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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躺過來。”

晏懷洲吐得快要虛脫,以為自己聽錯了,呆呆地看著他:“……啊?”

秦時行又示意了一下,晏懷洲便迷糊地挪過去,在他腿上躺下。秦時行用手按著他的肩膀,顛簸便弱了很多。

躺下很久後,晏懷洲才反應過來,驚愕地瞪大了眼——他他他,他居然躺在二兩的腿上!這是他能躺的地方嗎?!

對方袖口飄出幽幽的檀香味,好聞極了,讓人不自覺地就心神寧靜。

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溫暖有力,暖意透過層層衣衫貼在皮膚上,發燙。

晏懷洲後知後覺地拿袖口蓋住燒紅的臉,透過縫隙偷偷地觀察眼前的人。

眉眼溫潤如畫,鼻梁高挺,燭光隻照亮他半張臉,愈發顯得神秘莫測。

晏懷洲覺得,對方像一壇醇香濃烈的酒,被封閉在厚實的壇子裡。極偶然時,才會從壇子裡溢出一絲酒香。

可溢出的隻是一絲,剩下千千萬都被封禁著,不容人窺探。

他追尋著那絲酒香,想要勘破對方的內心,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可他沒有放棄。

吸引他的,不就是這種氣質嗎?

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喝上這一口酒。

馬車出了山,進了縣城,路途漸漸平坦。

秦時行聽著車軲轆聲,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一縷思緒電光火石般襲來,他倏地坐直了。

他想起來了!

那女屍右手手背上的花環刺青圖案,他確實見過。

四年前在江南,他去見陸旭那晚,開門的女子手上,就是這個圖案。

秦時行全身緊繃,用儘全身力氣才憋回一句臟話。

晏懷洲一直關注著他,見狀問道:“怎麼了?”

秦時行壓下心驚,搖頭。

快到縣令府,晏懷洲依依不舍地坐起:“有事就跟我說,我幫你解決。”

秦時行卻問:“案子什麼時候報上去?”

“明天吧。”

秦時行點頭:“茲事體大,儘快上報吧。”

他下了馬車,看了車轅上的秦海一眼,秦海一個瑟縮,跟著他進了院子。

到了書房,秦海撲通一聲跪下:“王爺,我錯了。”

秦時行冷聲道:“是你做的?”

“小的當初去江南接陸旭,那女子滿是憤恨,小的怕她去報官、告禦狀,壞了王爺的事,便雇人……”

秦時行顧不上和他探討是非對錯:“你既然做了,為何不做乾淨?”

秦海說:“時間太緊迫了,那個時候皇上已經察覺到小人失蹤,江南各地的巡防都嚴了起來,小的不敢多停留,哪能想到……”

秦時行沉默了。

他想到那晚,女子開門時,臉上的戒備和了然,以及一絲哀傷。

想必那一瞬間,她便全明白了。

秦海又道:“要是事發,小的主動去投案,不會連累王爺。”

秦時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在說什麼屁話。”

“……”有生之年第一次聽王爺爆粗口,秦海呆了片刻,囁嚅道,“啊……”

“此案報上去,若成為懸案還好,若是有心偵破到底,便麻煩了。”秦時行負手在書房踱著步,“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最壞的結果,也不外乎是暴露身份罷了。

秦海:“若是不報上去呢?”

“這案子不能壓在晏大人手裡,他壓不住,還會連累他。看造化吧。”

秦海愧疚不已:“是小的連累了王爺。”

秦時行看著他,秦海長了一張忠厚老實的老好人臉,平日裡為人處事也是溫吞平和,卻為了他去殺人滅口。

可秦海明明早已知道,他不是原來的“少爺”。

秦時行歎了口氣:“那女子可還有親人在世,暗中照顧照顧吧。”

院外傳來敲門聲,秦海起身去開門。

晏懷洲的聲音在書房門口響起:“二兩,睡下了嗎?”

秦時行早已收拾好了心緒,淡笑問道:“晏大人有何事?”

晏懷洲說:“那屍體就放在縣衙裡,和我的房間不到一百步,滲人得緊,能不能在你這借宿一晚。”

秦時行拒絕:“敝宅簡陋,沒有多餘的臥房。”

“你臥房的小榻就行,我不挑的。”晏懷洲忙道,又哀求,“求你了二兩,萬一半夜那女屍爬到我床上,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秦時行:“……”

“晏大人幾歲了?”

晏懷洲拎出個酒壺,笑著又求他:“我爹給我送的好酒,我陪你喝酒,你讓我借宿一晚,行不行?”

秦時行又累又困,不想再多扯,便隨他去了。

臥房很寬,床和小榻間隔著一道屏風。

不知過了多久,晏懷洲在黑暗中輕輕叫了一聲:“二兩?”

回答他的隻有綿長的呼吸。

透過屏風,隻能隱隱看見側躺的人影。

“睡著了?”晏懷洲小聲嘀咕,打了個哈欠,“我也睡了,困死了。”

他當然不是怕女屍爬到床上,秦時行走之前狀態有點不對,問的問題也很奇怪。他放心不下,便非要賴一晚。

睡過去前,他迷迷糊糊地想,要是什麼時候能同睡一張床,死了也值。

秦時行做了個夢。

他在一片山霧間穿行,卻見懸崖邊有一道負手而立的纖瘦身影。

黑色長袍隨風作響,似乎下一刻就要吹落懸崖。

他心裡一緊,下意識地攬過那人的腰,斥責道:“站這裡做什麼,掉下去怎麼辦?”

那人偏過頭,眉眼如畫,卻儘帶蒼涼:“王爺在外麵好生快活,何必管我的死活。”

秦時行%e5%90%bb住他,止住那些胡話。

滋味熟悉又陌生,他%e5%90%bb了太久。

他說:“你要這麼說,不如把我推下去,好過讓我心裡難受。”

那人委屈道:“我在這裡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王爺卻和彆人同睡一室,到底是誰更難受?”

秦時行想反駁,卻又說不出口,隻能再次用唇堵住他的話語。

呼吸漸漸急促,情動之時,那人卻一把推開他,連連後退,身後是萬丈懸崖。

秦時行目眥欲裂:“回來!”

那人輕笑道:“不。”

轉身踏入了空茫。

隻餘下一句話在霧間飄蕩:“我把這條命賠給你,我們兩清罷。”

“不——”

秦時行猛地驚醒,坐起身來。

“二兩?”一道擔憂的聲音響起,“沒事吧?”

秦時行怔怔地望過去,好一會兒才恢複了神智,沙啞道:“吵醒你了?抱歉。”

晏懷洲給他倒了杯熱茶:“做噩夢了?”

秦時行接過:“謝謝。”

夢裡的歇斯底裡還未褪去,他不想開口說話。

晏懷洲猶豫了片刻問道:“你……夢到他了?”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明。

秦時行攥緊了手,沒有說話。

果然。

晏懷洲心道。

對方剛驚醒時那個眼神,複雜又空茫。那眼神中蘊含的東西,比他這三年接觸到的加在一起還要多。

他心裡有點酸,注意到了對方手裡緊握著一個東西。

一塊青色的玉佩。

晏懷洲問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秦時行鬆開手,疲憊一笑:“一個彆扭的霸道鬼罷了。”

他緊了緊腰上的被子,又道:“抱歉,你去睡吧。”

燭光熄了,臥房再次歸於黑暗。

秦時行歎氣,手往被窩裡伸去。

他很少想這種事情,更沒想到夢裡的殘影也能讓他這麼不體麵。

他閉著眼睛,抗拒著那道身影,卻又飲鴆止渴,潛意識瞞過意識,偷來一陣歡愉,手下的動作加重了。

過了許久,他拿過床頭的手帕,慢慢擦拭著掌心和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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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寢宮。

黃章本來在西南督建帝陵,聽聞皇上病重,忙連夜回京。*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皇上已經昏迷了三天,寢宮裡氣氛低迷。

黃章拉住小福子問道:“皇上怎會突然病重的?”

小福子抹著眼淚:“還有十來天就除夕了,您又不是不知道……”

一道虛弱的聲音從龍床傳來:“丞相來了……咳咳……坐。”

黃章心裡一擰,在床邊坐下。

皇帝閉著眼睛道:“安信王世子有個八歲的兒子,接到宮裡,抓緊冊立太子吧。”

黃章眼睛濕了:“皇上春秋康健,何必著急。不過是一場小病,好好調養,很快就會好起來。”

“朕夢見他了。”皇帝聲音很輕,“他願意入夢,想來是原諒朕了。”

黃章雙目泛紅,愣愣地看著皇上,袖子裡的手緊攥成拳,咬緊了牙關。

哪知皇帝緩緩睜開了眼,聲音虛軟但冷意十足:“丞相半年來經常用這種眼神盯著朕,你在糾結什麼,在為什麼事感到抱歉?”

第57章 自閉二兩

“丞相半年來經常用這種眼神盯著朕,你在糾結什麼,在為什麼事感到抱歉?”

話音剛落,黃章如遭雷擊。

他不敢再直視皇帝的眼睛,垂眼道:“臣隻是憂心皇上龍體。”

皇帝打量著他,卻偏頭又是一陣猛咳,手帕上沾染了星點血跡。

黃章低聲道:“皇上保重。”

許久,那目光終於移開,皇帝重新合上了眼:“罷了。”

從承乾殿出來後,黃章走在雨中,冷雨沾濕了衣衫,卻絲毫不覺。

看著皇上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他心裡的糾結便一天勝似一天。

他做得……真的對嗎?

一邊是好友的囑托,諾言和信義的踐行。

他自幼讀聖賢書長大,把一諾千金奉為圭臬。

一邊是皇上的信任,知遇之恩難報償。

他從潦倒書生到位極人臣,離不開皇上的栽培。

遇明君,抱負得以施展,是每一個書生最大的願景。

當年皇上才十八歲,躊躇滿誌,雙眸明亮。

而現在,不過五年,皇上眼裡的光就熄了,心裡的火也熄了。

他明知道是為什麼。

天地君親師,皇上是他從入仕便一直侍奉的君。

為人臣者,君憂臣勞,君辱臣死。

他本該為皇上分憂解難,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皇上病倒。

回到府裡,渾身濕透,夫人忙張羅著讓他換衣服。

黃章恍若未聞,走進書房鎖上門,打開桌案上的盒子,拿出裡麵的東西。

詔書和鐵券丹書。

他盯著這兩樣東西,眼裡的茫然漸漸散了,變作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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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時行睡到中午才醒,卻還躺著不肯起床。

他抬手擋住陽光,又想起了昨夜那個夢。

為什麼會做那樣的夢。

是因為和彆人同睡一室,他潛意識裡覺得愧疚嗎?

可他為什麼要愧疚,他都已經快忘了,不是嗎。

手指摸到枕下,他把玉佩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