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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所言,扛住了叛軍前兩波進攻後,叛軍聲勢漸弱,步步敗退。

七日後,叛軍降,叛王周承宣下獄,逃走的舒太妃也抓了回來。

叛軍投降當夜,那姚老太監無病無災地逝去,似乎他守在宮城十年隻是為了交給皇上那枚虎符。

而初露鋒芒、年紀尚輕的陛下,在攝政王遇刺昏迷中,挑起了大梁,帶領百官消弭了這場禍事,深得民心與軍心。

這些事情,都是秦時行醒來後,秦海告訴他的。

皇家祭禮十天後,遇刺重傷的攝政王終於醒了過來。

在禦醫和太監歡喜的目光中,秦時行聲音仍虛弱,但不容置疑地說了三個字:“回王府。”

小福子愣了愣說:“王爺傷未痊愈,在宮裡禦醫能隨時照顧。而且皇上心憂王爺,不眠不休了好幾夜,皇上此時在禦書房,王爺不如等皇上回來……”

虛弱但堅定的聲音打斷了他,又說了一遍:“回府。”

接到消息的皇上從禦書房匆匆趕回,卻隻剩一張空曠的龍床。

周唯謹低頭看著地麵,心裡隻有一個念頭,王爺不會原諒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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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天氣漸漸暖和,王府花園滿樹淡粉。

桃花開了。

一株開得正盛的桃花下,有人倚在榻上讀書,微風吹來,花瓣便落了他一身。

“王爺,傷還沒好,當心風涼。”

秦海快步走來,為榻上的人披上一件厚披風,幫他撣去衣服上的花瓣。

確實有些冷了,秦時行咳嗽了兩聲,攏緊披風,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秦海笑道:“今天是四月十八了,王爺養傷養糊塗了。”

“這麼快。”

不知不覺都懶在府裡一個月了,不出門就是容易記混日子。

傷了肺腑,雖然皮肉已經好得差不多,但遇到風冷天便會咳嗽,為此被禁了酒。

一陣風來,秦時行捂唇咳嗽,心想這毛病可能得跟他一輩子了。

注意到秦海背在身後的手,他問:“拿的什麼?”

秦海猶豫地打開盒子,拿出裡麵的東西:“……宮裡送來的,說是還給王爺。”

是那枚虎符。

秦時行臉色淡了下去:“送回去。”

秦海覷著他的神色,隻得去宮裡送還。

哪知到了晚上,宮裡又把東西送到王府,太監捎來一句話。

“皇上說,要是王爺執意不肯收,便請王爺親自拿給皇上。”

秦時行不吃激將,讓秦海把東西收到書房。

夜裡下起了雨,寒氣入室,秦時行睡夢中一陣猛咳,醒了過來,覺得%e8%83%b8口鈍痛。

睡在外間的秦海聞聲起來,倒了杯熱水讓他喝下。

這時門房卻急匆匆地過來報:“王爺,皇上在王府門口。”

秦時行淡淡道:“告訴皇上本王身體不適已經歇下了。”

門房領命而去,秦時行又叫住了他:“……送件披風,讓皇上早些回宮,秦海去。”

半晌,秦海舉著傘回來,手裡提著一個木盅。

裡麵裝的是熱氣騰騰的川貝雪梨湯。

秦海訥訥地說:“皇上說下雨天涼,王爺夜間咳嗽,梨湯潤肺,喝了能睡得舒服些。”

秦時行默了半晌問道:“皇上呢?”

“皇上把湯給小的後就離開了。”

溫熱的梨湯入腹,安撫了%e8%83%b8口喉間的癢意,後半夜沒再咳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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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叛王問斬前夕,皇上去了一趟天牢。

叛王周承宣剛過不惑之年,臉很方正,眉毛粗黑,單看麵相就是一位普通至極的中年男子,誰也不會把他和威風凜凜的承德王聯係在一起。

聽到腳步聲,周承宣睜開眼睛。

兩位親兄弟,隔著鐵柵欄對視。

周承宣微微錯愕後率先開口,竟然是一笑:“十一年不見,差點認不出來,你長這麼大了?”

十一年前他離京時周唯謹才八歲,到如今他謀反失敗下獄,今晚是這些年來首次見麵。

周唯謹抿了抿唇:“皇兄倒是容顏未改。”

“老了,老了。”周承宣起身,鐵鏈子嘩啦作響,“皇上來送我,不賞口酒嗎?”

獄卒送了酒來,周承宣坐在稻草上自斟自飲,兀自歎道:“你說,我到底哪點不如你?”

“我是長子,文韜武略俱全,母家出身高貴,父皇卻拖了十幾年不肯立儲。而你不過是個下.賤宮女生出的小崽子,才七歲,什麼都不懂,父皇竟然立你為儲君。”

周唯謹麵色冷淡不語。

“我苦心謀劃十年,本可畢其功於一役,沒曾想父皇駕崩十年居然還能護著你,給你留了那些兵馬。憑什麼?同樣是兒子,憑什麼你什麼都不做,就能得到一切?啊?”

周承宣醉醺醺地看著他笑道:“還有那攝政王,替你穩住江山清理朝堂,大權在握竟然願意功成身退而非起兵謀反,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我安插人進京軍,想方設法把他放倒,哪知他重傷昏迷還能遣人給你送虎符。為什麼好事全都被你碰上了,憑什麼?你到底憑的什麼,才能讓身邊的人都鬼迷心竅甘願把什麼都給你?”

聽他承認刺殺攝政王,周唯謹冷冷的表情裂開了一條縫,他不想再聽這醉鬼胡扯。

“你問我憑什麼?”他走近一步笑了,笑得單純無害,眉眼彎彎,露出梨渦和虎牙,“因為我——運氣好呀。”

不再去管身後的怒罵和吼叫,周唯謹拂袖而去。

轉過一個彎,是舒太妃的牢房。

平日保養精致的臉老了十歲,她怨毒道:“你和你那早死卑賤的娘一樣,都是不得好死的賤.貨。”

“當年本宮為什麼沒把你弄死!你放心,本宮去了地下,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日日夜夜糾纏你,化成灰也要把你拖下地獄。”

“說完了?”周唯謹似笑非笑,“掌嘴。”

立刻有獄卒進牢房,左右開弓,掌摑聲混著女人的尖叫怒罵聲,格外響亮。

“我是你父皇的女人,小賤.種!你敢這樣對我,死後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掌摑到她說不出話為止。”

走出天牢,一縷陽光灑下來,將潮濕和陰暗隔離在身後。

那些不堪入耳的罵聲還在回響,周唯謹垂眼道:“去王府。”

照例收到一句:“請皇上恕罪,王爺身體不適歇下了。”

剛才被那母子連番辱罵也沒甚感覺,可現在委屈卻決堤般湧了上來。

周唯謹坐在馬車裡,眨了眨溼潤的眼睛,鼻音喃喃道:“我被人欺負了,你也不管嗎。”

第43章 質問

本想回宮,但想到承乾殿的空曠,便打消了念頭。

天牢裡的種種讓他心裡不舒服,想去散心也沒處去。

一時間,他發現自己無處可去。

周唯謹便坐在馬車裡盯著簾子出神,小福子詢問他接下來去哪裡,他搖頭讓彆來打擾。

後來天黑了,下起了雨,聽著雨聲困意上湧,他在馬車裡睡了過去。

書房,秦海輕手輕腳地放下梨湯,又為案邊的人披上厚披風:“王爺,時辰不早了。”

秦時行擱下筆,喝完湯,發現秦海站在一邊欲言又止。

不由得奇道:“怎麼了?”

“皇上……”秦海起了個話頭,覷了一眼他的神色,沒有發現明顯的不虞,才繼續道,“皇上的馬車還在門口,一直未離開。”

秦時行愣了一下,旋即問道:“什麼時辰了?”

“馬上子時了。”

下午的時候皇上來過,他讓門房擋了回去,為何一直沒走?

他了解皇上的性子,極為自矜,絕不會死纏爛打,他已表明不見,皇上絕不會做無用功在此白等。

秦海小心翼翼地說:“王爺昏迷那日,皇上急火攻心吐了血。後來日夜都守著王爺,不眠不休親自照顧……”

吐血?秦時行皺眉。↓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見他沒打斷,秦海趁熱打鐵地又道:“……小的雖然不知道您和皇上之間有什麼矛盾,但看在皇上對您情深意重的份上,有什麼矛盾都可以見麵說清楚。”

秦時行似笑非笑:“你到底是誰的小廝?”

笑容隨即斂去:“我倒是希望皇上把對我的情深意重,分一點給他自己。”

秦海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疑惑地盯著他。

本想讓下人去一趟,但皇上畢竟是九五之尊。思忖片刻,秦時行起身:“罷了。”

雨已經停了,地麵卻仍是濕的,一陣風吹來,泛起涼意。

馬車外,秦時行隔著車簾叫了一聲:“皇上?”

沒有回應。

剛想掀開簾子一探究竟,一道沙啞帶著迷糊的聲音傳來:“……嗯?”

聽到熟悉的聲音,周唯謹醒了過來,以為自己在做夢。

四周一片漆黑,他好像睡著了,睡到現在。

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夜色已深,請皇上早點回宮歇息。”

思念突然如泄洪般湧了上來,算起來,王爺不見他已經兩個月了。

周唯謹伸手去拉車簾,腹部突然一陣劇痛,緊接著是刺骨的寒意。

疼痛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之前每月都要忍受,陌生是因為他已有大半年不曾痛了。

今天是十五,他睡忘了。

那句沙啞的嗯聲後,車簾後又沒了聲音。

秦時行等了半晌,卻聽到壓抑的痛%e5%90%9f。

他再也顧不上其他,猛地拉開車簾,卻沾了滿手溫熱。

猩紅的血。

車轅上的小福子瞬間反應過來:“壞了,今兒是十五。”

秦時行把人抱起,急促道:“解藥呢?”

“在宮裡。”小福子急了,本想著晚上回宮再服,哪想到皇上在車裡睡了過去,他便把這事忘了。

“還不快去!”

秦時行抱著人往府裡走,周唯謹強撐著還在解釋:“我……不是……故……意……”

他是真的忘了,也是真的不小心睡著了,隻怪最近太累。

一張口,鮮血順著嘴角汩汩流下。

秦時行聲音緊繃:“閉嘴。”

周唯謹覺得自己快爆了,疼痛猶如萬千車輪從腹上碾過,同時冰刀一次次刺進骨頭,全身冰凍。

明明過去每月都痛,怎麼這次會這麼痛。他在床上痛苦地輾轉掙紮,嘴邊不斷溢出痛%e5%90%9f,卻無法減輕分毫。

過去都能忍,現在忍不了,他是被王爺養得身嬌體貴了。

秦時行抱著他,厚被子裹了好幾層也無法使身體溫暖分毫,隻能不停在他耳邊安慰:“再忍一忍,解藥馬上送來了。”

上次毒發時他和皇上關係還不深,見那慘狀,滿是驚訝和愧疚。

而現在看到對方眼角疼出的淚水,秦時行感覺整顆心擰作一團,太疼了,比那一劍刺在他身上還要疼得多。

毒發到送來解藥,不過一盞茶時間,秦時行卻覺得比一個世紀還漫長。

服下解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