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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卻沒有去皇上的房間,而是出了行宮,往出城的方向走去。秦時行心緒雜亂,竟也沒有發現。

直到小福子說到了,他才抬頭,看見一輛龍紋金邊馬車,正是天子禦輦。

他往來處看去,行宮隻遠遠看見一個角,竟已經走出一裡地。

“皇上在等王爺。”小福子往馬車上一示意,便躬身退走。

掀開車簾,秦時行一攏衣袍上了馬車,目光瞬間凝滯——

皇上竟雙目緊閉,暈倒在榻上!

而旁邊坐著的是那位蚩侗的公主,見他過來還露齒一笑。

“你——”

一陣幽香飄來,秦時行一下子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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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時,秦時行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借著月光隱隱辨認出這是一片樹林。

周唯謹躺在一邊,臉色蒼白,嘴唇發青,仍在昏迷。秦時行顧不上想彆的,脫下披風把人包裹住,扶起來摟在懷裡。

昏迷前的一幕湧上腦海,秦時行皺眉,那女人為什麼要把他和皇上迷暈?難道那女人一開始接觸皇上,就意圖不軌?

一聲細%e5%90%9f,周唯謹睜開了眼睛。

“皇上醒了?”

周唯謹有一瞬間的茫然,旋即就明白了過來,然後很想殺人——

那女人說的幫他,就是把他和王爺一起藥倒,扔到這沒人的山溝裡?

他真是瘋了才相信她說的話!

秦時行問:“公主為何這麼做,皇上心裡可有數?”

“……”周唯謹不是很想說話,抿了抿蒼白的嘴唇,“不知道。”

他目光躲閃,不欲多談,落在秦時行眼裡卻是另一種意思——即使公主做了傷害他的事,他也不願追究,甚至想默默袒護。

秦時行眸光黯然,卻強自一笑道:“看月亮的位置,此時距離臣從行宮出來,約莫有兩個多時辰,馬車能跑三十多裡地。不過以禁軍的能力,找到我們應該不難。”

周唯謹從他懷裡坐起身來,欲言又止。

那瘋女人讓他吩咐小福子今晚不用伺候,天子禦輦回行宮必是一路暢通無阻,崗哨根本不會盤問——禁軍根本不會發現他們失蹤。

正想斟酌著提一句,秦時行卻又道:“不對,既然公主千方百計把我們弄到這裡,必定會延緩禁軍和百官發現的時間。公主隻要說皇上在房裡,沒有人會懷疑。所以最早,隻能是明日出獵時,百官才能發現皇上失蹤,禁軍才能派人尋找。”

“嗯。”周唯謹懨懨地裹緊披風,打了個冷顫。他本就寒症極重,又在地上躺了這麼久,寒氣入體,感覺骨髓裡都滲著涼。

“彆坐地上。”秦時行扶著他站起來,“還能走嗎?”

他身子弱,那迷[yào]用得極重,現在仍是頭暈腳軟,靠在秦時行身上緩了半晌,才勉強能站穩:“嗯。”

禁軍最早明日中午才能找到他們,今晚肯定要找個地方落腳。遠處有一點亮光,像是一戶農家,隻能去碰碰運氣。

看出他腿腳虛浮,秦時行說:“臣背皇上。”

周唯謹搖頭,樹林裡路不好走,他不想累著王爺。

秦時行心裡黯然,果然皇上已經厭惡他了嗎?明明都站不穩了,卻仍不願意讓他背。之前種種,果然是他逾矩了。

“那臣扶著皇上吧。”

周唯謹這次沒拒絕,他確實需要一點支撐。

秦時行本想扶在他後腰,想了想卻隻是扶在肩膀,隔了一指距離,虛扶。

一路走得磕磕絆絆,從沒有走過這麼遠的路,還是山路,周唯謹覺得腳都不是自己的了。一開始秦時行還隻是虛扶,最後卻是半扶半抱地摟著往前走。

等走到那戶農家門口,周唯謹累得整個人倚在秦時行身上,小口喘著氣。

秦時行抬手敲門,過了許久門才打開一條縫,露出一雙戒備的眼睛。

秦時行有禮道:“這位老丈,我們兄弟是進京趕考的書生,昨日遭遇匪徒,書和盤纏都被搶走,可否在此借宿一晚。”

見他說話彬彬有禮,氣質溫文,那老丈放下了一些戒心,拉開了門。

秦時行又道:“這是我弟弟,趕路累著了,隻是想借宿一晚,明日中午就離開。”

說完,他遞了幾塊碎銀子過去。

那老丈眼睛一亮,這加起來少說也有五兩銀子。他在山腳賣菜,一天最多賺五十文,哪裡見過這麼多銀子。

再一看那兄弟倆,長得都極好,一身書生氣,那弟弟顯然是走山路累得不輕,但還抬頭對他笑了一下,溫良無害,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小孫子。

“進來吧。”老丈溫和道。

秦時行扶著周唯謹進去,在桌邊坐下。

老丈端來茶水,進了裡屋。

不一會兒,一個老婦人跟在他身後一起出來,老婦人從碎銀子裡拿出一塊,其餘的遞回給秦時行:“小夥子,你拿回去吧,哪裡用得著這麼多。你們遭遇匪徒,本就不富裕,進京趕考可需要好多錢的呐!”

秦時行推拒:“叨擾一晚,本就過意不去,您就拿著吧。隻需要給我們一間房間,乾淨的被褥,一些熱水就好了。”

他堅持不收,老婦人又是感動又覺得受之有愧,和老丈兩人張羅著去燒菜燒水。

人走後,周唯謹說:“一間房間?”

荒郊野外,秦時行當然不放心讓皇上獨處一室,但聽人這麼一問,他下意識就覺得對方是不滿,隻能壓下酸苦解釋道:“這家人窮苦,恐怕沒有多餘的房間。”

周唯謹卻似乎看透了他在想什麼,輕輕一笑:“我又沒有怪你。”

秦時行微微一怔,抬頭撞上那對笑眼,驟然失語。

第35章 心意

不一會兒,那老丈端著熱騰騰的飯菜過來,笑得慈眉善目:“餓了吧,多吃點。”

兩碗白米飯,一道辣椒炒臘肉,有肉有大米,在農家已是少有的奢侈了。

周唯謹扒著白米飯,吃得很慢。

他盯著盤裡,夾起一片辣椒,入口的瞬間皺起眉頭,但他忍了下來,又吃了一片。然後放下了筷子。

“吃飽了?”

周唯謹嗯了一聲,桌下的手揉了揉肚子。

老婦人早已張羅著收拾好了房間,秦時行端著盆熱水放到床邊,讓小皇帝泡腳,又去找老丈要了瓶傷藥。

周唯謹慢吞吞地脫下鞋襪,雙足浸在水中,皺起眉頭。

他登基後向來是錦衣玉食,出入乘輿,哪裡走過這麼遠的路,全靠一股意誌支撐下來。現在一放鬆,隻覺得腳底鑽心刺痛,腳踝更是酸軟無比。

秦時行關上房門,問他:“是不是磨破了?”

“……嗯。”

秦時行在他身前蹲下,握住他的腳仔細查看,周唯謹不自在地縮了一下,腳趾微微蜷縮。

白嫩的腳底起了好幾個水泡,腳後跟擦破了皮掛著乾涸的血跡。

秦時行心裡暗道,真嬌貴啊。

他用銀針挑破水泡,抹上傷藥,手指屢次擦過腳心,周唯謹抓緊床褥,腳趾頭蜷縮得更厲害了。

秦時行抬頭:“皇上怕癢?”

周唯謹偏過頭,臉頰浮起一絲紅。

“對了,菜做得辣,皇上腸胃受得了嗎?”

“……無礙。”周唯謹聲音很低,手掌卻不著痕跡地在腹部壓了壓。

幫皇上處理完腳上的傷,秦時行打來水,兩人簡單洗漱一番。

不知是不是錯覺,秦時行總覺得他臉色過於蒼白,隻當是趕路累著了,便道:“皇上早點休息吧。”

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周唯謹抬頭看他:“你呢?”

“我睡地上。”

周唯謹聲音冷下來:“為何?”

秦時行心裡有些發苦。且不說小皇帝是否已經厭惡了他,單論昨晚聽到的那句女聲……

皇上既已與公主同房,他又怎能揣著明白裝糊塗,覬覦不屬於他的東西?

“不敢冒犯了皇上。”

周唯謹把他的表情儘收眼底,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冷哼一聲:“王爺是嫌朕臟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臣不敢。”

秦時行垂著頭,隻感覺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越來越冷。

卻聽周唯謹低聲說:“我冷。”

四處漏風的山間小屋,硬板的床褥,而且皇上剛受了涼——

秦時行咬住嘴唇,把那句差點脫口而出的答應咽了下去,狠著心道:“皇上千金貴體,臣——”

“我好冷。”

本就顛七倒八的拒絕更說不出口了,但他仍站著沒動,心裡天人交戰。

周唯謹臉色似乎比剛才更差了,坐在床上仰頭看他,又說了一句:“我特彆冷。”

秦時行說不出任何話來。

拒絕一次已經耗儘所有決心,拒絕兩次已是向天借力,拒絕三次……他怎麼拒絕得了皇上第三次?

秦時行吹滅燭燈,走到床邊,在最外側躺下。

察覺到那股抗拒和疏離,周唯謹重重地冷哼,麵朝著內牆背對著他。

這麼一轉身,後背就撐出一大片透風的空隙,秦時行終究是沒忍住,把被子移過去,蓋住那片單薄的後背。

房間陷入寂靜,不時有冷風穿過窗欞,吹起紙糊的窗紗,發出一陣輕微的撕拉聲。

不知過了多久,秦時行盯著破了個洞的房頂,卻始終沒有睡著。

床板梆硬,被子像冷鐵,但最重要的——

地麵好像在抖。

……不對,是身邊的人在抖。

是冷嗎?

但他很快發現不對勁,除了抖,還有急促的喘熄,像是在壓抑著痛楚。

秦時行皺眉,手肘支起身體,輕輕拍了拍周唯謹的肩膀:“皇上?”

月光從漏風的木窗灑進來,照出了滿臉冷汗。

“皇上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周唯謹費力地睜開眼睛,咬唇止住一聲壓抑的痛%e5%90%9f。他向來吃不了辣,嬌貴的腸胃隻能接受極溫和的食材,晚上吃的兩片辣椒在腹中使勁折騰他,疼到現在,終於有些忍不住了。

秦時行往被子裡摸去,發現他兩隻手死死地按著腹部。

“肚子疼嗎?”

周唯謹疼得說不出話,整個人蜷成一團,半睜的眼睛霧蒙蒙的。

秦時行這時不能再保持距離了,道了聲冒犯,便把人攬進懷裡,擠開那兩隻冰冷的手,換上自己溫熱的掌心,一下一下給他揉肚子。

急促的喘熄聲在耳邊起伏,秦時行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是辣著了?不舒服怎麼不說?”

他好像還特意問過,皇上說無礙。

揉了許久,感覺到懷裡的身體不再那麼緊繃,秦時行問:“好些了沒有?”

周唯謹虛弱道:“沒有。”

頓了頓,氣若遊絲地又說:“王爺想睡地上就去吧,不用管我,反正疼不死。”

“……”秦時行哪能再提,溫熱的手掌繼續在他腹上慢慢揉著,“委屈皇上了,明日回宮吃點好的。”

等耳邊的呼吸稍微平穩,秦時行摸索著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