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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都與他的計劃截然相反,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為什麼太子不肯按照他的期望去做。

燕翎想不通,但不能放棄。

驃騎大將軍在東宮的特權,向來僅次於太子。

門外的仆人話音未落,李曉朝已經推門入內。立刻將抱著太子的腿痛哭的異族人、背對太子的陳國公世子和殿內的詭異氣氛,儘數收入眼中。

李曉朝挑起眉梢,隨便找了個位置落座,笑道,“我來得不巧,打擾了殿下和賢侄?”

唐臻搖頭,故意做出賭氣的模樣,拉著黎秋鳴的手臂往上拽,“這是越黎朝的貴族,黎秋鳴,陳國公世子對他的身份有些誤會。”

燕翎狠狠的咬牙,依舊不願意相信,太子會為了個異族奴隸與他爭執。

李曉朝目光淡淡的掃過黎秋鳴通紅的眼眶,思索片刻,問道,“越黎朝,姓黎,是不是鎮國將軍的子侄?”

唐臻麵露遲疑。

好像是護國將軍?

黎秋鳴猛地抬起頭,目光直勾勾的盯著李曉朝看了半晌才啞著嗓子開口,“我是護國將軍的兒子。”

“嗯?”李曉朝麵露不解,遲疑著看向唐臻,“越黎朝的護國將軍姓阮,不姓黎。”

唐臻麵露不忍,長長的歎了口氣。

黎秋鳴是從越黎朝逃到聖朝的奴隸,當然不會是現任護國將軍的兒子。

麵對李曉朝懷疑的目光,哪怕黎秋鳴再怎麼不想提及過去,也不得不開口,“我、父親是上任護國將軍黎嶽恒。”

李曉朝臉上的懷疑轉為茫然,歉意的笑了笑,“我對越黎朝的事,不是很了解。”

燕翎默默轉過頭,善解人意的為李曉朝解惑,“兩年前,越黎朝的護國將軍黎嶽恒被告發是三皇子謀反的同黨。越黎朝的國主大怒,判護國將軍府滿門抄斬。”

黎秋鳴下意識的看向唐臻,無力的反駁,“我父親沒有。”

唐臻立刻表現出對黎秋鳴的信任,“我知......”

“殿下!”李曉朝打斷唐臻的話,再度看向黎秋鳴的目光中隱約帶著審視,“越黎朝的護國將軍犯下重罪,已經得到應有的懲罰,確實不該牽連府中的奴仆。殿下如果喜歡他,我可以認他做義子,讓他給殿下做護衛或伴讀。”

黎秋鳴愣住,繼而目眥欲裂,“我不是......”

“放肆!”李曉朝麵露不悅,如同狩獵的雄鷹似的俯視黎秋鳴,“本將軍與殿下說話,豈有你插嘴的份?”

黎秋鳴氣得打了個哆嗦,幾乎將舌頭咬爛才忍住繼續反駁的衝動,沉默的跪在唐臻腳邊,哀哀的看向對方。

唐臻眼中閃過猶豫。

他考慮過,當他表現出對黎秋鳴非同尋常的看重,身邊的人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但從未想過,會有人想要剝奪黎秋鳴在越黎朝的身份。

短時間內,唐臻完全想不到李曉朝這麼做的原因。

麵對唐臻時,李曉朝的態度再次和緩,他貼在唐臻耳邊道,“越黎朝相比大聖雖然不足為懼,但去年越黎朝的新國主登基,曾分彆向兩廣總兵和廣西巡撫送去國書。如果殿下抬舉越黎朝新君認定的罪人,難免有大聖對附屬國出爾反爾的嫌疑。”

唐臻沒怎麼聽懂,也沒刻意掩飾困惑,低聲道,“孤隻是不想委屈秋鳴。”

李曉朝沉默片刻,忽然輕笑了聲,“哪怕黎秋鳴依舊是越黎朝護國將軍的公子,給我做義子,然後為殿下做護衛或伴讀,也不算委屈他。”

即使唐臻心中依舊有顧慮,也不得不承認,李曉朝說得沒錯。

從罪奴到驃騎大將軍的義子,豈止是不委屈?

即使稱為一步登天,也不過分。

唐臻想要抬舉黎秋鳴,僅此而已。

所以李曉朝的建議隻會讓黎秋鳴痛苦,非但沒有違逆唐臻的意思,反而完美貼合他的想法。

如果黎秋鳴不願意,唐臻自然也有辦法再去找陳秋鳴、阮秋鳴,偌大的京都,總不至於隻能找到一個越黎朝的異族奴隸。

他在李曉朝的注視下佯裝猶豫的思考片刻,終於點了下頭,笑道,“大將軍說得對,秋鳴能做您的義子,確實是他的福氣。”

李曉朝也笑,“我認義子總要有個理由,先讓他做東宮的護衛,過幾個月,殿下隨便找個理由誇讚他幾句,我才好借此認他做義子。”

唐臻的點了點頭,眼中似有明悟。

如果他的感覺沒有出錯,李曉朝言下之意,黎秋鳴根本就活不到認他做義父的時候?

黎秋鳴從未感覺時間如此漫長,如果失去身份,變成前護國將軍府的逃奴,令他萬般痛苦的心結豈不是成了笑話。

這兩年來,漫長的日日夜夜,他又在堅持什麼?

不,太子殿下那麼善良,肯定不會對他做如此殘忍的事!

黎秋鳴目光定定的凝視唐臻的背影,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可惜他的願望終究還是落空,太子殿下滿臉喜悅的回到他的身邊,愉悅的語氣說出的每個字都令他痛苦萬分。

從明天開始,他會成為太子殿下的護衛。然後是那位將軍的義子、太子殿下的伴讀,前方有光明的未來等待他,代價是痛苦的根源將被永遠剝離。

他隻是越黎朝前任護國將軍,府中的奴仆而已。

唐臻冷漠的看著淚如雨下的黎秋鳴,數次伸出手卻沒有真正的觸碰到他臉上的淚水,“你是感動的哭了嗎?”

答應李曉朝的要求,起碼有人催促李曉朝真正的認下黎秋鳴為義子之前,李曉朝不會再對黎秋鳴下手。

有李曉朝表態,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會給些麵子。

短時間內,這個被太子看重的幸運兒,不會因為意外暴斃。

將無辜的黎秋鳴牽扯進來,唐臻沒有任何愧疚。

哪怕親眼目睹對方的痛苦,唐臻僅有的善意也隻是讓對方多哭一會。

因為唐臻很清楚,如果沒有他,黎秋鳴或許不會被牽扯到聖朝東宮的暗潮洶湧,隻會在日複一日,無法宣泄的痛苦中消磨殆儘最後的生氣。

他給了黎秋鳴活著的機會,如今隻看對方是否能抓住。

良久後,李曉朝臉上已經浮現不耐,黎秋鳴終於停下哽咽,艱難卻清晰的開口,“是,奴是感動哭了,謝謝殿下,謝謝將、義父給秋鳴重新開始的機會。”

李曉朝解下腰間的玉佩遞給黎秋鳴,溫聲道,“好孩子,等你在殿下`身邊立下功績,我就正式認你為義子。我至今都沒有一兒半女,正好缺個能忙前顧後的人。”

黎秋鳴攥緊玉佩,從善如流改口,“謝謝大將軍。”

燕翎親眼目睹在他眼中極致荒唐的改變,直到跟在李曉朝身後走出東宮,依舊無法回神。

“大將軍......”

他不明白,大將軍為什麼願意認越黎朝的罪奴為義子。

難道隻為討好太子殿下?

李曉朝拍了拍燕翎的肩膀,“隻是個異族人而已,能令殿下開心,稍稍抬舉些也沒關係。”

“他會引得殿下誤入歧途。”燕翎咬牙切齒。

雖然因為與唐臻的爭執,他沒有送宮外的奴仆去東宮,但他依然有穩固可靠的消息渠道。

東宮最近添了不少人,最受太子看重的人卻是黎秋鳴。

不僅施承善最早送去東宮的美貌小奴頻頻因為黎秋鳴受罰,陳玉等人送去的奴仆,也處處受黎秋鳴的排擠。

沒錯,黎秋鳴僅憑一己之力,就能排擠所有在他之後進宮的人。

李曉朝哂笑,看在陳國公的麵子上,語重心長的勸道,“你何苦自降身份,與玩物比較?”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燕翎聞言更不服氣,“可是你要認他做義子,到時候......”

在李曉朝包容、沉靜的目光中,燕翎終於找回理智。

大將軍親口說,黎秋鳴隻是個玩物。

既然如此,大將軍自然不可能認個玩物做義子。

良久後,燕翎深深的垂下頭,苦笑道,“大將軍,我、隻是太擔心殿下。”

李曉朝再次輕拍燕翎的肩膀,安慰近日什麼事都難以順心的天之驕子,意味深長的道,“殿下已經十六歲,正式親政。你彆將他當成垂髫小童看待,否則殿下會不高興。”

“是”燕翎重重的點頭,目送李曉朝先行離開。

守在宮門處的護衛見到燕翎招手,立刻小跑過來。

燕翎神色漠然的望著遠處已經徹底消失的背影,低聲道,“去查大將軍和殿下之間的消息,事無巨細,越快越好。”

他不是輸不起的人,否則早在母親第一次由陳國公的妻子變成妾室的時候就會徹底埋入塵埃,又怎麼會有今日的陳國公世子?

既然事實證明,他用過去在陳國公府總結出經驗,無法令他與太子的關係達到預期。那就去研究可以從容應對太子身邊的變化,無論東宮發生什麼樣的變故,依舊能掌握太子的情緒,影響太子抉擇的人。

今日李曉朝能做到的事,他早晚也能做到。

燕翎回頭看了眼東宮的方向,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李曉朝和燕翎離開之後,唐臻吩咐仆人給黎秋鳴準備全新的住處和衣物。雖然名義上,黎秋鳴隻是他的護衛,各種待遇卻遠非普通護衛能比,僅次於幾位伴讀。

唐臻看出黎秋鳴還沒適應身份和心態的改變,偶爾看向他時,眼中感激與憎恨交錯,心情複雜的厲害。乾脆將黎秋鳴趕去住處,美名其曰,給他時間麵對全新的生活。

他則抽空趕去福寧宮做望親石。

沒想到在門口遇到滿臉心事的平安。

唐臻特意多看了眼平安腰間全新的佩刀,平安將自己關在房中磨刀,竟然不僅是傳聞?

平安臉上再次浮現欲言又止的模樣,直到唐臻等得不耐煩才慢吞吞的開口,“臣聽聞大將軍來過?”

“嗯”唐臻不想與平安打啞謎,直接告訴對方,李曉朝提議讓黎秋鳴先做太子護衛,過段時間願意認黎秋鳴做義子的事。

平安麵露詫異,反複追問唐臻細節。如同親耳聽見,有人斬釘截鐵告訴他,太陽是從西邊升起。

唐臻暗自記下,平安的異常與李曉朝有關。

然後耐心的敷衍了幾句,發現平安隻想從他口中套消息,絲毫沒有禮尚往來的意思,立刻閉嘴跑路。

唐臻每次去福寧宮外做望親石,都能見到程守忠提前站在巷口等他,從無例外。

“殿下,怎麼臉色這麼差,是不是飯菜不合心意?”程守忠滿臉心疼的打量唐臻,從鬥篷裡取出兩個荷包係在他腰間,低聲道,“陛下近日愛吃果脯,臣給殿下也裝了些。”

唐臻捏了捏塞得滿滿的荷包,臉色肉眼可見的好轉,隨口解釋道,“平安更年期,正好被我撞見。”

程守忠沒聽懂,但這並不妨礙他大罵平安,為太子殿下出氣。

唐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覺得罵人的話如同天籟。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