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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水中的刁民,又滿身反骨,有沒有嚇到太子殿下。”

正伺候筆墨的玉枝悄悄豎起耳朵,不肯錯過任何能借題發揮,哄主子高興的由頭。

吳侍衛單膝跪地,狠狠的閉上眼睛,啞聲道,“回世子爺的話,龍虎少將軍不僅沒有冒犯殿下,還重提當年各地上折,請求陛下為殿下選伴讀時,陛下曾手書‘各地皆可為殿下效忠’的事。他拿出龍虎副將和陝西指揮使的薦書,請求成為殿下的伴讀。”

聚在筆尖的綠墨忽然落下,雖然沒徹底毀掉燕翎臨摹已久的畫,青翠的痕跡卻逐漸蔓延出他早先劃下的範圍。

紀實畫變成水墨畫。

書房內的空氣陡然凝滯,玉枝眼底滿是驚恐,想退卻又不敢退,生怕燕翎會注意到他的存在,將怒火發在他身上。

燕翎麵無表情的盯著逃出他所畫範圍的翠色,眼底的陰霾逐漸濃重,許久之後才放下始終舉著的畫筆,拿起尚未完成的畫作撕成兩半。

“刁民豎子。”他垂下眼簾,慢條斯理的道,“想來朝堂的大人們不會同意岑威的癡心妄想。”

太子殿下的伴讀中有任性肆意的陳玉,已經足夠令朝臣惱火。

要不是陳玉識相,立刻纏綿病榻,遠離太子殿下,即使不至於丟掉性命,也會臥床養傷。

他們怎麼可能再容忍不確定性遠超陳玉的岑威去東宮?

吳侍衛嘴中苦澀的厲害,生怕世子爺越問越惱火,又不敢對世子爺有任何隱瞞。

“朝臣......感念龍虎少將軍的忠心,沒有再出言阻止。殿下、殿下考慮片刻。”

燕翎緊緊攥著兩手碎紙,冷漠的凝視幾乎將額頭貼在地上的人,“然後呢?”

吳侍衛還沒開口,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太子殿下不會答應。

這大半年間他冷眼看著,太子殿下膽小的厲害,像是隻有些風吹草動就會縮回殼中的烏龜。

東宮很小,除了宮人,隻有寥寥幾人。

即使如此,他也花費許多心思才得到太子殿下真正的親近和信任。紹興侯世子能接近太子殿下,全憑伴讀們的告誡。

想到此處,燕翎眼中閃過淡淡的嘲諷。

可惜紹興侯世子過於傲慢,竟然直到現在都沒發現,太子殿下對他隻有懼怕,全無半分親昵。

如此蠢笨,竟然還敢妄想與他爭鋒。

紹興侯世子尚且如此,窮山惡水走出來的岑威,更不配令太子殿下看在眼中。

燕翎自覺想通,臉上重新浮現笑意,卻不知道他的目光冰冷得可怕,距離他僅有數步之遙的玉枝垂頭咬緊手腕,生怕發出任何讓他不順心的動靜。

吳侍衛更是想死的心都有,恐懼到極致,反而變得冷靜,他一氣嗬成的道,“殿下問龍虎少將軍,命夠不夠硬。他原有四名伴讀,如今一個斷了腿,隻能臥床養病。一個風寒難愈,纏綿病榻。還有兩人吃壞東西,也是久久不見好轉。”

“龍虎少將軍稱,他曾率兵出征,三千步兵阻攔兩萬大軍,六日五夜,隻有百餘人生還。”

“殿下害怕了,是不是!”燕翎拍案而起,頸間隱隱有青紫色的血管浮現,再也不見世家貴公子的氣度。

“世子英明。”吳侍衛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明顯的瑟縮了下,連聲道,“殿下確實麵露恐懼,臉上立刻沒了血色。”

燕翎冷哼,輕撫袖口的褶皺,仿佛自言自語似的道,“真真受了委屈,我得去安慰......”

“殿下雖然恐懼,但欣喜龍虎少將軍命硬,能壓住東宮的煞氣,已經同意龍虎少將軍成為東宮伴讀。”吳侍衛不管不顧的說出最後的結果,近乎脫力的趴在地上,隻恨自己不是個死人。

虛浮在燕翎臉上的笑意頓時消散的乾乾淨淨,他目光冰冷的凝視匍匐在地的吳侍衛和玉枝,輕聲問道,“你們怕什麼?我失態嚇到你們了嗎?或者你們在偷偷嘲笑我,區區十裡之內的局勢都把控不住。”

兩人默默磕頭,過了許久,玉枝才逼著自己給出回應,“奴、奴是擔心太子殿下任人唯親沒有好下場,辜負了世子爺的看重。”

燕翎忽然發出聲輕笑,轉身走向多寶閣中央的長劍。

這日午時,陳國公府所有在東院伺候的仆人,都聽見書房驚天動地的打砸聲。

主動向世子爺效忠的宮中侍衛竟然在陳國公府行刺,好在玉枝忠心耿耿,關鍵時刻,為世子爺擋下致命一擊。

可惜他命薄,沒等到大夫就去了,世子爺的諸多恩賞,隻能由他的家人替他享受。

與此同時,紹興侯世子也收到了宮中的消息。

他沉著臉放下茶盞,罵道,“沒用的東西!”

“世子爺息怒。”

紹興侯世子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由著身邊的人哄了會,臉色雲銷雨霽,甚至隱約能看到笑意。

岑家村畢竟是在北方,雖然對三省總督有影響,但絕對沒有對陳國公的影響大。如今最讓三省總督看不順眼的地方,還是岑壯虎娶了沈思水的寡妹,讓三省總督更不方便對覬覦已久的湖廣下手。

原本北方是陳國公一家獨大,河南長年戰亂,陝西明明有人管,混亂程度卻與河南不相上下。

岑家村橫空出世,即使短時間內還沒有威脅陳國公的底氣,也算是在陳國公的眼皮子裡撒了把沙子。

隻要岑家村鉚足勁膈應陳國公,三省總督倒也不是容不下他們。

“枉費了燕翎的那些心思,竟然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紹興侯世子煞有其事的搖了搖頭,暢快大笑。

據他所知,燕翎付出不小的代價才說服驃騎大將軍,對他利用朝臣哄騙太子殿下布局,打壓龍虎軍的行為不做計較。

如今岑威非但沒與太子殿下生出齟齬,公然頂撞太子殿下,背負不忠的名聲,反而成為太子殿下的伴讀,倒像是太子殿下承認了龍虎軍的存在。

可惜不能看到燕翎收到消息時的臉色,一定很有趣。

廢物!

京都政令都出自京營,朝堂中的那些擺設還不如起碼有金玉在外的太子殿下,怎麼可能中用?

麵對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龍虎少將軍,如何指望既沒有腦子也沒有脖子的人?

燕翎這局輸得一點都不冤。

第16章

岑威成為太子伴讀的事,仿佛石子落入海中,表麵沒掀起漣漪,海底卻波濤洶湧,看不見儘頭。

唐臻剛從奉天殿回東宮,還沒脫下朝服就有宮人前來報喜。梁安和胡柳生的症狀已經有所好轉,明日就能回唐臻身邊侍奉。

他噙著笑看向左右,眉宇間盈滿天真,“孤還以為民間話本中記載的事都是愚民杜撰,沒想到竟然如此靈驗。岑卿還沒踏入東宮,梁卿和胡卿那裡就有好消息......”

餘下的話他沒再說,隻是搖了搖頭,跟在唐臻身邊的宮人卻已經明白他的未儘之意。

因為東宮的風水不好突逢煞氣,才會有太子殿下病倒之後,四名伴讀也連續遭難,隻能臥床休養。

太子殿下如今,對此深信不疑。

開國皇帝曾下令,日日小朝會、三日大朝會。

直到烈宗駕崩,聖朝曆代皇帝都嚴格遵循祖令。

成宗登基之後,體恤朝臣不易,覺得朝會過於頻繁,改成三日小朝會,七日大朝會,時間也從天還沒亮的卯時改成辰時三刻。

昌泰帝登基之後,滿心都是積攢功德,飛升去地府做鬼仙,對凡間俗事完全不在意。等到唐臻作為太子親政,出現在朝堂時,朝會已經變成無大事每旬小朝,月末大朝。

因為岑威入京被朝臣視為反賊挑釁皇威的大事,唐臻才需要連續兩日去奉天殿。$$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接下來若無意外,唐臻可以休假八日,上一個時辰班,繼續休假九日。開始每個月隻上四次班,每次隻需要一個時辰的工作生活。

恢複‘正常’作息,唐臻的午膳又提前到巳時,不僅梁安和胡柳生神色如常的來給他請安。連陳玉也蒼白著臉出現在唐臻麵前,聲稱已經沒有大礙,不敢再仗著太子殿下的縱容懈怠。

唐臻假裝沒發現他們總是不經意的看向門口,隨口吩咐宮人,“愛卿忠肝義膽,孤心甚慰,快去吩咐小廚房,給愛卿準備藥膳調養身子,一日三頓,先吃半個月,所有花費都從孤的私庫走。”

伴讀們聞言立刻回神,臉色都稱不上好看,紛紛開口婉拒,梁安為了證明自己比牛還壯根本就不需要進補,甚至當場打了套拳。

唐臻見梁安打拳還算賣力,大發慈悲的將梁安的三餐藥膳改為早晚兩頓,然後用表麵擔心,實則暗含期待的目光看向胡柳生和陳玉。

東宮的日子平波無瀾,無趣的厲害,好不容易有樂子可找,他當然不能錯過。

胡柳生氣得臉色漲紅,悶聲落座。

陳玉卻深深的看了唐臻一眼,吩咐宮人去取長劍。

飯後唐臻聲稱被伴讀們身殘誌堅,忠心耿耿的態度感動,令人去找平安拿庫房的賬冊。

不對不說,作為吉祥物,太子殿下的庫房委實豐厚的令人驚訝。

即使唐臻已經在送燕翎骨弓的時候為此震驚過一次,再次細數太子殿下的家當,依舊會有不可思議的感覺。

流傳已久的寶物,各種名貴的藥材、名家筆墨、孤本古書、錦緞布料......金銀錁子都是以箱計數。

然而無論如何抽絲剝繭,唐臻都找不到私庫裡這些東西的來源。

他眨了眨眼睛,目光在伴讀們身上依次轉過,最後落在胡柳生的側臉,笑著招手,“胡卿?”

胡柳生神色僵硬的換了個姿勢,背對唐臻,假裝沒聽見。

唐臻也不生氣,轉而對梁安招手,“梁卿,孤有事問你。”

梁安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放下手中的話本走到唐臻身側,“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岑卿已經是孤的伴讀,也不知何時前來......孤想選件見麵禮,不知道該怎麼挑。”唐臻道。

梁安麵帶微笑的敷衍,“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無論殿下選什麼,岑威都會感激涕零,殿下不必憂心。”

唐臻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臉上恰到好處的浮現詫異,繼而難掩羞愧,連聲音都變小,隻有他和近在咫尺的梁安能聽見。

“孤的意思是,庫房中有父皇給孤的東西。”

梁安愣住,沉思片刻,恍然大悟,嘴角的笑容逐漸微妙。

原來太子殿下是怕不小心將昌泰帝贈給他的東西,賞賜給岑威。

果然還是孩子心性。

他離家時,六歲的幼弟也是這般有趣。

梁安拿過唐臻手中的賬冊,隨手翻了幾頁,低聲道,“我會與平安公公說,讓他重新製本賬冊,寫出這些物件的來由。”唐臻乖巧的點頭,眼中滿是信任。

梁安見狀,突然有難以忽視的責任感縈繞心間。有些憐惜太子殿下乖巧聰慧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