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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耳朵出現了問題:“你剛才說什麼?”

秦海毫不覺得自己拋下了一顆驚天大雷:“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王爺幾乎每月十五都會去宮裡留宿。”

秦時行:“我私/通後妃?”

秦海驚奇道:“王爺品德端仁,當然不會做出如此不知廉恥之事。況且,當今陛下並未納妃,後宮沒有娘娘居住。王爺每次留宿的,是皇上的承乾殿。”

秦海邏輯通暢,語言簡潔,一番言語絲毫沒有歧義,活生生掐滅了最後一絲希望。

秦時行覺得夜宿皇帝寢宮比私/通後妃更為不知廉恥。

他靠在床頭一臉木然:“……我留宿皇帝寢宮,做什麼?”

“王爺說,是要通宵教導皇上治國為君之道。”

秦時行這才緩過來,長舒一口氣:“小海子,你不能一口氣說完嗎?”

秦海憨厚笑道:“王爺在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就是太子太傅,教導皇上長大成人。現在王爺是帝師,皇上自然對王爺親厚。”

難怪皇帝一口一個“老師”。

但他可沒聽出一點尊重之意,言語間全是試探。

秦時行疲憊至極,秦海滅了蠟燭,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房間頓時陷入黑暗寂靜,他反而又睡不著了,盯著頭頂的紗帳,腦海裡浮現出皇帝剛進門時那個笑容。

眉眼彎彎,像個不知愁的富家公子。

自幼在冷宮中長大,一定飽受欺淩,七歲不慎掉入冰湖,隻能是被陷害。

可是……

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孩子,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笑容?

還有,皇帝無意間的親密動作和言語,說起“老師”從冰湖裡救他起來、天天跑太醫院要方子時的懷念,言語間的感情不似作偽。

那既然這樣,又為什麼要派人殺他?

秦時行腦子裡一片混亂。

子時,一頂黑頂金邊的轎子緩緩地行進宮牆,往天子寢宮的方向行去。

轎內,皇帝雙手攏著暖爐,半閉著眼,精神有些萎靡。

奸王掌權,他手裡可用的人不多,這次賠上了他手下最為得力的刑部侍郎,卻還是事敗,不免有些心情低沉,他輕聲開口:“給黃侍郎的家人一筆銀錢,好好安頓。”

貼身太監小福子說:“案子還沒定下來呢,您不要這麼悲觀。”

皇帝輕輕一笑:“王爺都說了,大理寺會“好好”辦理此案。”

“這次行刺安排得太倉促,皇上,您太心急了。”

聽聞此話,皇帝有些懨懨地垂下頭,並不寬闊的雙肩也沉沉地低了下去,似乎被看不見的重擔壓著,他摩挲著腰間的玉佩,那上麵刻著一個“謹”字:“朕何嘗不知……父皇為朕取名為謹,取字為慎之,就是希望朕在行動之前能謹慎三思,可朕已經忍了太多年,太累了。”

小福子擔憂道:“皇上……”

皇帝語氣低落:“朕隻是可惜……黃侍郎是先皇親點的狀元郎,拜相之才,卻因為朕的謀劃失誤,要交待在這樁案子裡。”

小福子:“要不……咱們去求王爺?”

皇帝冷冷一笑:“去求王爺放了刺殺他的幕後主使?”

小福子:“總要試一試。這麼多年,王爺對皇上多少也是有情分的。”

皇帝怔愣了一瞬,突然想到床榻邊,暗燭下,那句“是覺得冷嗎”。

他仔細回憶今晚對方的言行,疑惑地皺起眉:“朕覺得,王爺今晚有些奇怪。”

“皇上覺得哪裡不對?”

皇帝沉%e5%90%9f片刻,卻又緩緩搖頭:“說不上來,感覺罷了。”

一想到皇帝昨晚撂下的那句“明天再來”,秦時行一夜沒睡好,頂著黑眼圈早早地起了,夢裡都是在和皇帝打官腔。

睡了一覺起來再回憶昨晚那場見麵,他後知後覺地感到害怕。

麵對自己恨之入骨的人,還能談笑風生,句句恭敬,甚至放下帝王之尊,親手為他披衣掖被,這是何等的隱忍,何等的心機?

最重要的是,皇帝才十八歲。

年紀這麼小,就能這般忍辱負重,委曲求全,等他長大後掌握了勢力,回頭清算,攝政王會死得多慘?

用過早膳,秦時行踱步來到書房,隨意翻看了幾本文淵閣送來的奏折。

內容乏善可陳,除了拍馬屁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情,誰家娶了第十五房姨太太,誰家又在全民齋戒日吃了肉,誰又在家裡紮寫了攝政王生辰八字的小人,毫無興趣可言。

然而,盯著這一桌的奏折,秦時行心裡有了計較。

想到昨晚,皇帝旁敲側擊向他打聽遇刺一案時,那少年聲音裡有不易察覺的緊張,秦時行便知道自己沒猜錯,那位刑部侍郎,恐怕是皇帝手裡為數不多能用的實權人物。

他準備用這位黃侍郎,從皇上手裡換些東西。

秦時行隨便拿了本民間話本,躺在花園的榻上,一邊看書,一邊等著皇帝的到來。

直到日頭西斜,皇上也沒來。

秦時行百無聊賴,神思也不在書上了,遠遠地盯著牆角一株花發呆。

秦海過來添茶,見他的樣子,說道:“王爺是在等皇上?皇上一般用過晚膳才會過來。”

秦時行心裡暗想,放著黃侍郎在天牢裡受罪,這皇帝真沉得住氣,年紀輕輕就是養氣的好手。然而他嘴上卻說:“誰說我在等皇上?”

秦海憨憨一笑,給他滿上茶。

秦時行喝了口新鮮的熱茶,翻了頁書,頗為漫不經心地問道:“皇上叫什麼名字?”

秦海撓撓頭:“王爺怎麼連這個也忘了?皇上要是知道,指不定怎麼傷心呢……”

秦時行:“……”

皇帝才不會傷心,皇帝隻會興奮地把他這個冒牌貨抓起來,串在鐵杆子上烤得滋滋流油。

秦海:“皇上名叫周唯謹,字慎之。”

“好名字。”秦時行默念了一遍,笑道,“周是我最喜歡的姓。”

“為什麼?”

“周這個字,字形很美,既對稱,又不完全對稱,而且有曆史內涵,我最喜歡的朝代就是……”

秦時行驀然打住,想起這個時空並沒有一個叫東周的朝代。

他哂笑:“反正我喜歡。”

等到天都黑了,皇帝才姍姍來遲。

秦時行沒忘記他仍然扮演著傷患的角色,回到床上裝作弱不禁風地裹緊了被子。

皇帝——周唯謹今天換了一件白色長袍,依然是厚厚的袱緞。

秦時行注意到,皇帝腰間係著一塊青色的玉佩,有些老舊,上麵有很多白色的東西,似乎是齒痕。他心裡疑惑,誰會沒事啃玉佩玩?

“王爺的傷好些了嗎?”

“好些了,謝皇上關心。”

周唯謹仍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樣,一副官腔打得行雲流水,關心起了王爺的一日三餐和王府下人的日常娛樂活動,眼神專注,問候親切,可無意間摩挲腰間玉佩的手暴露了他的心不在焉。

秦時行見他不肯進入正題,便隻能和他對著打太極,一盞茶時間過去簡直無聊得要睡著。

當周唯謹把話題扯到王府花園的湘妃竹時,秦時行強忍困意,決定加快進度,他瞥了一眼周唯謹握著玉佩的修長手指,問道:“皇上有心事?”

周唯謹愣了一下,隨即輕笑道:“還有半個月便是中秋夜宴了,有許多事情需要提前籌備。”

秦時行裝作漫不經心地說:“今天大理寺孫大人來府上找臣。”

周唯謹倏地抬頭,黑色的眼眸卻依舊深不見底。

目光太灼灼,秦時行微微避開了眼。

“孫大人說,已經查明了此次刺殺的幕後主使,是刑部侍郎黃章。不知皇上是否熟悉此人?”

周唯謹目光微動,他動了動嘴唇,卻什麼也沒說。

秦時行耐心地等他開口。

半晌,周唯謹才輕聲道:“此人是天享十八年,先皇親點的狀元郎,文采斐然,天縱之才。”

“所以皇上此行,是為了他?”

第3章 老鄉↙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一個“是”字壓在舌尖上,翻滾幾回。

然而僅僅猶豫了一瞬,周唯謹就輕輕笑了,坦然承認:

“是,我的確為他而來。此人是國之棟梁,還請王爺念在先皇為國擢才的份上,對他網開一麵。”

這話說得漂亮,完美得無懈可擊。

但秦時行知道,這對對方來說並不容易。

以一國之君的身份低頭求人不容易,按下少年心性對敵人服軟更不容易。

秦時行看著他緊抿的嘴唇,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對方隻是個十八歲的孩子。

但他立刻把這個念頭壓下,提醒自己,對方是想要取自己性命的敵人。

秦時行:“黃侍郎買凶刺殺臣,直接放了他的話,恐怕不妥,皇上覺得呢?”

周唯謹立刻懂了,對方是在開價碼:“王爺怎麼想?”

秦時行微微一笑,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他伸出兩根手指:“兩件事。”

“第一件事,臣重傷在身,神思倦怠,希望將奏折朱批權交還皇上。”

這件事是他早就想好的。

他不是原主,沒有興趣管天下蒼生的破事,也沒興趣知道彆人的姨太太是什麼樣。

所以他打算放權。

可他很清楚,就算放權,皇帝也不一定能放過他。

相反,沒了權力的攝政王就像沒了爪牙的老虎,遲早會死。

所以……

“第二件事,黃章買凶刺殺朝廷命官,為示懲戒,罰他在天牢思過至中秋夜宴之後,再行釋放。”

這件事是他剛剛想到的,是周唯謹提醒了他。

中秋夜宴,百官皆入皇宮,城防鬆懈。

既然放權也免不了殺身之禍……

那麼,他打算逃。

遁入人海,就像沙子回歸沙漠,水滴流入大海,沒有人能找到他。

到時候,山川河海,九州四方,自有他的去處。

本以為對方會漫天要價的周唯謹蹙了眉:“王爺是在說笑?”

秦時行笑了:“臣雖不是君子,但八尺之軀,一言既出,自然駟馬難追。”

周唯謹定定地盯著他,目露揣度。

自他八歲登基起,攝政王就沒讓他碰過一封奏折。他身為皇帝,卻隻能從文淵閣的布告欄裡知道最近朝堂上發生了什麼大事,出台了什麼政令。

年幼時他因此事抗議過,攝政王卻不溫不火地告訴他:“皇上學識未精,尚不能處理奏折。”

而現在,攝政王竟然要交還朱批權。

秦時行知他懷疑,畢竟自己確實很像在無事獻殷勤。但是沒有辦法,現在距離中秋宮宴隻剩短短半個月,他必須安排好一切。

“皇上若是拿不定主意,也不要緊,可以回去想想,明天再告訴臣要不要接受。”

秦時行攏好被子,揉了揉太陽%e7%a9%b4,有些頭疼。

右肩的刀傷倒不打緊,致命的是腦袋上那一棍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