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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隻見那落了灰的詔書上寫著:

“吾兒唯謹:朕禦極十九載,無德無能,今強梁環伺,朕力有不逮。幸得太傅為忘年之交,聊慰朕心,太傅學識精深,忠心可鑒,遂將吾兒托付於太傅,助吾兒掌天下之權。吾兒性溫良善,須經砥礪。得見此詔,必已事成。念太傅輔弼之功,須待之以禮,不可忘恩動刑動獄。若吾兒不遵朕諭,任意強行,則為不孝不忠之輩。”

落款是已經變得暗沉的天享玉璽印。

最後一句話,可謂是非常重,非常嚴厲。

秦時行強壓下內心的震驚,又去看第三樣東西。

一張刻滿了朱色小字的鐵皮。

這東西,無論是出土的文物影像,還是古籍資料中,他都見過無數次。

鐵券丹書。

又稱免死金牌。

看來先皇是怕今上不認詔書,竟又加賜了這鐵券丹書。

鐵券丹書代表著皇族的信用和祖宗的意誌,今上不敢不認。

如此恩德厚愛,攝政王與先皇是什麼關係?

攝政王天享十八年登科,與先皇認識不過一載,怎能到托孤的地步?

黃章屢次在他麵前提到,若非先皇恩典,他絕無可能封王拜相。

書房外傳來秦海的聲音:“王爺可在書房?”

秦時行回過神,忙把東西放回去,關上暗格。裡麵還有一些零碎的東西沒來得及看。

秦海恭敬道:“王爺,刑部黃尚書求見。”

秦時行剛好也有事情要問黃章,便讓請進來。

天色已黑,他沒心思想黃章為什麼這個時候來,兀自沉浸在恍惚中無法自拔。

下午,黃章見皇上調轉馬車去王府,便一直擔心不已。

怕皇上驟然挑明,王爺發難。

他便在王府門口一家茶館坐著,直到皇上離府回宮才鬆了口氣。

可是回家後仍坐立不安,秦海說的那番話反複在腦中回響,他仔細回憶刺殺一案後與王爺的往來,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要真說有什麼,那就是王爺比之前隨和悠閒不少,氣質更加溫潤。

可這怎麼就能說明是借屍還魂?

遇到一場驚險的刺殺,性情變得圓融一些,不是正常的嗎?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終還是來了王府。

會客室中,秦時行端著茶盞走神,黃章也心事重重沒有開口,兩人就無言地對坐了一會兒。

“咳。”黃章打破了沉默,下定決心般看著對麵的人,“月酒,你還記得當年我們進京趕考途中,那間破廟嗎?”

“……”再一次聽到這兩個字,秦時行抬頭一言難儘地望向他。

黃章竟然奇跡般地看懂了他這個眼神,一笑道:“不記得了?當初我們都未及冠,未取字,讀書時讀到一句話,便約定用那句話中的字詞來作字。”

“鶴來窺人,月來窺酒,雪來窺書,卻看他有情無情。”

秦時行說:“所以你字雪書?”

黃章說:“想起來了?那你記不記得,進京那晚偶遇先帝,我們那番奏對?”

連續三問“記不記得”,秦時行眯起了眼打量對方。

對方是在試探他。

觸到那寒星點點的眼神,黃章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神經質地看了一眼四周,生怕下一瞬王府的府兵就會衝上來扣押他。

秦時行卻低頭喝了口茶:“不記得了。”

黃章心裡咚咚直跳,難道秦海說的話是真的?

“我失憶了。”

“……失憶?”黃章愣了愣。

“七月末遇刺,傷到了腦袋,至今尚未恢複記憶。”

黃章心裡一塊大石頭落地,連呼吸都暢快了幾分:“我、我就知道!”

就是嘛,哪有那麼多怪力亂神的事情!

不就是失憶嘛,秦海瞎說什麼借屍還魂,至於什麼呼吸停止身體涼了,肯定是秦海守了一整夜記憶錯亂了。

“那你為何不告訴我?為何不告訴皇上?”

秦時行淡淡道:“恐招來不安。”

黃章深以為然地點頭:“對,對。所以在天牢裡,你讓我助皇上重掌朝權,就是因為失憶了,無所適從,對不對?”

不待秦時行回答,黃章又激動萬分地自言自語道:“還有,就是因為失憶了,所以才會回歸本性,開始放權,我知你深,你本就是閒雲野鶴之人,對啊,對啊!”

黃章自顧自地說著。

秦時行發現這位黃大人有一個特性,給他一個線頭,他能給你編出一整個完整的故事。

適合去寫小說。

等黃章平靜下來,秦時行問:“之前你三番五次說,在饅頭攤遇到先帝,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黃章知無不言:“當初我倆到達京城,身上的盤纏早已用光。第二天便要開科,當晚我們卻連住店和吃飯的錢都沒有,”

“我們站在街邊,饅頭店剛蒸出一大鍋香噴噴的白胖饅頭,熱氣蒸蒸,我們卻隻能乾看著。”

“這時旁邊的酒樓裡出來幾位貴人,為首的那位見我倆帶著書本和筆墨,便問我們是不是準備參加科考的舉子。他見我們窘況,在饅頭攤點了一鍋饅頭和好酒好菜,邀我們同坐。”

“他問我們為何參與科考,你一番對答,立意高遠又不失腳踏實地,他目露讚賞,連聲道你必將登科。”

秦時行問:“他就是先帝?”

“沒錯。後來殿試,我們才發現,禦座上高坐的皇上,竟是就是陪我們在饅頭攤暢談的那位貴人。”

秦時行皺起了眉,不過是萍水相逢一段機緣,怎當得起鐵券丹書的信任?

先帝境況到底差到何種地步,才會對一個認識不足一載的外臣托孤?

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小福子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喘著氣道:“王爺!皇上生病,請王爺入宮!”

第40章 黏人

進宮路上,小福子說,皇上剛坐上馬車就頭疼欲裂,撐到宮裡後開始發燒,後來越燒越重,連藥也喝不下去。

秦時行皺眉:“為什麼現在才來?”

小福子歎氣:“皇上也不知怎的,不許奴才來通知王爺。這會兒皇上睡過去了,奴才才趕忙過來。”

秦時行心裡疑竇叢生,為什麼不讓通知他?

想到下午皇上的反常,他越發焦急。

到了皇上寢宮,禦醫果然圍了一圈。

床上的皇上鬢發汗濕,兩頰卻泛著不正常的嫣紅。

禦醫主動稟告:“皇上思慮過重,故而高燒,當務之急,得想辦法讓皇上喝下藥。”

思慮過重?秦時行眉頭緊皺,明明今天上午還好好的。

禦醫又嘗試喂藥,還是失敗了,皇上高燒中還緊閉著牙關,不願意喝。

秦時行接過藥碗:“我來。你們先退下。”

一眾禦醫退出內殿,隻留下小福子在一邊服侍。

秦時行把人扶起來靠在懷裡,在他耳邊輕聲喚道:“唯謹?”

連喚了幾聲,周唯謹緩緩睜開眼。

“乖,你生病了,把藥喝了好不好?”秦時行低聲哄著。

周唯謹目光漸漸聚焦,口中卻道:“……沒生病。”

秦時行耐心地勸道:“好好好,沒生病,但是身體不舒服就要喝藥對不對?”

“沒生病……”周唯謹低聲喃喃,“彆……嫌棄我,彆走……”

他身體虛弱,額頭磕在秦時行脖子上,滾燙,嘴裡還在不停道:“彆走……”

秦時行含了口藥,貼上他蒼白的嘴唇。

許是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緊閉的齒關透出條縫,秦時行把藥渡了過去。

喂了幾口,周唯謹虛弱地睜開眼:“我喝藥,你彆走。”

虛軟無力的手竟奪過藥碗,一口喝下。

藥汁順著唇角往下滴,秦時行傾身去拿床邊的手帕,卻被一把拉住。

聲音委屈得能滴下淚來:“我都喝藥了,你還要走嗎?”

秦時行歎氣,從唇角到下頜,把流下的藥汁%e5%90%bb了乾淨:“我不走,就在這陪著皇上。皇上要好好休息,彆想太多,好不好?”

是他疏忽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下午皇上問他會不會離開,他猶豫了。

皇上本就心思重,什麼事都憋在心裡。

當初查到他中秋夜的逃跑計劃,皇上吐了血,連夜趕往江南。

現在他們關係更近一層,皇上疑心他想走,難免會大病一場。

周唯謹睡了過去,手指卻還抓著他的衣袖。

隻要一動,周唯謹睡夢中就不安穩,秦時行便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

到了後半夜,周唯謹醒了一陣,看著床邊的人,有些呆呆的。

秦時行放下手裡的書,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降了些,但還是燙,便哄道:“還早著,再睡一會兒。”

周唯謹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神色有些複雜,沙啞道:“上來……睡會兒。”

怕擾到他休息,秦時行沒有動,但周唯謹目光堅持。

上-床把人摟在懷裡,周唯謹又低低說了聲彆走,埋在他%e8%83%b8`前沉沉睡去。

抱著懷裡的瘦弱身體,秦時行滿心憂慮。

僅僅是透露一點點會離開的念頭,周唯謹就病成這樣。

要是以後……他真的走了呢?

他與皇上兩情相悅不假,可他們身份對立也不假。

他仍是那個手握軍權的攝政王,皇上仍是那個想重掌大權的帝王。

皇上對他的情感,能抵抗帝王的天性涼薄嗎?

他不是對皇上沒有信心,而是對自己沒有信心。

秦時行低頭看著昏睡中的人,在唇角印下一%e5%90%bb,眉間卻愁緒未散。

“唯謹,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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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文淵閣送來的奏折堆滿了案頭,許多官員等著彙報事情。

皇上還在昏睡,秦時行隻好履行攝政王職責,接見了一應官員。

回到內殿後給皇上喂藥擦身,擰了熱帕子敷在額頭。

這些貼身的事情,他甚至不願意讓太監做,凡事都親自動手。

做完一切,他端著茶坐在外殿的案頭,幫皇上處理奏折。

沒處理幾本,內殿突然傳來一陣驚呼。

轉頭便看見周唯謹正搖搖晃晃地衝過來,神色焦急,連鞋也沒穿,身後跟著一眾太監。

小福子:“哎喲,皇上!王爺一直在這,沒走過!”

秦時行大步走過去,攔腰抱起,聲音沉沉:“亂跑什麼?”

“我以為……你走了。”

把人裹進被窩,秦時行握住他纖瘦的腳踝,用掌心暖著冰涼的雙腳。

周唯謹體力不支地靠在床頭看他。

“你不相信我嗎?”秦時行問。

“我說了不會離開,就會一直陪著皇上。”

就在剛才,他下定了決心。

他這麼喜歡一個人,總要賭一把。

周唯謹眸帶探究,仍是不語。

知他心結未解,秦時行不再多言,日子還長,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