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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細細端詳。

玉佩青透水潤,許是因為反複摩挲,上麵的齒痕淡了許多。

他盯著中間那個字許久,突然心生煩悶,拉開床頭最下層的抽屜,把玉佩扔了進去。

哐當一聲,他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穿衣。

吃過午飯,秦時行端著茶去書房,書上的字卻像跟他作對,怎麼也看不進去。

想寫點東西,腦子卻像鏽住,一個字也憋不出來,墨還把之前的稿子給泅濕了。

他放下筆,去院子裡侍弄花草,卻不小心掰斷了一根新長的枝。

秦海膽戰心驚地跟著他:“那是老爺好不容易才養活的,這一斷怕是活不了了。”

秦時行把斷枝往地上一扔:“都是命!”

他回到臥房,心浮氣躁地來回踱步,終究是沒忍住,打開床頭的抽屜,把那塊玉佩重新拿了出來。

邊角碎了一點,他撚起那塊米粒大小的碎渣,沉聲道:“秦海!”

秦海一直提心吊膽地注意著他,聞言立刻進來。

秦時行深吸了口氣:“縣上有沒有修補玉石的店?”

秦海了然:“西頭有一家,老爺要補什麼,小的現在過去。”

“你去把人請過來,要手藝最好的。若是不願過來,多加錢便是。”

秦海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就帶了一位老師傅過來。

老師傅手藝不錯,一個時辰後,玉佩恢複如初,幾乎看不出碎過的痕跡。

老師傅問道:“這玉佩水頭極好,質量極佳,隻是上麵這……是齒痕嗎?有點影響成色,用不用小老頭修複一下?保證一點痕跡也看不出來。”

“不用了。”秦時行接過玉佩,吩咐秦海,“付一百兩酬金。”

“哎喲哎喲,折煞老夫了!”那老師傅嚇了一跳,“不過是個微小的瑕疵,加上路途費,給五兩銀子就夠了。”

秦時行堅持,老師傅一臉惶恐地離開了。

直到回到店裡,老師傅仍然沒反應過來,他咕噥道:“這位公子是……人傻錢多?”

到了臘月二十三,秦時行依然沒有出門。他心情不好,整日喝得醉醺醺的,躲在書房裡看書,一天過去,甚至一句話也不說。

秦海知道,這種狀態要持續到正月結束,才會緩過來,便越發小心翼翼地伺候。

這日日頭西斜,晏懷洲在院外,堅持要見他。秦時行推辭不過,讓秦海把他領進來。

晏懷洲走進書房,一臉擔憂:“二兩,你沒事吧。”

秦時行搖頭:“晏大人有何事?”

晏懷洲故作輕快地說:“明日是小年,我舅舅會過來,到時候晚上一起吃個飯?過節呢,你不要一個人悶在家裡了,散散心也是好的。”

他總覺得二兩過於關注那樁女屍案,他不清楚始末,但他舅舅是官場中人,權勢頗大,說不定能幫上一二。

而且……這算是隱晦地見家長嗎?

他爹娘在外瀟灑旅遊,和他最親的便是舅舅了。

秦時行拒絕:“晏大人的親戚聚會,我一個外人參加不合適。”

“不是親戚聚會,就我們三個人,吃個便飯。”晏懷洲早已猜到他不會答應,繼續笑勸道,“我舅舅人很隨和的,不用擔心。而且你之前說的那種鍋,我派人做了出來,今晚一起吃火鍋?”

秦時行沉默了一會兒,照例是想拒絕。

晏懷洲說:“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你總不能永遠把自己困在家裡吧?雖然我不知道你身上發生過什麼,但你總是要走出來的,對不對?來吧,就當散散心。”

總是要走出來的。

秦時行被這句話戳了一下,心裡酸軟。

他騙得了任何人,騙不了他自己,他其實遠沒有表麵上這麼瀟灑。

他是在作繭自縛。

見他神情鬆動,晏懷洲趁熱打鐵:“來吧來吧,這麼冷的天,圍在一起吃火鍋,多舒服!好不好?”

晏懷洲滿臉殷切,期盼地盯著他。

許久,秦時行終於鬆了口,嗯了一聲。

江南總督汪堯最近很是頭大,先是刑部尚書來查案,查的還是九年前的舊案子。然後是臨近年關,要準備皇帝禦駕親至的一應事宜。

好在皇帝年年都來,準備起來也不複雜。

安排好後,汪堯得了空,打算去轄下攬月縣,探望他的侄子。

一來最近有樁凶殺案從攬月縣報了上去,還鬨得有些大。他侄子初次當官,遇到這種事,做舅舅的自然要去安撫一番。

二來他侄子那不靠譜的爹娘,不知又去哪裡瀟灑了,隻傳了信過來,委托他去照顧照顧侄子,免得過年寂寞。

汪堯簡直嘖嘖稱奇,也不知道他那不靠譜的姐姐和姐夫,是怎麼把兒子養這麼大還沒長歪的。

據說那小子喜歡上了一個男人,追了好幾年。

不過這在他看來,並不是什麼大事,四年前,更勁爆的事他都見過。

車架到了縣衙門口,外麵便傳來帶笑的聲音:“恭迎總督大人!”

汪堯笑著下了馬車:“裝什麼正經呢?”

晏懷洲抱住他的手臂,喊了一聲:“舅舅!”

“乖。”汪堯摸了摸侄子的腦袋,“這個縣太偏僻了,我都是頭一次來。好在你娘沒來過,不然又得衝我發作。給你換個地兒吧?”

晏懷洲忙搖頭,把他領到主位上坐下,親手斟茶,狗腿地捏肩捶背喁稀団。。

汪堯眼睛一眯,冷哼一聲:“說吧,什麼事。”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晏懷洲拉過椅子坐在他旁邊:“侄兒確實有一件事相求。”

汪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前些日子我們縣不是報上去一個案子,舅舅可知道?”

晏懷洲本沒指望他知道,總督大人日理萬機,自然不可能知道這些小事。

哪知汪堯放下茶盞,卻道:“知道。據說死的是青雲府知府的女兒,知府下令嚴查。”

“啊?”晏懷洲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既是知府大人的女兒,為何被拋屍三年無人知曉?”

“十幾年前,那女子與一窮書生私定終身,被逐出家門,從此便失去了音訊。直到案子報上去,那知府才認出來。”汪堯說罷瞥了他一眼,“你不會有什麼狐朋狗友牽扯進去了吧?我告訴你,少在外麵惹事。”

晏懷洲心裡咯噔一下,要是二兩真和這個案子有關,那不是完了?

他剛想說話,汪堯打斷了他:“打住,沒得談。”

“……”晏懷洲隻能作罷,安慰自己,說不定是想多了。

想到另一茬,他嘿嘿地笑起來,抱住汪堯的手臂:“舅舅,介紹個人給你認識唄,他應該快過來了。”

汪堯心裡了然,好笑道:“是你追了三年也沒追到的那人?”

“還在努力嘛。”晏懷洲有點臉紅,“他長得好,學識好,什麼都好,就是有點自閉,等會兒你溫柔和氣一點,彆嚇到他了。”

“哼,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讓我侄兒天天牽腸掛肚。”汪堯故作嚴肅,“要是過不了我這關,就彆想……”

一陣腳步聲在門口停住。

汪堯抬頭望去,瞪大了眼睛,話音戛然而止。

門口的秦時行抬頭,和一張驚訝得略帶滑稽的胖臉打了個照麵。

他這幾日醉得昏昏沉沉,隻是想著,這人為什麼有點熟悉。

隨即,他驀然睜大眼睛,一句國罵從嘴邊溢出。

艸!

第58章 第1089天

晏懷洲起身相迎,又轉向汪堯道:“舅舅,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

汪堯倏地起身,碰掉了茶盞,肥胖的臉不斷抽搐:“王,王、王……”

秦時行已經收拾好了情緒,輕咳了一聲,向裡走去。.思.兔.在.線.閱.讀.

晏懷洲奇怪道:“舅舅,他不姓王,姓秦,你叫他秦公子就行。”

汪堯僵硬地扯出個笑:“我、我是說我姓汪。”

晏懷洲又向秦時行介紹道:“二兩,這位是我的舅舅,人很隨和的,你不用怕,叫他叔叔就行。”

“不不不不敢當。”汪堯差點跳了起來,忙去搬椅子,“王……秦公子,請坐,請坐。”

秦時行衝他頷首:“汪大人。”

晏懷洲笑道:“你是怎麼看出我舅舅是官場中人的?”

秦時行看了汪堯一眼:“這位先生氣度不凡,隱隱顯出威勢,如此氣質,必然是長期身居高位。”

“二兩你真是慧眼如炬,不過不用怕,他人很好的。”

汪堯默默擦了擦汗,躬身想為他倒茶,被秦時行一瞥,方覺不妥,便向晏懷洲道:“去拿些好茶來,不可怠慢了貴客。”

晏懷洲下去了,心裡很開心,從未見過舅舅對哪個晚輩這般熱情,想來是對二兩很滿意?他就說嘛,怎麼會有人不喜歡二兩?

正廳隻剩下秦時行和汪堯兩個人。

汪堯按捺下震驚,恭敬一揖後,問道:“王爺這些年一直在此處?怎會如此?”

秦時行嗯了一聲,又道:“說來話長。”

汪堯好奇得抓心撓肝,可秦時行說完便沒了下文,他又不敢催,隻能巴巴地看著對方。

三年多前那場震驚朝堂的大案,他在江南也有所耳聞,其他人看到攝政王下獄,都認為皇上是想鳥儘弓藏。事後皇上一病不起,鬱鬱寡歡,許多人認為皇上是在作秀。

但汪堯不這麼認為。

那年春節,他目睹兩人同枕而眠,親密無間。更彆說皇上年年來江南過除夕,睡王爺睡過的床,賞西湖,逛街市。

他就是個傻子也該明白了。

皇上這是餘情未了,年年憑吊思故人。

可是……可是王爺怎會出現在江南?!

皇上要是知道,每年他在西湖邊睹物思人時,王爺就在距離他幾百裡的小縣城,他這江南總督是不是得把腦袋摘到皇上麵前謝罪?

思及此,汪堯打了個哆嗦。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秦時行說:“放心,不會連累你。”

汪堯又打了個哆嗦,他得罪不起皇上,難道就得罪得起王爺嗎?

王爵仍在,王爺依然是那個王爺。

江南路總督,封疆大吏,何等風光,若非王爺的提拔,他絕對坐不到這個位置。

況且以皇上對王爺的感情,要發現王爺還活著,恩寵會隻增不減。

汪堯有苦難言,誠懇道:“有什麼是下官能幫上忙的,王爺儘管提。”

秦時行想起一茬:“幾天前有樁拋屍案,報到州府一級了,你可有耳聞?”

汪堯一驚,小心翼翼問道:“是,下官知道。王爺難道牽扯其中?”

“略有牽扯,此事斷在凶手那一環節即可,切勿深追。”

“是,下官會親自督辦。”

腳步聲從內室傳來,秦時行輕聲道:“彆讓他知道。”

晏懷洲拿了好茶返回,見兩人隔案而坐,似是相談甚歡,心裡越發高興,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