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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我沒說錯吧,二兩學識深厚,什麼都懂。”

汪堯賠笑道:“是,是,那是當然,秦公子一表人才,芝蘭玉樹,學富五車,腹有詩書氣自華,下……我自愧弗如。”

秦時行:“……”

大可不必。

晏懷洲比自己被誇還高興,趁機道:“舅舅,您不知道吧,他還開了一家甜品店,甜品的樣式都是他自創的,樣樣都很精致。您……嘿嘿,幫著宣傳宣傳嘛,要是能開遍江南,開到全國,也算是您的政績嘛。”

汪堯忙道:“那是自然,王……秦公子獨創的店,必是精品。我明日就給秦公子題個匾。”

“……”秦時行聽著這兩位一個勁捧自己,放下茶盞,無奈道,“晏大人,彆抬舉我了。”

“你本來就值得。”

吃了飯,秦時行便告辭離去。晏懷洲沒有多留,送他到隔壁門口,勸他少喝酒,多出去轉轉,彆總悶在屋裡。

汪堯見自己這傻侄子回來後還一直癡笑,人都走了好久還沒回神。不禁暗歎了一口氣,勸道:“懷洲啊,你是追不到他的,放棄吧,彆浪費時間了。”

晏懷洲不樂意了:“為什麼?您不是也很喜歡他嗎?”

汪堯萬不敢透露他的身份,隻避重就輕道:“這秦公子一看就非富即貴,流落此地,身上必有故事。你了解他嗎?你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這喜歡又怎麼會有結果呢?”

聽聞此話,晏懷洲略微沮喪,但他在秦時行這裡受過太多挫折和打擊,很快就恢複了樂觀:“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三年不行,我就等五年,十年,我一直陪在他身邊,總有一天他會接受我的。”

他不會的。

汪堯這句話在喉嚨裡,沒說出來。

那年的江南,除夕的夜市,王爺為皇上戴上玉石,那一低頭的溫柔,他平生未見。

彼時他帶著府兵在遠方跟著,愣了很久。

是要多愛一個人,才會有那樣的神色呢?

汪堯看著晏懷洲,終究沒忍心打擊他,摸了摸他的頭:“你還是想想,怎麼麵對你爹娘的催婚吧。”

晏懷洲:“……舅舅,您得幫我!”

“幫不了。”汪堯搖著頭走了。

過了許久,心情冷靜下來,晏懷洲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不對勁。

他舅舅好像對二兩過於熱情了,這太不同尋常。

舅舅是江南總督,再賞識一個晚輩,也不會到這種地步,滿口溢美之詞,那已經不是誇讚,而近似於……逢迎了。甚至還主動提出題匾。

舅舅在逢迎二兩?這個念頭嚇了他一跳。

不對!他猛地僵住。

“你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這喜歡又怎麼會有結果呢?”

舅舅怎麼知道“二兩”不是真名?

舅舅他……認識二兩?

能被舅舅認識,那二兩會是誰,京城的高官?多高的官?侍郎,尚書?

晏懷洲想立刻衝去問汪堯,但汪堯肯定不會告訴他。

二兩更不會告訴他。

晏懷洲頹然地仰在椅子上,歎道:“喜歡一個人好難啊!”

-

臘月冬寒,正是臘梅盛放的時候。

養了好幾天,皇帝的病終於好了一些,今日在禦花園和丞相散步。

黃章問道:“皇上身體還沒痊愈,今年春節還是要去江南嗎?”

皇帝攏著大氅慢慢走著,隨手折下一枝梅花:“自然是要去的。”

黃章沒說話,他心裡清楚,與其說是想去江南,不如說是想逃離京城。

他沉默了太久,皇帝側頭看他:“丞相有話要對朕說?”

眼神漫不經心,卻能洞穿人心。

“是。”黃章前幾日就下定了決心,“臣確實有進言。”

“說吧。”

皇帝沒有看他,往前走著,又折了一枝純白的臘梅。

“三年多前,皇上讓臣用芳邏套了秦海的話,皇上自那之後便認定王爺乃……借屍還魂。”

皇帝腳步頓了一下,折下一枝淡粉色的梅花:“是。”

“既然皇上如此認為,那王爺的身體雖然死去,或許魂魄仍存活於世呢?所以皇上不必太過傷懷,若是有緣,自有重逢之日。”

皇帝走累了,在亭子裡坐下。

黃章跟著他,心裡卻在打鼓。他無法違背對友人的承諾,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皇上病勢加重,便隻能假借安慰,實則稍稍暗示。

皇帝手中拿著四枝不同顏色的臘梅,他低頭輕嗅著,蒼白的臉被那嬌花映上了一抹生機。

黃章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既怕皇上聽懂了,又怕皇上沒聽懂。

哪知輕歎聲傳來:“你以為朕沒想過?”

“可是沒有用,都是自我安慰罷了。”

“好好辦事就行,朕不用你安慰,下去吧。”

黃章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皇帝已經抱著臘梅起身,上了馬車。

王府的臘梅也開了,一樹一樹的白,皇帝折了一枝,和剛才的幾枝一起,插入花瓶,放在王府書房的桌案上。

他在案邊坐下,倒了些清水在硯中,慢慢研墨。

案上有近兩掌高的信紙,疊得整整齊齊,最上麵那張的日期是臘月十三,還跟著一句“第一千零七十八天”。

皇帝蘸了墨,把他病的這幾日跳過,在新的紙上寫下了今天的日期:臘月二十四,第一千零八十九天。

“禦花園的梅花開了,紅、黃、白、淡粉,各色都有,甚是好看。若是你在,想來會偏愛白色。”

他提筆繼續寫道:“再過六日便是除夕,我不喜歡京城,也不喜歡除夕。太吵,太華麗,太寂寞。”

寫到這裡,%e8%83%b8中一陣悶痛,他捂唇咳嗽,一股腥甜湧上來,信紙便沾上了星點的紅。

身體開始虛軟無力,他勉強提筆,匆匆寫了四個字。

他怔怔地看著那四個字,突如其來的思念溢滿%e8%83%b8腔,一滴淚水滑落,泅濕了本就未乾的墨跡。

他哽咽著,帶著鼻音又輕又軟地重複了一遍:“我想你了。”

第59章 你給我站住

許是怕被晏懷洲追問,第二天一早,汪堯就匆匆離開。

晏懷洲苦思冥想了一夜,天還沒完全亮,就頂著黑眼圈,恍恍惚惚地走到隔壁,卻又遲疑了。

不知站了多久,院門從裡麵打開。正欲出門的秦海嚇了一跳:“晏大人怎麼在這裡?”

晏懷洲回過神來:“秦山,你家公子起了嗎?”

提到這個,秦海一臉愁容:“老爺最近心情不好,昨夜喝了點酒,現在還睡著。”

思索了一夜的問題在腦海盤旋,他張了張嘴,想問二兩為什麼心情不好。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秦海告不告訴他還在其次,這種私下打聽的行為,一點都不光風霽月。

他看了看秦海挎著的籃子:“你要出去?”

“是,老爺昨夜吩咐小的,今日去買些酒。”

“彆出去了,去我府上拿吧。”晏懷洲本想讓他勸二兩少喝些酒,但轉念一想,如果勸有用的話,二兩就不會年年這麼消沉了。

便隻是道,“出去耽誤時間,宿醉會很難受,你早點回去照顧他。”

秦海猶豫了一下便跟他過去,昨夜老爺喝了許多酒,他確實放心不下。

走之前晏懷洲又叫住了他,躊躇片刻後道:“好好照顧他,我晚上……”

“……罷了。”

對方肯定不會見他。

入夜,秦時行放下書,歎了口氣。

書房臨近院門,靠著街,牆外的腳步聲清晰地傳了進來。

好幾天了,每日從晚飯過後到睡覺前,這腳步聲都在他院外響著。

沉重,躊躇,萬般糾結,懷著無限心事。

偏偏一次也沒敲門。

想也知道是誰。╩思╩兔╩網╩

秦時行叫來秦海:“去把晏大人請進來。”

晏懷洲正失魂落魄地踱著步,每走一步,都恨不能馬上去敲門,問個清楚。可理智卻告訴他,對方不會回答他,甚至不會見他。便隻能繼續沮喪地走著,殊不知夜已經深了。

聽到對方請他進去,他以為自己做夢了。

書房裡,秦時行臉上並沒有燕飲醉酒的憔悴,也看不出多少頹廢,要極熟悉他的人,才能從那平淡無波的眸子裡,看出一絲掩藏極深的憊態。

“晏大人喜歡夜遊?”

晏懷洲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然後羞愧得想找地縫鑽進去。

敢情他在外麵一走好幾個時辰,二兩都聽得到?!

對啊,隻隔了一堵牆……

太丟臉了……

“我就是、就是擔心你……”

秦時行給他斟了杯茶:“問吧。”

“啊……啊?”晏懷洲呆住了。

秦時行沒有看他,低頭喝了口茶。

反應過來的晏懷洲瞪大了眼睛,躊躇許久後開口:“你之前是不是,和我舅舅認識?”

秦時行放下茶盞,抬起眼眸:“是。”

果然。

晏懷洲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隨之而來的卻是更深的好奇和疑惑,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想徹徹底底了解一個人。

為什麼每年春節獨自買醉,為什麼隱姓埋名,來這裡之前發生過什麼,他喜歡過的人是誰,發生了什麼矛盾……

樁樁件件,全堵在心口,他卻一件也問不出。

他口口聲聲說著愛是不問身份地位,說著喜歡的前提是尊重,可他卻像個變態的偷窺狂一樣,想窺察對方的點點滴滴。

太卑鄙了。

他也不想的,可自從知道他舅舅都比他更了解二兩,他的心就全亂了。

秦時行說:“你可以問我一個問題,我會回答。”

晏懷洲幾乎是毫不猶豫要開口,可秦時行止住了他:“——除了名字。”

“……”晏懷洲沮喪了,但除此之外,最想知道的問題湧上心頭。

為什麼每年春節都心情低落?

可這個問題,不是逼著二兩回憶傷心事嗎?

他舍不得,也不忍心。

於是,晏懷洲故作輕鬆地笑道:“那你隨便講一件吧,隻要是你的經曆,我都想知道。什麼都行。”

秦時行的目光落在手邊的茶葉盒上,他用手指撫過精致的金絲楠木盒,撫過略有些花哨的淡青色綢帶。

晏懷洲看呆了,時暗時明的燭光下,對方的神色近似溫柔。

他聽到對方聲音很輕地開口:“四年前,他發現我喜歡喝這個茶葉,送了我一整箱。這是最後一盒了。”

那絲溫柔隨即斂去了,化作了沉甸甸的複雜。

“本來以為早就喝完了,這一盒是前些日子,小廝整理東西時發現的。或許是在提醒我,喝完就應該忘了。”秦時行低垂眉眼,指尖撥弄著綢帶,“三年了,確實該走出來了。”

晏懷洲下意識安慰他:“沒事的,世上好玩的事情多著,天南地北,我帶你去散散心,很快就會忘掉,開始新生活,啊?”

他又道:“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