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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一層裡衣從腰腹間滑落,露出脊背,脫衣服的手微僵。

即使背對著,秦時行也感覺到了一道有如實質的目光,正死死地釘在自己後腰,他微微偏頭,故作疑惑:“皇上怎麼了?”

周唯謹緊緊地盯著腰窩那顆紅色小痣,心裡的震驚幾乎要溢出。

這顆小痣,他七歲那年在太傅身上看到過,但是——

怎麼可能!

他明明已經可以確定了,太傅和王爺是兩個人。

可是……

僅是一瞬間的失態,周唯謹就恢複了麵上的平靜,然而另一種更為陌生的情緒卻湧上心頭。眼前這片雪白的肩背,像有了生命一般,勾著他的目光。

“嘶……”

周唯謹驀然回神,發現自己的指尖落在了勁瘦的腰間,在那顆紅痣上反複摩挲著。

他收回手指,垂眸為王爺披上了乾淨的衣服,再開口又是那副不動如山的溫柔:“王爺寬肩窄腰,俊美如斯。”

秦時行正極力忍耐著指尖過處的酥|麻,那半邊腰喪失了知覺。

再坐回桌邊,殿裡便籠罩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秦時行一杯杯地灌著涼酒,卻也沒能澆熄腰側的灼熱。三分醉意泛了上來,那雙常年冰涼的手似乎又落在了他的腰側,揉撚著,撫摸著。他一個激靈,強迫自己回神。

周唯謹捧著酒杯小口啜著熱酒,不知不覺竟喝了小半壺,他撚了撚指尖,那細膩的觸?感似乎還在。

酒過三巡,秦時行斟酌著打破沉默,把玩著酒杯道:“夜已深,皇上該休息了。”

許久沒有得到回應,剛才刻意回避著目光,此時抬頭卻撞見一張緋紅的臉,黑長的睫毛低垂著,蓋住了眼睛。

秦時行一怔:“皇上醉了?”

周唯謹抬眸:“沒有。”

秦時行想起身給他倒一杯茶,卻被用力拉住:“彆走。”

拉著他的手綿軟無力,秦時行卻怎麼也掙不開,他嗓音沙啞,沉沉問道:“為何?”

“朕……難受得緊。”

剛才還正襟危坐的人弓了身,趴在桌上,碰翻了酒壺。

“哪裡難受?”

“心裡。”

秦時行俯身抱起人往內殿走,醉了的人不肯睡去,手腳亂動。他被鬨得腳下一個趔趄,忙收緊手臂怕把人摔著,這一收便出了大事——

原本往下滑的人被往上一抬,泛著酒香的唇便擦在了他的側臉。

軟軟的,溫涼的,唇齒間是濃烈的酒香,還有清淡的龍涎香。

秦時行僵在原地,醉意散去,隻剩臉上如火的炙熱。

一陣涼風吹來,失散的神智回了籠,他步入內殿,把人放到床上。

理智讓他立刻離開,但仍是讓太監端來解酒湯親手喂下,連座上的披風都忘了,近乎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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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王儀製的一行馬車駛出城門,禮部諸位官員在官道兩邊目送,直到看不見人影了,那禮部尚書才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也不知王爺為何這樣著急,天還沒亮就要出發。”

眾官員也是一片沒睡醒的疲色,尚書說:“走吧,回家再睡個回籠覺,上早朝也不晚。”

純黑色的烏木馬車在灰蒙蒙的天地間行駛,草木都還沒醒,馬兒像是有靈性一般,落蹄間聲音極輕,怕擾了晨間的寧靜。

一道幽幽的歎息從馬車裡飄出,似乎有千般愁。

隨後,一道更無奈的聲音響起了:“我說王爺,這一路上您都歎了多少回氣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馬車舒適又寬敞,榻也夠一個人舒服地躺下,中間還設有茶水桌,擺著時鮮的水果。

然而躺在榻上的人卻是滿臉憂愁,雙目無神。

秦海打了個哈欠,又說:“還有,禮部的章程明明是中午出發,屆時皇上和百官皆會相送。王爺怎的就把時間提前這麼多?皇上要是醒來後發現王爺已經走了,沒來得及告彆,指不定多傷心呢。”

聽聞此話,秦時行額角青筋突突直跳:“閉嘴。”

他痛苦地揉著太陽%e7%a9%b4,一夜未眠加上過量飲酒,頭疼得快爆了,偏偏秦海還一直聒噪。

昨晚回到王府,在床上翻來覆去良久,那對沾滿酒香的薄唇始終在腦海裡晃蕩,還有落在側腰的微涼指尖。

他根本無法入睡,隻能不停喝酒,想把那些東西衝刷走。可整整一夜過去,腦子卻越來越清醒,還派人知會了禮部提前出發。

見他臉色不好,秦海知趣地不再問,將炭火撥得更旺些:“那王爺睡一會兒吧。”

今日早朝,明眼人都看出皇帝心情不好,特彆是在禮部稟告王爺一行已於寅時出發,皇帝的臉色更是直接陰沉了下去。

早朝便在一陣低壓恐懼的氛圍中過去了,散朝後,禮部尚書坐在禦書房,有些忐忑地摸了摸胡須。

他是王爺一手提拔,但最近幾個月王爺隱隱有放權之意,朝堂大事基本不予過問。而年輕的皇帝接手朱批和朝政大權後,顯出老辣和強硬,展露頭角,他便對皇上多了些敬意和懼意。不隻是他,有很大一部分文官都是這樣想的。

很明顯今日王爺車架提前出城一事,讓皇帝感到憤怒。

然而對麵的皇帝卻沒有表現出一絲怒意,反倒是讓人給他斟了茶,溫和地道:“王爺此番去江南,乃公忠體國之舉,朕身為天子,竟未能親自迎送,實在是心中有愧呐。”

表麵上說自己心中有愧,實則暗中責備禮部擅改流程。

一番話綿裡藏針,禮部尚書心裡苦,兩邊都是他得罪不起的角色,偏偏他要夾在這中間當替罪羊。

“皇上明鑒,王爺心憂江南局勢,想早日蕩平匪患,故令我部提前準備儀製。”

這句話沒說到點子上,皇帝仍淺淺地盯著他。

禮部尚書硬著頭皮道:“……王爺特意吩咐,皇上昨晚身體不適歇下了,讓臣等不要叨擾了皇上。臣等心憂皇上龍體安康,這才未提前稟明皇上。”

話音甫落,禮部尚書就驚覺此話不妥。這話雖說得好聽——為了皇上龍體,可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可不就是替皇上做決定,把王爺的話奉為圭臬?

額上冷汗涔涔,哪知皇帝輕輕一怔,問道:“王爺是這麼說的?”

“千真萬確。”

不知是不是錯覺,頭頂的壓迫感弱了,禮部尚書悄悄鬆了口氣。

又聽皇上吩咐太監道:“錢大人辛苦了,送錢大人回府吧。”

打一棍子給一顆甜棗,禮部尚書在朝為官二十多載,也不得不佩服這位年輕皇帝的禦下手段。

腳步聲傳來,皇帝沒抬頭,手攏著茶盞,問道:“案子如何了?”

“證據都已收集齊,正好趁著王爺離京,可以將他們一網打儘。”

來人正是刑部尚書黃章,一張紙呈到禦前,上麵赫然是十幾位官員的名字,品位倒是不上不下,但都分屬攝政王派係。

皇帝很快地看完,說道:“朕記得這位吏部鄭大人是正三品官員,動手前要保證萬無一失。”

黃章%e8%83%b8有成竹:“請皇上放心,這批人貪的錢數不勝數。我們此舉雖為鏟除王爺勢力,但亦有整.風之意,各條罪行條陳清晰,不會激起太大水花。”

皇帝頷首:“讓都察院上書吧。”

黃章告退後,禦書房恢複了寂靜。

手中的茶盞漸漸涼下去,茶湯澄紅透亮,皇帝默了片刻,把溫度適宜的茶喝了下去,暖意稍微安撫了宿醉後胃裡的不適。

對麵的位置空著,空空落落,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第21章 委屈●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翌日,都察院禦史上書彈劾某位官員貪腐,被彈劾的是位名不見經傳的小官,百官便隻當小插曲略過。

哪知等刑部去他家查抄時,發現了這位小官與其他官員的書信往來,順藤摸瓜又抓出好幾位。事情發酵,到最後竟有十數位官員下場,還包括一名吏部的高官。

刑部夜裡拿人,第二天便把罪名條陳清晰地張貼在刑部衙門,十條大罪清清楚楚,想渾水摸魚的也隻能放棄。

至此,百官才明白,皇上這是趁著王爺離京,又借著整肅官場風氣的由頭,在清理王爺的勢力。

又聯想到江南莫名嚴重的匪患,許多有心人咂摸出來了,王爺似乎是有心離開,免得皇上放不開手腳。

明白了上頭的意思,許多攝政王黨的文臣便悄悄轉向了皇上。

畢竟這天下,終究是皇上的。

而此時,被百官掛念的王爺正焦頭爛額。

早就想過崔大夫的師父難纏,沒想到這麼難纏!

那老頭子精神矍鑠,一把年紀了還是個頑童,精於吃喝玩樂。甫到江南,坐遊船,喝花酒,逛夜市,整天跟個鬼一樣找不著行跡。

好不容易在夜市逮到他一回,那老頭子看見崔大夫,竟然眼睛一瞪怒斥:“養徒弟還不如養條狗,老夫沒你這個徒弟!”直接揚長而去,一行三人竟連句話也沒說上。

秦海納悶道:“崔大夫,你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崔大夫一張臉拉成了苦瓜:“入門時,師父教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如果不在身邊,必須每個節日寫信問候。”

“那你多久沒給你師父寫信了?”

崔大夫顫顫巍巍:“十……十年……”

秦時行:“……”

該!

這老頭子骨子裡風流瀟灑,秦時行濫用了一回職權,讓江南總督幫忙搜羅,好酒好茶一股腦地往老頭子下榻的地方送。

收倒是全收了,但仍然不見。

秦時行不是沒想過拿出王爺的身份壓人,但一看這老頭子都七老八十了,又是這種臭脾氣,估計不會拿身份地位當回事。

而且,這件事他更想自己暗中做,畢竟事涉皇上,低調一些總是沒錯。

所以他已經在江南耗了七八天,毫無進展,倒是虧了好多酒茶。

當初他為了走這一趟,傳信給江南總督讓他向朝廷請求支援。現在事情耗著,江南駐軍天天和海邊那幾個海匪你推我拉地打太極,生怕把人全打死了。

大冷的天江南總督急得生了滿臉痘,又不敢問王爺究竟所求為何,隻能天天變著花樣地往他房裡送美人,期待他在溫存之餘能明示下步該如何做。

秦時行也急,但他還得裝出一副神秘莫測的樣子,讓人相信他在做什麼大事。

江南人多熱鬨,華燈初上,三人在街上走著,秦時行聽見一陣熱鬨的歡笑聲,抬頭望去——

臨江有一棟華麗中透著貴氣的樓,雕梁畫棟,燈火通明。

秦海自覺當起了解說:“那是江南最有名的望江樓,裡麵的女子據說都是世間絕色。但是千金難求一票。”

秦時行:“票?”

“這望江樓憑票入場,一日隻接待五位客人。票有價無市,隻有頂頂尊貴的達官貴人,才能有幸弄到一張。”秦海壓低聲音又道,“據說先皇就曾在這望江樓一度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