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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時行微眯了眼,合上折扇在手中一拍,唇邊有一絲笑意:“崔大夫,本王沒記錯的話,你這師父似乎尤好女色?”

崔大夫說:“沒錯,當初與家師相遇,就是在青樓……小的無意間闖入,見師父與……三位……”

秦時行臉色一黑,唇邊的笑卻更深了,一搖折扇,腳步也輕快:“回府,本王便去向總督大人討幾張票來,請這老頭子度一回春宵。”

涼風陣陣,秦海往旁邊一縮,瑟瑟發抖:“王爺,這大冬天的,您能不能彆拿那扇子扇風?”

秦時行合扇往他頭上一敲:“你懂什麼。”

他向來向往江南才子的風流瀟灑,此番到了江南,自然要穿著白衣搖折扇,扮一回那風流才子。

彆的倒沒什麼,就是江南民風多開放,一路上總有紅著臉的姑娘往他身上丟手帕子。

哦,不止姑娘,還有紅著臉的男子,也往他身上丟手帕。

在外麵逛一天,能收十幾條手帕子。

挺煩人的。

而另一邊的京城,禦書房裡卻一陣靜穆。

年輕的皇帝麵容秀美,聲音很平靜:“你說什麼?”

跪在地上的黃章和小福子卻從那平靜的語調下聽出了暗潮洶湧,驚懼不已,似乎一旦答不好,皇上就要取他們狗命。

帝王視線的威壓重重地落在身上,黃章咬牙:“刑部查案時調閱了戶部的賬冊,戶部在七月底八月初有一筆十萬兩銀子的出賬,賬目寫的是禦花園重修費用,但實際卻是前戶部尚書給王爺的孝敬。”

“朕不是問你。”

一旁的小福子忙磕頭:“奴才發現王府前些日子處理了一輛廢舊的馬車,馬車極大,似乎是出遠門才用的。奴才心疑,便讓人去車馬租賣行查,果然是王府八月初買下的。在八月十五那天,有人曾見那輛馬車在春意坊後門停了一夜。而那春意坊的正門就在王府對麵。”

“還有……”小福子的聲音低下去。

皇帝的聲音很平靜:“說。”

“中秋夜宴後皇上……奴才去王府請王爺,那時已接近子時,王爺竟穿著整齊要出門的樣子。”小福子咽咽口水,聲音愈發低了,“如果黃尚書剛才所言屬實,那王爺既準備了錢,又準備了遠行的馬車,奴才、奴才看,王爺是想、是想……”

下麵的話他斷然不敢再說下去了。

卻聽皇帝輕聲道:“王爺想走。”

“王爺想走。”他又重複了一遍,目露迷茫,“為什麼?”

沒人能回答,也沒人敢回答。

周唯謹垂著眸,用力思索著。腦子卻像被什麼糊住一般,什麼也想不起來。

王爺是當朝權傾朝野的攝政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有什麼不滿意的,為什麼還想要走。

原來那句莫名其妙的“保重”是在告彆。原來他送的一百壇寒澗酒,王爺從來沒想過喝完。原來迫不及待地給解藥不是怕他痛,而是在準備逃走。

若不是那晚自己痛得難忍,抓住他的袖子,王爺現在是不是已經遠走高飛了?

聽到王爺想走,他應該開心的,有什麼能比把控朝權十餘載的奸王主動放權更讓他快活呢?

可他現在並不快活。

他想到那片芍藥,那枝金桂,那個……擦過側頰的%e5%90%bb。

他酒量不好,但醉後記性很好,那晚的一切他都記得。

記得王爺有力的雙臂,記得那個踉蹌,記得給他喂解酒湯的手。他沉沉睡去,醒來卻得到王爺早已出城的消息。

周唯謹垂眸看著案上的信紙,是江南的眼線八百裡加急傳來的,上麵白紙黑字寫著:王爺早出晚歸,似謀大事。晨起至暮歸,房門鎖閉,無人能入。

早出晚歸,是在查探逃跑路線嗎?此番自請去江南,就是為了金蟬脫殼嗎?那扇不讓人進的房門,此時是否已經空無一人?

“備轎……”

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襲來,周唯謹緊咬牙關死死抓住桌角。

“朕要……”

聲音虛浮,眼前灰霧持久不散,他%e8%83%b8中劇痛,竟直直吐了口鮮血,身形一晃。

“皇上!”

“皇上!”

香風拂麵,暖意繚繞。

子時已過,望江樓仍然鶯歌燕語,好不熱鬨。

最好的包廂內,一位鶴發老頭子滿臉紅光,帶著三分醉意,顛三倒四地說:“好!秦小子,你好、好啊!老夫已經很多年,不曾這般快活過了!”

堂堂王爺殿下被他稱作小子,秦時行帶著不動如山的微笑,內心卻在暴走,衝老頭子身後服侍的姑娘使了個眼色。

那姑娘纖纖玉指斟了杯酒,送到老頭子嘴邊,嬌笑道:“胡老,再陪奴家喝一杯嘛~”

胡老正是崔大夫的師父,秦時行努力多天,終於靠著一張望江樓的票,把這位難纏的老頭子約了出來。

胡老頓時笑得滿臉褶子,伸手接過酒杯,另一隻手卻摸向姑娘的纖腰:“美人兒之命,豈有不從的?”

一行四個男人,老的老,醜的醜,鶴立雞群的王爺便遭了重,名花粉蝶都往他身上撲。

望江樓的姑娘的確是絕色,換了普通男人來指不定早就敗在石榴裙下,但秦時行不是普通男人,脂粉味和香水味隻讓他覺得膩。

月亮漸漸升到天幕正中,酒過三巡,賓主儘興。

秦時行看時機到位,終於開口提醒:“胡老,此番來江南,實為有事相求。”

胡老喝高興也玩高興了,倒也爽快。當即擺擺手,從懷中拿出一本醫書來:“老夫知道你所求為何。”

崔大夫眼睛一亮,秦時行沒什麼表情,但握酒杯的手卻緊了。

胡老對著崔大夫冷哼一聲:“這醫書,老夫本就打算傳給你這兔崽子的,哪知你竟如此不孝,十年來音訊全無,老夫還以為你死在外麵了,哪知你竟在京城逍遙快活!”

崔大夫苦著一張臉,愧疚不已。

又聽胡老話鋒一轉:“你提到的那北域奇毒,能解是能解,但是……嘖嘖。”

秦時行心裡一緊:“但是什麼?”

“一味最重要的藥材霸鯨果,在蚩侗語中稱作蓮夢,是那北域蚩侗藩國的鎮國之寶,在蚩侗皇室手裡代代相傳,想弄到,難啊。”

秦時行微蹙了眉,心裡有種不安的預感,那位二皇子的話突然回響在耳邊:“王爺,我們還會再相見的。”

拿到了醫書和解法,秦時行自然不必再作陪,又給胡老留了五張票,便乘轎而歸。

得知所需的藥材遠在北域且極其難得,秦時行一麵心憂,卻似乎又暗生歡喜。

憂心皇上的毒不能立刻解,歡喜……這毒不能立刻解。

毒未解,他就有留在京城的理由。

至於為什麼非要留在京城……

他下意識回避這個問題的答案。

轎子在總督府門口停下,秦時行掀簾下轎,驚見總督府仍燈火通明。

門口有個胖胖的黑影,一見落轎,忙不迭地衝了過來。

“……總督大人?”

秦時行認出了江南總督那張肥胖的臉,略有些驚奇,大半夜的不睡覺隻為在門口迎接自己,真是大可不必。

江南總督一張胖臉愁成了個苦瓜屁股,跟著他連聲道:“王爺,王爺,王爺啊——”

秦時行在他臉上看到了“難言之隱”四個字,莫名其妙:“總督大人怎麼了?”

“下官,這,哎,哎……!”

說話間已到了王爺下榻的臥房門口,白日緊緊鎖閉不許進出的臥房門竟大開著——

秦時行臉色一沉,用力把折扇在掌間一合:“誰進了本王的房門?”

江南總督在一旁縮著頭當鵪鶉,秦時行大步過去,一句“大膽”卡在喉嚨口,又被整個兒的咽了回去,滿眼訝異——

本應該在京城的皇帝陛下,此時竟坐在桌邊。

聞聲抬頭看向他,情緒浮現在那雙春水般的眼裡,憤恨,惶急,還有一絲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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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同枕

那日得知王爺有逃走的想法後,周唯謹急火攻心,竟吐了血。

醒來後不顧病體虛弱,連夜趕往江南,七天的行程硬生生縮短成了三天。

三天,他近乎不眠不休,疲憊到了極致。

到了總督府,推開那扇緊鎖的房門,空無一人。

他執意要在房裡等。

時間慢慢過去,天色由亮變暗,又變為深黑,他的心也一點點涼下去。

虛弱得隨時都能倒下的身體,靠著一股意念強撐著。

——然後,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隨之而來的,還有濃烈的脂粉味,味道在哪裡沾染的不言而喻。

對方眼裡帶著未散的醉意,驚訝,愕然,唯獨沒有喜悅。

他一路心急如焚,吃不下東西,睡不著覺。可這邊的王爺卻暗中準備逃跑,在江南風流,差點徹夜未歸。

一股陌生的情緒湧上心頭,讓他眼眶和鼻頭發酸。

周唯謹眨了眨眼睛,後知後覺地發現,這股情緒叫委屈。

秦時行愣了許久,以為自己喝醉出現了幻覺——千裡之外的皇上,怎會突然出現在江南?

沒等他想明白,卻見桌邊的人彆過臉去,眼尾有晶瑩在閃爍。

……這是怎麼了。

秦時行顧不上想彆的,走了過去,伸手按在周唯謹肩膀上,高大的身影隔絕了門外的視線。

他沒有問皇上為什麼在這,也沒有問其他任何事情,隻是向門口守著的江南總督道:“皇上累了,去收拾一間臥房。再送碗宵夜過來,清淡的,要甜一點。”

江南總督那顆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回肚子裡,如釋重負地去張羅起來。

得知皇上親至,他第一反應就是完蛋了,皇上一定是知道他謊報軍情,來辦他了。

然而皇上竟直接氣勢洶洶地殺往王爺的臥房,那神情頗像是來捉奸的。

明知王爺在望江樓瀟灑的江南總督屁都不敢放一個,陪皇上乾坐了兩個時辰。

皇上也不休息,也不用膳,隻是目光沉沉地盯著房門。

他餓得發慌,隻好溜去總督府門口,在冷風中啃著饅頭等王爺。

好歹是等來了王爺。

走之前江南總督又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嘀咕道:“二位不會打起來吧?”

兩尊大佛,得罪了哪一個,他這總督都不用當了。

臥房安靜下來,那股脂粉味濃烈地彌漫在鼻尖,周唯謹不適地彆開臉,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一根溫暖的手指輕輕擦在他眼角:“這是怎麼了,誰欺負皇上了?”

周唯謹不願去看蹲在自己麵前的人,強壓著鼻音冷冷地道:“擾了王爺眠花宿柳的雅興,是朕的不是。”

眠花宿柳?秦時行一怔,也聞到了自己身上的香水味和脂粉味。苦笑著去換了身衣服,周唯謹仍冷冷的沒有表情。

“晚上約了朋友吃飯,那人尤好女色,纏著臣要去望江樓……多年好友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