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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時行暗暗鬆了口氣。
可沒等氣鬆到底,異變陡生。
離皇上最近的幾名京軍突然發難,拔刀直指皇上!
寒光刺眼,秦時行本就繃著一根弦,眼疾手快把皇上拉了回來。
內圈其餘十幾位京軍愣住了,似乎不知道同伴為什麼會刺殺皇上。
反應過來的百官高呼:“快救駕!”
六柄鋥亮的刀劍如影隨形,秦時行拉著皇上往後閃避,寒芒近在眼前,他把人護在懷裡,預料中的痛感卻沒有襲來。
“王爺,你帶著皇上走!”
話聲落處,何方貴利落地擰斷一個叛軍的手腕,奪下刀,反手刺入另一人%e8%83%b8口。同時一腳過去踹飛一人,滿口牙齒天女散花般灑落。剩下兩人不過三招便被奪下了刀,隨後被自己的刀插入%e8%83%b8口,死不瞑目。
這時,救駕的京軍和氣喘籲籲的百官才匆匆趕到。
何方貴扔下刀,拍了拍那京軍統領的肩膀:“來慢了兄弟。”
京軍統領:“……”
京軍統領跪下請罪:“卑職嚴重瀆職,防守失責,請皇上降罪。”
皇上遭遇刺殺,語氣卻仍沉穩:“嚴查。”
秦時行站在一邊,頭腦飛速轉動。
是承德王嗎?
既然有能力在皇上貼身護衛中安插奸細,為什麼隻有區區六人?
這麼做,除了打草驚蛇還有什麼用?
六人……他突然覺得有絲異樣。
何方貴殺了五個人,還有一人,那位被踹出去牙齒灑了一地的人,並沒有死。
耳邊傳來刺耳的風聲,冷厲的寒光混著刀劍的蜂鳴而來,他下意識往旁邊一閃。
然而太慢了,他緩緩低頭,看見自己%e8%83%b8`前多了一道劍尖。
“王爺!”
“王爺!”
數十道嘈雜的人聲嗡嗡,他對上了皇上驚駭愕然的目光。
他頓時明白了,小皇帝這是想玩一招請君入甕,卻被人鑽了空子,玩脫了。
前五個是皇上的人,最後這個卻是承德王安插的奸細。
看來局勢比他想的還要不妙。
再也沒有力氣想什麼,劇痛傳來,秦時行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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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太極殿內陰雲籠罩,不時有探子急促的報聲。
“報——叛軍十二萬人馬已過冀州!”
“報——叛軍已過允州!”
冀州、允州和京城呈三角,一旦攻破便再無緩衝。
百官焦灼且驚訝,明明還在巫山參加祭禮,怎的突然就發生了這麼多事?
先是皇上遇刺,有驚無險,然後是王爺遇刺生死未卜,而現在,叛軍居然馬上兵臨城下了!
而且,那承德王怎會有如此多的兵馬?
禦座上的皇帝從巫山回來後便一言不發。
一位官員奏道:“請皇上早做定奪!”
接著又跪下了一大片人,勸皇上保重龍體,切勿憂思,早做定奪。
又有探子來報:“舒太妃失蹤,已派人追尋。”
皇帝依舊毫無反應。
禮部尚書錢維想到那日禦書房聽到的隻言片語,跪下奏道:“王爺吉人天相,必不會有大礙。當務之急,還請皇上儘快振奮精神,降諭各部,早做安排。”
皇帝擱在腿上的手指動了動,依然沒有說話。
何方貴跪下道:“王爺若是清醒著,想必也不願意見皇上神傷。刺殺王爺的叛軍首領就要兵臨城下,請皇上靜心,降旨安排。”
他是知道皇上和王爺關係的人,這番話說在了皇上心坎上。
周唯謹渙散的眼眸聚了焦,勉強定了定神,終於開口了:“兵部說說吧。”
見皇上回神,百官終於鬆了口氣。
這屆官員素質頗高,臨危不亂,並不覺得叛軍造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他們關心的是皇上的狀態。
隻要皇上定心凝神,百官有了主心骨,再好好安排,必能化解危難。
兵部尚書稟告:“斥候回報,叛王周承宣手中有兵馬十二萬,五萬是他的親兵,五萬是城陽州軍,還有兩萬估計是一路收編的雜牌軍,但實力不可小覷。”
五萬親兵,看來這位承德王十年來沒少招兵買馬,還做得毫無聲息。
“京中有禁軍三萬,京軍六萬,實力雖不弱,但叛軍一路打上京城,正是士氣高漲之時,我軍恐難以抵抗。”
“叛王的兵馬是真正飲過血殺過人的悍勇之輩,而我軍……未經實戰磨礪,此戰堪憂。”
京軍負責保衛京城,禁軍負責保衛宮牆,而近年來天下太平,天子腳下更是繁華安定,將士們怕是骨頭軟了不少。
兵部尚書的分析中肯理性,百官沉默了。
京軍和禁軍統領齊齊跪下:“我軍必將奮戰到底!”
鏗鏘有力的聲音回蕩在殿內,鼓舞了一些士氣,有人奏道:“各位大人府中都有府兵,集結起來也是不小的力量。”
又有人道:“叛軍師出無名,我軍正義之師,必不輸陣。”
“還是要萬無一失為上。”
百官齊齊看向皇帝,皇帝抬手示意大家安靜,又向兵部尚書問道:“兵部以為該如何?”
“叛軍從西南而來,補給是個大問題。為今之計,隻能死守,抵擋住頭幾波的猛烈進攻,再而衰三而竭,想必能挫其銳氣。同時傳信普海州,調勤王軍,解京城之難。”
普海州處於邊境,有五萬州軍,是距離京城最近的軍隊。
可是……
跨州調兵不是一句話就可以的,需要虎符。
而虎符不在皇上手中。
太極殿一陣安靜。
這時,太監總管小福子突然過來,附在皇帝耳邊說了句話。
皇帝立即道:“請進來。”
一個人從太極殿門口走來,有人認出了這是王爺的貼身小廝。
秦海眼睛紅腫,顯然哭了很久,他手中托著個盒子,走到太極殿中間跪下道:“皇上,昨夜王爺預感事有不協,讓小的轉告皇上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王爺讓小的把此物交給皇上。”
太監從他手中接過盒子,呈到禦前。
盒子一開,百官訝然。
一枚銅鎏金鑄的虎符,靜靜地躺在盒子中央。
皇帝嘴唇動了動,盯著殿中央跪著的人:“王爺……還說了什麼?”
“王爺說的第二件事,是讓皇上想辦法找到當年先皇身邊伺候的太監。”
第42章 冷戰
自從看到暗格裡的詔書和鐵券丹書,秦時行沒有停止過思考。
先帝托孤於他,賜他免死金牌,讓他助皇上一臂之力。
若事成,還政於皇上,他有鐵券丹書保命。
若他不遵聖諭,暗含不臣之心呢?
先帝給了他無上的恩寵,必然也有製衡他的手段。
試想,若他執意取帝而代之,能阻止他的是什麼?
隻能是一支軍隊。
一支在暗處監視著他一舉一動的武.裝力量。
而這把刀,先帝隻能交予他最信任的人——一直跟在他身邊伺候的老太監。
但這隻是推測,秦時行自己都沒想明白。
實在是昨夜睡不著,才對秦海說了幾句。
他說得晦澀,秦海聽得也迷糊,此刻在皇上麵前稟告得也迷糊。
可禦座上的皇帝卻一下子就明白了。
這些年他一直有些猜測,先皇撒手而去,把八歲的他獨留於群狼環伺中,一定為他留了後路。
王爺這樣提醒,想必是早已洞悉。
想到王爺,想到那穿%e8%83%b8而過的一劍,周唯謹渾身一顫,幾乎要倒下。
但他看著滿室凝向他的目光,狠狠地把那絲念頭撇去,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傳……”
“老奴在此,皇上不必傳召。”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太極殿門口響起。
百官齊齊望去,隻見一個佝僂的身影緩緩步入。 思 兔 在 線 閱 讀
有人認出來了:“是姚公公!”
姚公公是先皇的貼身大太監,先皇駕崩後本可出宮還鄉,卻不知什麼原因,在敬事房一個小院裡住了十年,不曾離開宮城半步。
姚公公步履蹣跚地走到殿中央,聲音渾濁:“奴才受先皇囑托,在陛下有難之時,助陛下一臂之力。”
他呈上一塊純白的羊脂玉。
竟然也是一枚虎符!
“五萬兵馬,願助陛下取勝。”
“何處?”
“京城之中。”
百官立刻懂了,藏軍於民。
周唯謹看著麵前的兩枚虎符,一枚是父皇留的,一枚是王爺給的。
父皇已去,王爺尚在昏迷,卻都給了他最有力的支持。
百官皆期盼地望向他,目光裡滿是信任。
一股力量支撐著他,周唯謹鼻腔酸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有條不紊地安排諸項事宜,被點到名的官員領命而去,太極殿逐漸空曠。
安排完畢,夜色已經很深。
走出太極殿,一個刻意壓抑的念頭湧上心間,周唯謹腦子一片空白,身子晃了晃,被身邊的太監扶住。
他喃喃道:“回……回承乾殿。”
禦醫已經處理過,但承乾殿還是彌漫著血腥味。
周唯謹腿一軟,那股支撐著他的力量消失不見,隻剩恐懼和脆弱。
他甚至不敢去看床上的人,隻是向禦醫問道:“如何?”
“回皇上,對方下手極狠,但好在那劍偏離了一毫,未傷及心脈,隻是刺穿了肺葉。”
周唯謹麵露茫然,什麼叫“隻是”刺穿了肺葉?刺穿是什麼意思,流那麼多血,那得多疼。
禦醫忙又道:“若能熬過今晚,必無大礙。”
周唯謹仍是疑惑,什麼叫“若能”,那若不能呢。
王爺說了會一直陪著他,保證過不會離開,怎麼能食言。
他%e8%83%b8口一痛,喉間微癢,抓住身邊太監的手。
身邊傳來驚呼:“皇上!”
陰霾散開,地上一抹鮮紅。
床上的人麵色青白,了無生氣。
周唯謹坐在床邊,握住他冰冷的手指。
王爺的手從來都是溫熱的,幫他暖手,暖肚子,暖腳,可此刻,那雙手卻比他的還要涼。
“你是不是怪我了,我錯了好不好,再也不這樣了。”
他瞞著王爺設計了一出引蛇出洞,以自身為餌,想釣出周承宣的人。
當然,如果他受點輕傷,京軍統領瀆職下獄,他就又能借機安插自己的人。
哪知被算計了。
那日在農家小屋,他答應了王爺要保重身體,可他食言了。他今日做的事,和生辰那天沒有本質區彆。
他食言在先,王爺會不會也食言。
周唯謹顫唞著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又輕又弱。
天終於亮了。
禦醫來把脈,欣慰道:“王爺吉人天相,熬過一劫。”
周唯謹強撐了一夜,聞言心一放下,竟又嘔了口血,暈倒在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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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