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頁(1 / 1)

精蓄銳準備第二天的狩獵。

春獵一般持續三天,相當於是給百官放的春假。

秦時行回到房裡,輾轉許久未眠。

月升到中天,他還是忍不住披衣站在了皇上的房門外。

叩門的手懸在空中,停了半晌。

此時去找皇上,什麼理由呢?

今日皇上帶著禁軍來尋他,理應說聲抱歉。一路獨馬同騎,要不要道聲謝?晚宴上葷腥油膩又喝了酒,皇上有沒有身體不適?

……罷了。

哪有什麼理由,不過是想見一麵而已。

指節扣響了門,他凝神聽著裡麵的動靜。

“請進。”

卻不是皇上的聲音,而是清脆的女聲。

秦時行垂眸默了半晌,指甲狠狠地掐入掌心。

難怪一路走來都沒有侍衛,大晚上的,遣散了侍衛,孤男寡女能做什麼呢?

許久沒有動靜,屋內的人打開門,走廊空無一人。

房內,周唯謹冷冰冰的聲音傳來:“你早知道他會過來?”

公主無趣地掩上房門:“居然這就走了……他當然會過來,傷心了一晚上,不得找皇上訴一下衷腸?”

周唯謹焦躁地踱步:“朕讓你幫忙……撮合,不是讓你設計傷他心的。”

“皇上就是太心急。”公主咯咯笑了起來,“不徹底傷心,不到火候,怎麼讓王爺認清自己的內心?”

見他目光不善,公主無趣地聳聳肩:“好啦,明天這個時候,皇上絕對會得到想要的東西,我保證。”

“你保證?”

“當然。不過明晚,皇上要聽我的話行事。”

……

秦海端著一盆熱水走進房門,見到桌邊的人,關切道:“王爺怎麼了?”

聽到聲音,秦時行回過神,他不知在桌邊枯坐了多久,抬頭勉強一笑:“什麼怎麼了。”

“王爺神色憔悴,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哦。”秦時行失神地盯著窗外,喃喃道,“我失戀了。”

“失……戀是何意?”秦海不解。

“去拿酒吧。”

秦海想說都這麼晚了,再喝酒明日肯定起不來,但看了一眼王爺的表情,他又把話憋了回去。

從未見過王爺這樣的表情,就像失去了最珍貴的寶貝。

一杯又一杯,秦時行嘗不出酒的滋味,隻想讓酒精快點麻.痹自己的大腦,把那些惱人的嫉妒和傷心全盤帶走。

可事與願違,喝得越多,那個人的身影卻越發清晰。

他迷迷糊糊地想,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皇上的呢?

桂花香下軟在他懷中的清苦藥味,冬至夜裡傾盆雨中的纖瘦身影,承乾殿裡足下踉蹌擦過側頰的%e5%90%bb,冷戰時簪花小楷捎來的隻言片語,千裡奔至江南落的那滴淚,藥酒入腹後熾熱的撫摸……

不對,不對,還要更早。

那一百壇清酒,書房燭光下含淚的眼睛,穿著水藍色長袍長身玉立的背影……湊近聞他酒味時撲麵而來的龍涎香,為他披衣的涼手。

以及……初見時撞入眼簾的盈盈笑意。

原來,使團宴上的買醉是用情已深,承乾殿裡的出櫃是不高明的試探,那晚的拂袖而去是苦於背叛和利用,江南的同枕是故作不知暗度陳倉,除夕的焰火更是情之所鐘愛意噴湧。

初嘗情味,他甜蜜又惶恐,一邊沉淪其中一邊極力掩藏。

曲曲折折的情愫快要浮出水麵,他又靠一場病繼續當縮頭烏龜。

可一場元宵夜宴,把他從自欺欺人中拽了出來。

白水都能喝出酸味,他分明是嫉妒了。

分明是早已淪陷。

天地都在旋轉,可腦中那個人的身影還是那麼清晰。

秦時行不禁想著,要是中秋那天他走了,也許就沒這麼多事了。

其實他現在也可以走,解藥彆弄了,蚩侗也不去了。

就這樣走吧。

免得日日傷心。

可是……小皇帝會疼啊,沒有解藥,他會那麼疼,那麼冷。

怎麼忍心啊。

那是他在黑夜四下無人的森林裡,才敢偷偷抱一下的人啊。

……

秦海看著滿桌空酒壇,眉心皺得死緊,滿是無奈和擔憂。

每次酒喝完時,王爺偏偏總有一絲清明,讓他再去拿酒。

他不是不敢違抗,可王爺看起來好難過,似乎隻有酒能讓他好受一點。

但這樣喝下去怎麼能行,隻能找人來勸勸王爺。

秦海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門,他本想去找皇上,可又怕擾了皇上休息。

猶豫了片刻,他轉身去找何大人。何大人是王爺的朋友,總會有辦法。

何方貴下午醉倒,半夜醒了餓得慌,剛溜去廚房偷了兩條兔腿啃著回房,在門口遇到焦急不安的秦海,奇怪道:“你在這乾什麼?”

“何大人,求您去看看王爺。”秦海急道。

“他怎麼了?”

“兩個時辰了,王爺一直在買醉,喝了六壇酒,小的怕他喝出問題。”秦海想到王爺之前說的那個詞,“王爺說他失戀了。”

何方貴差點噴出來:“啥?失戀?”

那家夥什麼時候談戀愛了?下午喝酒的時候也沒聽他提過啊?!

八卦的熊熊之火噴湧,何方貴眼冒精光,拉著秦海打算去圍觀嘲笑一番,雞賊地打聽道:“王爺喜歡誰?”

秦海想了想說道:“王爺喜歡皇上。”

“?”

何方貴笑容僵住,腳步頓在原地,僵硬道:“你說什麼?”

秦海不解:“王爺平日甚少與人往來,除了和您來往較勤之外,就隻和皇上日日往來。王爺喜歡美人,所以王爺喜歡的自然是皇上。”

顧不上管秦海內涵他長得醜,何方貴瞬間打消了去看熱鬨的想法,拎著兔腿腳步一轉就要走。

後背的燙傷又隱隱作痛,皇上的瓜他可吃不起,趕緊跑。

“哎,何大人!您不去看看王爺嗎?”

“不去。”何方貴關門前說,“不用管他,男人失戀了是這樣的,喝醉了哭一場,第二天就屁事沒有了。”

第34章 山間

正午的陽光照射進來,床上的人眼睫微動,下意識抬手擋在眼前。意識漸漸清醒,宿醉後的難受接踵而至,他發出一聲低低的嗯聲。

一道嘩啦聲,簾幔拉上,隔絕了那道刺目的光線。

“拉開吧。”沙啞的聲音說道。

一直守在床邊的秦海聞言,隻能去把簾幔拉開了一半,房間頓時亮堂起來。他把床頭早已備著的熱湯遞了過去:“王爺先把解酒湯喝了吧。”

熱湯下肚,清醒了幾分,秦時行靠在床頭啞聲問道:“什麼時辰了?”

“大人們已經出發去獵場了。”秦海說完,又補充道,“皇上說了,讓王爺今天好好休息,不用過去。”

聽到那兩個字,秦時行死水般的眼裡閃過一絲波瀾,很快便消失,卻說起了另一個不相乾的話題:“北域那邊有消息傳來嗎?”

除了確認那味藥材確實在蚩侗皇室手中,北域的探子還傳來另外一些細枝末節的消息。秦海撿要緊的說了,卻發現王爺明顯在神遊,根本沒聽他說話。

他想到昨晚何大人說的,喝醉了哭一場就好了。可王爺沒哭,甚至連話都沒說一句,而且看起來比昨晚還糟糕,會不會憋得更壞了?

“王府和蚩侗皇室有傳信渠道嗎?”

秦海忙道:“有,是密信渠道。”◎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秦時行沉默了片刻後說:“回去後,給那位二皇子傳信問問那味藥材的下落。”

半晌,似是自言自語:“此樁事了,我們就離開吧。”

-

整個房間都彌漫著酒味,沐浴更衣完,秦時行終於活過來了。

秦海出去的間隙,何方貴偷偷地摸了進來,一臉複雜地看著桌邊喝茶的人。

秦時行有些莫名:“你有什麼事嗎?”

“那個……”何方貴竟然扭捏起來,支支吾吾半天,“咳……你……”

秦時行不耐煩:“有話直說。”

“昨晚秦海說你失戀了。”何方貴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似的開口,“他說你喜歡的人是皇上?”

自以為掩藏得很深的心事被一口道破,秦時行驚得無以複加,一口茶滑進氣管,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見他的反應,何方貴心裡確認了七八分。

“咳咳……你、你怎麼會這麼想?”秦時行拿手帕捂住口鼻,嗆得滿臉通紅,還不忘追問。

何方貴便把昨晚秦海的那番推論抬了出來,秦時行聽完沉默了。

他從來就不善於玩弄心機,也不善於偽裝自己。可沒想到,平日看起來呆呆傻傻的秦海都能看出他的心思,那……皇上呢?

皇上有一雙聰慧識人眼,一顆七竅玲瓏心,會不會早已洞察了他的心事?是因為察覺了他在江南的逾矩,才匆匆忙忙地要立後封妃嗎?原來皇上是想借此來告誡他收起那些不該有的心思。

對啊,皇上那麼聰明,怎麼可能不察覺?

那雙春水般的眼睛一掃,就能照出他心底所有的肮臟齷齪。

何方貴納悶,他也沒說什麼,怎麼這兄弟一下子臉色慘白,像是遭受了什麼致命打擊。糙漢子不會安慰人,隻是乾巴巴地說:“哎,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這有什麼,反正你是要走的。”

也對,反正他是要走的。

秦時行喝了口茶,平複了一下心情,反問:“那你呢,到時候你走了,你老婆怎麼辦?”

何方貴一愣。

-

今日獵場中,公主不慎受傷,皇上心憂,帶著公主提前回了行宮。

原來公主在追逐一隻中箭的鹿時,被垂死掙紮的鹿咬了一口,傷了手臂。禦醫看過,好在無甚大礙,用好藥材養著以後也不會留疤。

晚宴時秦時行借身體不適缺了席,秦海從廚房給他端了粥來。

說是晚宴,可今天開宴得早,散席時橙紅的太陽還在天邊掛著,落日的餘暉溫和地灑在大地上,百官們三兩結隊在行宮外散步。

秦時行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致,在床上呆坐著出神到天黑,秦海看他的樣子急在心裡,卻又什麼都做不了。

敲門聲傳來,來的竟然是小福子。

小福子恭敬行禮道:“王爺,皇上請您過去一敘。”

秦時行渙散的眼神慢慢聚焦,動了動嘴唇。

秦海聽見皇上找王爺,心裡一喜,指望著皇上能勸勸王爺。可轉頭卻見王爺愣著似乎沒聽見,忙急道:“王爺,皇上找您!”

秦時行垂著眸子,整個下午,一想到皇上已經洞察了他的心事並對他十分厭惡,他心裡就說不出的難受。

秦海見他仍沒動靜,急忙扶他從床上坐起來,伺候他穿靴披衣,又裹了件披風。

秦時行這才反應過來,問道:“皇上找臣所為何事?”

小福子恭敬道:“小的也不清楚。”

跟在小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