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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弦外之音。

皇上之請,他當然無法拒絕,隻能在皇上和煦中暗含淩厲的目光中應道:“老臣自然為皇上鞍前馬後。”

秦時行在一邊看著,不得不佩服皇上的手腕。

朝廷那麼多官員,皇上能知道每一位官員的家裡長家裡短,麵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姿態,年紀輕輕就能在一眾老狐狸中遊刃有餘,真是天生的帝王。

戶部尚書何方貴來敬酒,同樣神色複雜地掃了一眼兩人的袍袖。

現在一回想,他總算明白皇上對他莫名的敵意是從哪裡來的了,上回在禦書房,他還對皇上撒了那樣的謊,難怪皇上盛怒。

但何大人很無語,皇上這醋得太過莫名其妙。

他兩輩子都是筆直的直男好吧!

皇上的目光一掃過來,何方貴下意識地一抖,說出來的話也變了味兒:“下官祝……祝皇上和王爺……百年好合……”

秦時行:“……”

還好百官都在喝酒聊天,沒人注意到這處。

他看了一眼身後的太監,無語道:“何大人在瞎說什麼?”

周唯謹卻是一笑:“何大人美意,朕心領了。”

何方貴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話一說出來,皇上看他的目光就陰轉晴了,竟然還帶著笑,不是陰笑,冷笑,皮笑肉不笑,而是真的笑,喜笑顏開那種笑。

看來他這個馬屁拍對了。

這杯酒儘,案上的兩個壺都空了。

秦時行剛掃了一眼,周唯謹就自覺道:“不喝了,朕讓人送解酒湯。”

醉意湧上那對如秋水剪了的眼瞳,直直地望著他,等待著表揚。

秦時行也有些醉了,熱酒似乎確實比涼酒上頭,他微笑道:“嗯,皇上很乖。”

“朕今晚這麼乖,有沒有獎勵?”

“皇上想要什麼獎勵?”

周唯謹眨了眨眼睛:“想要吃小甜品,想要和王爺賞花,想要王爺摟著睡覺。”

“還有呢?”

“想要王爺原諒我。”周唯謹看著他,“好不好?”

秦時行手指撚著酒杯,卻道:“不好。”

周唯謹有些落寞:“……那我繼續再改。”

他白皙的臉上泛著醉後的微紅,嘴唇微微抿起,長長的睫毛耷拉在眼瞼上,看上去可憐極了。

秦時行眸色微暗,攥緊了兩人交握的手:“口說可無憑。”

周唯謹巴巴地望向他:“王爺以為當如何?”

“要寫檢討。”

“何謂……檢討?”

秦時行教他:“檢討就是找出自己的錯誤,做出自我批評,並承諾以後都不再犯。”

頓了頓又道:“皇上這錯誤比較嚴重,需要寫兩千字的檢討。”

周唯謹當即想起身,被秦時行拉住坐回去:“皇上做什麼?”

“回去寫檢討。”周唯謹期待地看著他,“寫了檢討,王爺今晚就會摟著我睡覺嗎?”

秦時行:“……倒也不用這麼著急。”

皇上不肯,堅持要回去,於是皇上和王爺雙雙不勝酒力離了席。

錢維和何方貴神色複雜地盯著空蕩蕩的禦台,想到皇上和王爺並肩離開的模樣,對視了一眼,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苦笑。

三個多月未踏足承乾殿,小福子殷勤至極,張羅著給秦時行更衣。等他換下沾了酒味的衣服,換上件新的,卻發現皇上不見了。

踱步至外殿,皇上正坐在案邊,太監在一邊鋪紙研墨。

聽到腳步聲,周唯謹抬頭問他:“王爺說的檢討,可有什麼固定的樣式?”

“沒有,體現誠意即可。”

周唯謹便開始提筆書寫。

讓太監退下後,秦時行在他身邊坐下,發現他執筆的手有些不穩。

皇上酒量不好,晚宴喝了一壺,現在應該是醉著。

但他很認真地在寫,儘力把字寫得端正。有時會思索片刻再下筆,很鄭重。

秦時行輕聲問道:“皇上醉了,為什麼急著要寫?”

周唯謹沒有抬頭,繼續寫著:“要是晚了,王爺不喜歡我了可怎麼辦。”

等著皇上寫完最後一個字,落下署名,已經是子時了。

他在落款處鄭重地蓋上了私印。

“寫好了,請王爺檢查。”

秦時行看著他困得半睜的眼,醉意泛紅的頰,以及滿是期待的目光,心裡像是被什麼重重地砸了一下。

小皇帝,好像是真的很喜歡他。

他把人攔腰抱起,大步走向內殿。

周唯謹微微一怔:“不檢查了嗎?”

秦時行輕柔至極地把他放到床上,為他寬衣,手指揉捏著他僵痛的肩膀和腰身,低聲道:“累不累?”

周唯謹點頭點到一半又搖頭:“是我做錯了,認錯是應該的。”

太乖了。秦時行再也忍不住,俯身含住了酒香味的唇,直到對方軟倒在床才放開。

他聲音沙啞:“為什麼這麼乖?”

周唯謹眼光迷離:“怕王爺不喜歡我了。”

秦時行撫過他滾燙的臉頰,沉聲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皇上是滄海,亦是巫山。皇上之後,我不會喜歡彆人了。”

第45章 往事

三月餘未親熱,周唯謹一碰就軟成灘泥,楚楚可憐地睜著淚眼,眼瞼處紅痕乍現。

越是這樣,秦時行越想欺負他,俯身埋下了頭。

周唯謹瞳孔驟縮,呼吸急促地攥緊了被子,嘴裡發出不成句的嗚咽。

他向來是克己複禮,哪裡有過這樣的體驗。醉得天地都在旋轉,偏偏灼燙的感覺鮮明無比。

很快,他從雲端重重落地,喘著氣睜眼,透過朦朧的水霧看見秦時行正直起身。

一個帶著鹹味的%e5%90%bb落在唇上,周唯謹抗拒地咬著齒關,低笑聲在他耳邊響起:“這是皇上的味道。”

他搖頭嗚咽:“你……欺負我……”

手掌落在他後腰揉捏著,秦時行的聲音沙啞而蠱惑:“一晚上坐那麼直,不怕腰酸?”

周唯謹頭腦暈眩,根本聽不清對方說了什麼,隻感覺溫熱的呼吸不停噴灑在耳畔和頸側,激起的灼熱和顫栗快要了他的命。

他下意識地搖頭,卻又忍不住眸帶請求。

一陣穿堂風吹來,搖搖欲墜的燭火熄了。

-

秦時行做了個很長的夢,夢到了一些攝政王的往事。

饅頭攤前,衣著華貴的貴人問:“當今朝綱不振,爾等為何還想科舉入仕?”

書生答:“正因朝綱不振,國祚不熙,在下才想入朝為官,為陛下掙得一片清明。在下相信萬千舉子中抱著這等想法的人不在少數,萬千人魚西湍堆的信念擰成一股力,必能整頓朝綱,換來河清海晏。”

貴人問了一個很尖銳的問題:“既然萬千舉子都有這等想法,那先生以為你憑何勝出?”

書生:“在下孑然一身,不怕得罪人。”

貴人:“先生想做諍臣?”

書生:“不,是孤臣。”

禦花園,太傅與聖上散著步,始終恭敬地站在聖上身後半步遠的地方。

聖上歎氣:“朕時日無多,心力不濟,隻怕撒手人寰之時,不能給太子留一個清平河山。”→思→兔→網→

太傅默然,他性子耿介,說不出什麼陛下春秋康健勸陛下保重龍體的客套話,隻簡單問道:“太子年歲太小。”

聖上笑問:“太傅是否疑惑,朕為何不立長子為儲,偏偏立了才七歲的謹兒為太子?”

太傅默認了,他與太子相處中發現,太子性格溫和善良,聖上若去,怕是守不住這個江山。

“長子確實是極佳人選,但他心狠手辣,若他繼位,必不會容謹兒活著。但謹兒性善且沒有母家勢力,隻要他的兄長不犯上作亂,他想必能容得下。朕隻有這兩個兒子,不希望看到任何一個死於手足殘殺。”

太傅聞言皺眉,聖上是想讓帝位成為太子的倚仗,但太子無權無勢,懷璧其罪,豈是那些人的對手?

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聖上嚴肅問道:“當日在饅頭攤,先生說想做孤臣,可還算數?”

“自然作數。”

“那朕要交給你一件大事。”聖上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出少有的淩厲,“你是太子太傅,朕今天就把太子托付於你——朕走後,你要輔佐他成年,不論你用什麼手段,你要幫他肅清朝堂,教導他,砥礪他,幫他改改性子,讓他能坐穩這個位置。不論你用什麼手段,朕都赦你無罪,聽清楚了嗎?”

聖上變得哀傷:“朕老了,沒力氣了,幫不了他什麼了。你要好好幫他……”

秦時行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太陽從殿門口灑進來,晃得他睜不開眼。

夢境裡的話還在耳邊回蕩,再聯想近一年時間內了解到的東西,很多事便清晰明了。

獨掌朝權和軍權,看似野心勃勃,實則暗中延緩了大皇子的帶兵反撲。畢竟軍權掌握在功高蓋主的丞相手中,總比在毛還沒長齊的小皇帝手中更令人忌憚。

而冷待皇上、給皇上下毒,也是為了磨煉皇上,讓皇上意識到自己的孤立無援,從而被迫成長。

十年來,攝政王從未排除異己,下獄的都是於國有害的蠹蟲,凡是有真才實學的,無論立場如何,他都會重用。

攝政王也從未在飲食起居方麵苛待過皇上,相反給了皇上相當大的銀錢自由,就是為了培養皇上暗中發展勢力的能力——

不然皇上也不會出手闊綽,一下送他一百壇好酒。

那酒一共值五萬兩銀子呢。

想到這裡,秦時行莫名有些心酸。

攝政王從頭到尾都是為了皇上好,可皇上不知道。

要是皇上知道了呢?

會懷念之前的攝政王嗎?

那他的存在又算什麼呢。

“王爺醒了,可要梳洗更衣?”太監的聲音傳來。

秦時行坐起身,發現旁邊的床褥早已涼了。

“皇上呢?”

“皇上卯時便去上朝了,此刻應該在禦書房。”

什麼,昨晚折騰到那麼晚,皇上還按時起床去上了朝?

豈不是隻睡了一個多時辰。

而且皇上怎麼也不叫他。

秦時行有些懊惱,在太監的服侍下打理好,又去偏殿的小廚房熬了糖色,做了碗焦糖奶茶,打算去探望勤政的皇上。

禦書房外隻站著寥寥幾位官員,看來今日的接見已經到了尾聲。

秦時行微微頷首回應官員的見禮,太監在一邊恭敬道:“皇上吩咐過了,王爺來禦書房不用通報,直接進去即可。”

繞過雕花屏風,皇上的目光立即落在他身上,兩人目光短暫相交後又分開,秦時行在一邊的小榻坐下,嘴邊掠過笑意。

正坐在皇上對麵彙報事情的是工部侍郎,淮州每年夏季水患,去年剛修的堤壩又有毀壞的兆頭,他正在向皇上彙報工部連夜趕製的方案。

秦時行給自己泡了一壺碧螺春,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