抬起手按在%e8%83%b8膛,第一次清晰的認識到,原主不僅與孟長明和李曉朝糾纏頗深,在這具身體中留下充沛的感情,施承善同樣是令原主難以忘記的人。

他前兩次見到施承善,剛好處於極度虛弱或正被酒意影響的狀態,雖然感覺到不舒服,但都下意識的將緣由歸結自身,竟然沒往原主身上想。

恐懼、厭惡......唐臻甚至還能捕捉到尖銳的憎恨。

藏在陰影中的微笑逐漸燦爛。

他已經不記得,上次在如此充沛的感情中汲取愉悅,又不會因此陷入名為迷茫和困惑的困擾是在什麼時候。

既然原主如此在意施承善,那就送原主個小禮物,讓原主在這個團聚的日子,感受到與他相似的快樂。

唐臻愉快的做出決定。

始終全神貫注的盯著唐臻的黑衣人,立刻發現唐臻隱蔽的手勢,

他眼中浮現遲疑,終究還是在太子忽然轉過頭看向他的時候,鬼使神差的被那雙冷漠的眼睛打動,下意識的遵循對方的命令,無論對錯。

黑衣人提起平安和元寶太監,小心翼翼的後退。

此時正值深夜,除了福寧宮和東宮的大門、各處側門的範圍,宮巷中,尤其是中段,鮮少有照明的工具。

不僅唐臻和黑衣人手中沒有燈籠,施承善也是趁著月色前行,悶頭走至距離唐臻僅剩十步的位置才突然發現縮在宮牆處的陰影。

他猛地退後半步,色厲內荏的吼道,“什麼東西在裝神弄鬼?”

“你怎麼會在這?”唐臻不答反問。

施承善眼中快速的閃過惱怒,“還不是胡......”

一陣冷風吹來,令施承善忽然打了個噴嚏。

他再次退後半步,怒道,“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還滾過來,老老實實的跪下回話?誰教你的規矩,竟然敢探究我的事。”

短短幾句話,唐臻已經能確定,施承善確實是孤身一人。

他順從的扶著牆壁起身,緩緩走至對方,容貌徹底顯露在施承善眼中。

施承善眼中閃過詫異,繼而狠狠的鬆了口氣。難以緩和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