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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

誰也沒有說話,他們抱了很久。

許久,周唯謹輕輕推開他,站了起來。

“抱歉啊,王爺。”

秦時行心裡一沉,警鈴大作,便聽周唯謹道:“你走不了的。”

“王爺還記得我之前說的話嗎?”

他們說過那麼多話,可兩雙眼睛一對視,秦時行便明白了他指的是什麼。

禦書房裡,寢宮裡,年輕皇帝的聲音和此時重合了——

“若你敢走,天涯海角朕也會把你找回來,拿鐵鏈子捆一輩子。”

“如果你離開,朕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到,綁回來關一輩子,休想離開朕身邊半步。”

周唯謹說:“君無戲言。”

秦時行不敢置信:“皇上那晚才答應過,不再和臣糾纏。”

周唯謹語氣輕巧地反問:“朕幾時答應過?”

秦時行被他的無賴氣到了,冷臉盯著他不說話。

周唯謹似乎是不敢看他,走了兩步,背對著他。

“得知你還活著,你知道我有多高興麼?我不敢睡覺,怕一覺醒來發現是個夢。我也不敢表現出高興,憋著捂著,怕老天爺覺得我太過得意忘形,收回這樁好事。你卻輕飄飄一句要走。”

“你還想離開多久呢?又一個三年嗎,還是五年?十年?可我等不起了,一天也等不起,我會瘋的。”

“王爺天人之姿,風度無雙,不過剛來此地,便惹得隔壁晏家小公子傾心三載。王爺說說看,你若不在我身邊,我又怎能放心?”

“一個地方待久了會膩這種話,王爺是想騙自己,還是想騙我?在王府時,從書房到膳廳都嫌遠不樂意走,頓頓讓人送膳到書房,王爺怎麼好意思撒這種謊?”

“我用一千零九十五天習慣了沒有你的日子,可你現在出現了,還能指望著再逃一次嗎?王爺,你太天真了。”

似乎是知道秦時行不愛聽,周唯謹便仍不看他。每說一句,他臉色就白上一分,可他自虐般繼續說著。

“我調了總督府一百府兵,就在院外。王爺,你隻能跟我走。”

“何必呢,跑這麼遠來這裡,人不生地不熟,不也是縮在家裡不出門嗎?縮在這裡,和縮在承乾殿裡有什麼區彆?跟我走吧,王爺。”

周唯謹轉過身來,終於直視著他。

“過去種種,都是我錯了,是我負了王爺。可王爺怨我也好,恨我也好,看不起我也好,不愛我了也好,什麼都好。”

他話音一轉:“——什麼都好。可是王爺,你永遠彆想再離開我。”

他重複道:“你永遠彆想再離開我。”

第62章 關兩個月了

承乾殿作為天子寢宮,華麗氣派,除了有著十二蟠龍柱的正門外,還有三道偏門,十二道側門。

而現在,每道門前都站著八位禁軍,嚴防把守,連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午後,太監們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分享八卦。

一個太監神秘兮兮地說:“據說,陛下從外麵綁回來個絕世美人,正在金屋藏嬌呢。”

另一個太監切了一聲:“綁回來是什麼意思?陛下看上的人,難道不是歡歡喜喜地跟著陛下回來?”

“噓——你小聲點!”最開始那位太監衝側門的禁軍努了努嘴,“沒看見那些麵無表情的鐵家夥?要真是心甘情願跟著陛下回來,陛下怎麼會派這麼多禁軍守著,可不就是怕人跑了嗎!”

一人納悶道:“為什麼要跑?陛下如今一個娘娘都沒有,把陛下伺候好了,指不定能一步登天,麻雀變鳳凰,當上皇後娘娘呢!”

“也許陛下看上的是位番邦女子,性子烈,不容易馴服。”

“嘿……”

“大膽!”一道尖細的聲音傳來,“誰給你們的熊心豹子膽,在這裡議論主子?”

那幾個小太監嚇得一縮。

小福子怒斥道:“陛下也是你們能議論的?是不是太閒了,那咱家給你們安排個刷馬桶的差事!”

小太監們忙跪下求饒:“福子公公,奴才錯了,就饒了奴才這回吧!”

“再有下次,整個宮裡的馬桶都是你們的。還不快滾!”

小太監們忙不迭地跑了。

小福子站在原地,長長地歎了口氣,心裡著實憂愁。

從江南回來已經半個多月了,皇上病著,躲在王府養病,卻把王爺關在寢宮裡,不讓出去。

眼看著王爺臉色一天比一天冷,皇上卻還躲在王府。

剛回京那陣皇上確實病得比較重,但現在已經好得七七八八,小福子跟了他這麼些年,自然知道,皇上這是在心虛呢。

皇上自己心虛,不敢來見人,卻日日派他來探視王爺。

小福子簡直想仰天長歎,皇上這辦的是什麼事啊!

王爺正坐在案前看書,小福子忙滿臉堆笑地走過去:“王爺用完午膳了?可還合胃口?”

秦時行抬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小福子一個瑟縮,把懷裡抱著的東西放到案上:“皇……皇上怕王爺閒著無聊,讓奴才去宮外買了些話本……”

這話簡直火上澆油,秦時行壓抑著怒火問:“他人呢?”

“怎麼,敢把我綁回來,不敢來見我?”

小福子冷汗直流:“皇、皇上近日政務繁忙,等過幾日皇上忙完,自、自會來見王爺。王爺有什麼需要,可以直接吩咐奴才。”

說完忙又道:“皇、皇上說,王爺要是覺得悶,可以去禦花園散散心。”

“散心?身後跟著一隊禁軍散心?”

他瞥了眼殿門口那一排銅牆鐵壁似的禁軍:“這麼大陣仗,皇上可真看得起我。”

小福子一句話也不敢說,低著頭裝鴕鳥。

秦時行知道遷怒他也沒用,便道:“轉告皇上,微臣在此恭候聖駕。”

當天晚上,皇帝便來了。

他穿著一身白袍,沒有束發,手裡拿著幾枝剛從禦花園折的梅花,淡粉色花瓣上還沾著露水。

周唯謹看了一眼殿中的人,笑得眉眼彎彎:“王爺找我?”

他把梅花插入花瓶,用手攏了攏,又撿起蹭掉的一朵,放在案上。

皇上這語氣像是在問今天天氣怎麼樣,秦時行簡直驚了。

他沉聲道:“皇上就沒有什麼想說的?”

周唯謹打量了一下四周:“王爺過去都是睡在正殿,為何要住在偏殿?晚上睡得可好?”

“皇上!”秦時行怒道,“皇上關著臣,從初六晚上到現在,一直避而不見,難道沒有什麼想說的?”

周唯謹在他身邊坐下:“我也不想。”

本想在回京途中和王爺再談談,可他心緒起伏加上受寒,路途中竟嘔血昏迷,便瞞著王爺,一直在王府養病,這幾日才感覺好些。

坐在一起,秦時行發現皇上又清減了些,嘴唇也沒什麼血色,神色懨懨的,又是一副病容。

他正在氣頭上,便隻是冷冷地問道:“皇上打算關臣到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周唯謹有些累,便倚在床頭,“王爺什麼時候不打算走了,自然便能恢複自由。”

秦時行說:“這並不能解決問題。”

“王爺在江南,不也是這樣生活的嗎?”周唯謹看著他,“十天半月也不出趟門,和住在這裡有什麼區彆呢。”

“不想出和出不去,是兩回事。”

周唯謹歎了口氣:“王爺,我說過了,你可以怨恨我,怎樣都無所謂,但你永遠彆想再離開我。”

“王爺有什麼需要的,安排下人去辦即可——除了離開這裡。”

秦時行沉沉地盯了他半晌:“既然如此,那臣隻有一個請求。”

“請說。”

“臣希望皇上無事不要踏足偏殿。”

周唯謹臉色刷地一下煞白,長長的眼睫垂下,蓋住情緒。

許久,他輕聲道:“如你所願。”Ψ思Ψ兔Ψ網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在Ψ線Ψ閱Ψ讀Ψ

隨即在內侍的攙扶下匆匆離去。

秦時行坐著沒動,一股暗香飄來,他順著香味望去。

桌案上的臘梅正盛放,和夢裡的如出一轍。

轉眼到了二月末,天氣漸漸轉暖。

秦時行住在偏殿一個半月,知道反抗無用後,繼續過鹹魚生活。倒是一改之前的頹然,每日讀書寫字,連酒也不怎麼喝了,隻喝茶。

皇上不時遣人給他送茶送書,有時還送酒送花,下雨時送川貝雪梨湯,信守諾言地沒來過偏殿。

除了不能出門,也沒人說話,日子確實和在江南時差不多,還舒服不少。

左右無事可做,秦時行開始為他的幾本“著作”繪製插圖。他的《軟玉溫香》和《金風玉露》係列已經出到了第五部 ,銷量還不錯,每年能拿幾千兩銀子的分紅。

他打算再版,每章添兩三張插圖,出個插畫版本。但他繪畫水平實在一般,練了好幾天才勉強像個人樣,反正他不急,便從第一部 開始配圖。這是個大工程,他做得不亦樂乎。

故事寫的香豔,難免有不可描述的情節,他也照樣畫下來。

三月初一個雨夜,皇上過來了。

秦時行正在專心作畫,聞聲抬頭,似乎是愣了一下。

周唯謹沒等他開口便道:“小太監失手打翻了燭台,正殿的桌子燒了。還有些折子沒處理完,來王爺這借桌子一用。”

太監把一疊奏折放到桌上,周唯謹在對麵坐下,低頭開始看奏折。

秦時行:“……皇上請便。”

燒了一張桌子,皇上就沒地兒批奏折了?哄鬼呢。

但他不想拆穿,皇上想去哪他也阻攔不了,指望著皇上信守諾言,那更是不可能,君無戲言這種東西,時靈時不靈,得看皇上想不想讓它靈。

兩人麵對麵坐著,隻剩毛筆和紙張摩攃的沙沙聲。

不知過了多久,周唯謹說:“錢維要致仕了。”

秦時行正在畫一出姿勢極複雜的愛圖,隨口道:“他今年六十多了吧,也該回老家享天倫之樂了。”

“錢大人是個有福的,上個月竟還老來得子。”

“那他還真是龍馬精……”說到一半驟然打住。

秦時行看了一眼桌麵:“皇上既已處理完,也該回去了。”

“確實龍馬精神。”

周唯謹起身,踱步到他身邊:“安信王世子有個八歲的兒子,我準備冊立儲君。”

秦時行默了片刻,放下筆問道:“皇上還這麼年輕,為何如此著急?”

“你知道我是為了什麼。”

氣息陡然接近,周唯謹輕握了一下他的手,很快又放開,快到他都沒反應過來,氣息便遠離了。

袍袖掃落了一疊畫紙,散了一地。

兩人同時俯身去撿,周唯謹掃了一眼,手僵在了半空中。

滿地的……人體交疊,各種地方,各種姿勢。

男人和男人。

秦時行這時也看清了,掉下去的正是他特意分出來的那疊“愛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