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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了好一陣才緩過來。

秦時行給他喂水,又喂了塊糕點,周唯謹睜開眼看他:“王爺幾時動身?”

“明晨。”

說到這裡,秦時行從懷裡拿出一個瓷瓶:“這是解藥,多做了些,以備不時之需。我不在的時候好好照顧自己。”

周唯謹接過打開,滿滿一瓶。

明明每月隻需一顆,給他這麼多,為什麼。

“王府裡的崔大夫了解此毒,若有什麼不適,或者解藥出了什麼問題,可以宣他進宮詢問。”

周唯謹握著瓷瓶的手骨節泛白,嘴唇也徹底褪去血色。

為什麼要急著安排這些,不是答應了回來陪他過年嗎,果然還是哄他的嗎?

一瞬間,他想召來禁軍把王爺抓起來關在他身邊,他如今手握虎符,大權在握,隻要他一聲令下,王爺就彆想去北境。

可若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他誤會了王爺呢?哪怕隻剩一絲微末的希望,他也不願和王爺撕破臉。

他真是卑微。

周唯謹麵無表情,手一鬆,瓷瓶碎裂,解藥落了滿地。

在秦時行驚愕的目光中,他說:“彆想這樣打發我。”

相較於白天的莊嚴肅穆,晚間的生辰宴便隨意和熱鬨了許多,百官餓了大半天,顧不上維持矜持,大快朵頤。

眼尖的官員發現,換了黑色素袍的皇上孤身獨坐禦台,對於百官的敬酒來者不拒。

這種場合,敬酒的人多,天子是不需要滿杯的,隻需微抿一口或者以茶代酒即可。可皇上竟每次都斟滿乾掉,一杯接一杯。

酒過三巡,百官發現了,皇上似乎心情不好在買醉。

有人開始勸皇上:“請陛下節製飲酒,保重龍體。”

皇上聲音帶笑:“朕今日高興,諸位大人不如與朕同樂。”

皇上都這樣說了,百官自然也不能說什麼,今日是皇上及冠的大好日子,他們總不能不讓皇上喝酒。

秦時行坐在皇上下首,清清楚楚地看見他臉色越來越白,額上冷汗涔涔。

一天沒怎麼吃東西,還空腹灌涼酒,皇上本就脾胃虛弱,今晚不知會怎麼難受。

他明晨便要出發,擔憂路上會出意外拖慢行程,便讓崔大夫多做了一些解藥,有備無患。

哪知皇上竟砸了解藥瓶。

這些天皇上情緒不好,他耐心哄著,皇上對他發脾氣、陰晴不定、耍小性子,他不覺得有什麼。

可砸解藥他就不能理解了。

悶不做聲自斟自飲半晌,那蒼白的臉色卻始終占據著腦海,忍了又忍,秦時行最終還是丟下杯盞,大步上前拿走皇上的酒壺,沉聲道:“不許喝了。”

按周唯謹的酒量,此時早該醉了,可偏偏疼痛使他保持著兩分清明。他眼睫上都是疼出的汗水,卻還伸手想去夠酒壺:“給我。”

“不行。”

周唯謹眼神濕漉漉的:“我難受。”

“難受更應該回去喝藥。”

“心裡難受,治不好。”

已經有些官員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秦時行深吸一口氣:“回去,我給你治。”

周唯謹抬眸看他,卻又臉色煞白,彎下腰按住上腹,咬緊了嘴唇。

“現在知道疼了?”秦時行嘴裡斥責,卻立刻示意太監過來扶他。

回到寢宮,周唯謹疼出了一身冷汗,吐了一回,全是酒液。

秦時行倒來熱水給他漱口,又端來解酒湯喂他,周唯謹蜷在床上沉默地抗拒,秦時行眼尖地發現一滴淚水正從他眼角滑落。

心疼還是壓過了怒氣,秦時行扶他起來摟在懷裡,無奈道:“怎麼了這是?不喝就不喝,哭什麼。”

周唯謹吸了吸鼻子:“胃疼。”

“是誰要喝那麼多的?”秦時行這麼說著,手卻附在他上腹按揉,“做錯了事還發脾氣,皇上真是越發嬌慣了。”

周唯謹靠在他%e8%83%b8`前,眼睫低垂。

“好歹是生辰,開心一點好不好?”

“王爺想讓我開心嗎?”

秦時行說:“那是自然。”

“那你彆走,彆去北境。”周唯謹看著他。

觸到那雙滿是懇求的眸,秦時行怔了一瞬,皇上從來就是矜持內斂的,這樣不加掩飾的懇求,還是第一次。

可他緩緩搖頭:“不行。”

皇上體內的毒拖不起,錯過這次,不知又要等多久。

周唯謹胃痛更甚,眉心蹙起,話音顫唞:“為什麼……為什麼非要去?”

“北境戰事緊張。”

希望落空,周唯謹眼裡的光滅了,他重重地推開秦時行,翻身背對著他:“……你走吧。”

秦時行皺眉:“不過二三個月,皇上為何如此在意?”

“走。”

“皇上……”

“朕讓你走!”

見他這樣,秦時行怒火上湧,拂袖離去。

在殿門口遇到匆匆趕來的禦醫,秦時行壓下怒火冷聲道:“去給皇上醫治。”

禦醫忙不迭地進去,卻又很快出來。

秦時行:“皇上情況如何?”

那禦醫擦了擦汗,苦笑:“皇上不肯診脈。”

勉強壓下去的火氣又躥了上來,秦時行大步走進內殿,看到他疼得縮成一團,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沉聲質問:“皇上身體不適,為何不讓禦醫看診?”

周唯謹疼得氣息不穩,卻還冷嘲道:“左右……疼不死,王爺急……什麼。”

小福子看著二位劍拔弩張,出了一身冷汗,硬著頭皮勸道:“皇上,可千萬要保重龍體。”

秦時行說:“皇上寫過檢討,再三保證要珍重身體,君無戲言,皇上可要反悔不成?”

“諾言……一文不值,遲早是要打破的。”

這是影射他的承諾都是廢話?

秦時行定定直視他片刻,再次拂袖而去。

那禦醫守在門口,見秦時行滿麵怒容地出來,戰戰兢兢道:“……王爺?”

“皇上不願醫治,你回去吧。”

禦醫應下,收拾好東西正要離去,卻又被叫住了。

秦時行皺眉又道:“去偏殿等著。”

小福子趕出來賠笑道:“王爺彆生氣,皇上就是喝了酒在氣頭上,才會口不擇言。等皇上酒醒了自然會知道王爺的良苦用心。”

秦時行沒心情說什麼,抬手示意他下去。

子時已過,雲層遮住了月亮,宮牆一片寂靜。遠處的山間隱有薄雪,馬上就是初冬了。

秦時行望著遠方,心裡卻在苦笑,為何每年皇上的生辰,他們都會鬨得不愉快?

去年中秋他想逃走,他知皇上心中芥蒂,便打疊起千般溫柔一次次哄著。可他明明已經再三承諾,絕不會離開,為什麼皇上就是不信他?

他們親密如斯,心意互通,為何連這一點微末的信任都沒有?

小福子又過來勸他:“秋末風涼,王爺去偏殿休息吧。”

秦時行哪也不想去,小福子便拿來椅子和披風。

夜深露重,他在殿外站了一夜,天邊漸漸亮起曙光。

小福子再出來時,看見那道一動不動的身影,揉了下眼睛,驚了一跳:“哎喲,王爺,您怎麼還在這!披風也不穿,要凍病的!”

秦時行回神,便覺得全身跟鏽住似的僵硬無比,他開口問道:“皇上如何了?”

聲音沙啞得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小福子忙過來給他披上披風,又倒來熱茶,熱茶下肚秦時行總算清醒了些,又問:“皇上怎麼樣了?”

“皇上這會兒估計睡下了。”

“什麼時辰了?”

“馬上卯時了。”

距離啟程還有不到一個時辰,秦時行無聲地歎了口氣:“我去看看他。”

周唯謹胃疼了一宿,夜裡吐了好幾回,這會兒稍稍好些,正毫無睡意地盯著床頭發呆。

秦時行走到床邊坐下,兩人對視了片刻,都看出了對方一夜未眠。㊣思㊣兔㊣在㊣線㊣閱㊣讀㊣

“還難受嗎?”

周唯謹遲鈍地眨了眨眼睛,抿緊了蒼白乾裂的唇,慢吞吞地開口:“很疼。”

太監端來銅盆,秦時行擰起熱帕子給他擦臉:“真能鬨騰,還說不是小孩子。”

給他擦了擦身子,換了裡衣,秦時行把人摟在懷裡,深深吸了口熟悉的龍涎香:“舍不得,給我抱會兒。”

周唯謹遲疑片刻,環住他的腰身。

秦時行在他額頭印下一%e5%90%bb:“好好照顧自己,要是回來發現皇上瘦了,皇上可是要挨揍的。”

時間不等人,鐘鼓聲響了。秦時行放開他起身,卻被拉住。

周唯謹在枕頭下摸索片刻,找到那塊他從小佩戴的玉佩,塞到秦時行手裡:“早些回來。”

那眼裡又是不加掩飾的懇求,秦時行嘴唇微動,差點就要把他此行的真相說出來,讓皇上安心。

可是不行。

他得一個人承擔所有可能到來的罪名,確保此行萬無一失。

他轉過頭不去看那目光,安慰自己,不過兩三個月,等他回來,便一切都好了。

等他回來,他再不會有任何事瞞著皇上。

秦時行狠下心,轉身離去。

走到門口,虛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王爺——”

秦時行腳步一頓,隨即加快腳步,大步離去。

把所有不舍都扔在身後。

第51章 朝變

進入十一月,天越發涼了。

今年的冬天來得格外早,巫山的薄雪堆到了山腰,也染白了朱紅的宮牆。

子時的禦書房裡,燭火不時發出畢剝的輕響,銅壺裡的水燒開了,在火爐上咕嚕咕嚕,安靜又催眠。

皇帝披著厚厚的狐皮大氅坐在案前,手撐著額頭,眼睫低垂快要睡去。

小福子輕手輕腳地過來,把換了新炭的銅金暖爐塞到他手中,皇帝一動,緩緩睜開了眼。

小福子輕聲勸道:“皇上,夜深了,回寢宮歇息吧。許是下雪耽誤了,也許皇上明日醒來信就到了。”

皇帝把暖爐攏在懷裡,裹緊大氅,搖頭:“他承諾過,每日都會給朕寄信。”

許是為了印證他的話,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太監的通報:“皇上,有一封八百裡加急快件。”

皇帝眼睛一亮,迅速拆開。

先是一目十行看完,又重新從頭到尾看了幾遍,最後小心翼翼地把信紙疊好,放入案上的檀木盒中,壓在一疊厚厚的信紙上麵。

又一陣腳步聲,刑部尚書黃章急匆匆地趕來,甚至沒顧上行禮,開口道:“皇上,大事不妙。”

“說。”

“跟在王爺身邊的暗探發現,王爺的貼身小廝秦海並不在車隊中,是彆人假扮的。”

皇帝怔愣住:“秦海如今在何方?”

黃章搖頭:“發現得太晚,已經無法追蹤。”

皇帝臉上血色褪儘,怒道:“朕當初讓你盯著王府每一個人,監視每個人的動向,你是怎麼辦事的!”

黃章愧疚,跪下請罪:“是臣無能。”

他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