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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上乾淨衣服,天已經黑了。

燕雲瀟倚在床上,林鴻攬著他,不時偏頭親一親他的額頭和側臉。隻有這個時候,燕雲瀟會默許被抱著,也會默許這些不出格的小動作。

“縣令請我們去吃飯。”林鴻道,“想是猜到了我們是朝廷‘派’來的人。這樣也好,查案也能方便些。”

燕雲瀟把玩著發尾,頭發在修長的食指上繞了許多圈,漫不經心地道:“你方才說,上午那死去的婦人,手裡拿著一串珍珠項鏈?”

“嗯。”林鴻摸了摸他的臉頰,見他雙腮帶著薄紅,又是一陣心動,湊上去想親%e5%90%bb。

燕雲瀟不讓他靠近,警告道:“%e8%88%94了臟東西,彆來親我的嘴。”

“臟東西?”林鴻微笑道,“你的東西,怎能是臟東西?而且我漱口了。”

“那也不行。”燕雲瀟推開他,“你這個師爺,能不能敬業一點?”

談到正事,林鴻正色下來。

“男人並非上吊,女人也並非猝死,他們都是遭了毒手。殺人者是武功高手,用的是失傳的‘一指禪’,一指點在天靈蓋,人會在幾息之類斃命,身上毫無外傷。仵作檢不出,也是常事。”

燕雲瀟若有所思:“女人拿著珍珠項鏈,可能是正在梳妝,當然,也可能是……”

“也可能是在暗示凶手的身份。”林鴻接口道。

燕雲瀟讚賞地望著他:“那活下來的婢女也有稀奇。”

林鴻道:“所以要等縣令提審她之後,再作定論。”

兩人又躺了一會兒,簡單收拾一番後,乘馬車去了縣衙。

菜品豐盛但不鋪張,縣令、縣丞、主簿和幾位主事相陪。

席上的酒是當地特產的“南洋酒”,入口清冽又韻味十足,就像在喝一捧深海的瓊汁。

燕雲瀟第一次喝這樣的酒,喝得有些多了,雙頰漸漸浮上薄紅,定定地盯著虛空。

林鴻與縣令交談著,注意力卻一直放在皇帝身上,見狀低聲問道:“怎麼了?”

燕雲瀟說:“要吃那個。”

林鴻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那是一盤極辣的油爆鱔魚。皇帝平日連不辣的青椒都很少吃,更是嫌棄鱔魚長得醜,如此又醜又辣的鱔魚吃下去,皇帝非得嗆著不可。

燕雲瀟堅持又道:“要吃。”

林鴻望入他的眼睛,發現他目光迷離,沒有焦距,顯然是喝醉了,便夾起一塊細長的黃瓜放入他的碗中,哄道:“吃吧,但隻許吃一塊。”

燕雲瀟夾起黃瓜吃了,回味一番後道:“鱔魚也沒有想象的那麼辣。”

林鴻:“……”

這是完全醉了。

林鴻讓小鄧子先扶著皇帝上馬車,向縣令告辭。

縣令忙道:“天色還早,師爺不如留下,與本縣一同提審那婢女。”

林鴻道:“婢女今日受刺激太大,讓她冷靜一晚,明日再提審也不遲。我要回去給少爺暖床,先失陪了。”

縣令:“……”

後麵那句話才是你的重點吧?

但縣令麵對朝廷派來的大人,當然不能說什麼,隻好送他離開了。

回到小院,林鴻打來熱水伺候燕雲瀟梳洗,換上寢衣後,燕雲瀟卻不肯睡覺,鬨著要批奏折。

林鴻隻好拿來紙筆,又研了些墨,燕雲瀟大馬金刀地一站,執筆揮毫,大書四字。林鴻湊上去一看:鱔魚可食。

林鴻:“……”

他哄道:“皇上累了,先休息,明日再批奏折,可好?”

燕雲瀟把筆一扔,口齒清晰地道:“要吃栗子糕,熱的,新鮮的。”

他神色沉靜,步履穩定,要是林鴻不了解他,會以為他還清醒著。可林鴻恰恰是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知他已醉得不輕,忙哄道:“該休息了,現在吃容易積食,明兒一早吃好不好?”

燕雲瀟也不反駁,隻站著不動,靜靜地望著他。

林鴻哪裡招架得住這樣的眼神,立刻繳械投降:“好好好,皇上先去床上躺一會兒,我馬上去做,可好?”

燕雲瀟卻不肯:“帶我去。”他要確保林鴻不會偷工減料。

兩人來到廚房,林鴻把栗子去殼洗淨,放入蒸屜中,燒火蒸熟。燕雲瀟在旁邊戳戳蒸屜、摸摸點心碟,又把玩搗乾桂花的鐵杵。林鴻怕他拿不穩被鐵杵砸到,忙伸手去接,燕雲瀟卻不給,兩根手指將幾斤重的鐵杵轉出了殘影,得意地衝林鴻挑挑眉。

……然後,鐵杵打滑飛了出去,林鴻麵不改色地截住:“好了寶貝,馬上可以吃了,去桌邊坐著,好不好?”

燕雲瀟思索了一會兒,答應了。

吃完栗子糕,林鴻終於哄著燕雲瀟睡下。

睡了兩個多時辰,燕雲瀟醒了過來,窗外夜色正深。

林鴻正在看文書,遞了一盞溫熱的茶水過去,燕雲瀟慢慢喝下,聲音有些沙啞:“怎麼不睡?”

“睡過了,估摸著你這個時辰會醒,我便提前醒來。”林鴻笑道,“酒醒了?”

燕雲瀟道:“估摸?”

林鴻道:“上回在禦林軍營地,上上回在禦花園,你酒醉後,便是兩個時辰左右會醒來。”

燕雲瀟還不太清醒,下意識地重複:“兩個時辰?”

“皇上不記得了?那年皇上邀後宮美妾,在禦花園舉辦‘百美宴’,子時已過還不肯睡覺,若非我來接,皇上還萬萬不肯走。”

燕雲瀟神色迷蒙地望著他。

林鴻道:“皇上還送了我一顆夜明珠。”

燕雲瀟神色一動,顯然已經想起來了,卻嘴硬道:“胡謅什麼呢?”

林鴻當即拿過荷包,從裡麵掏出一顆夜明珠來,語氣很受傷:“皇上看看熟悉否?”

燕雲瀟:“……”

“荷包裡還裝了什麼?”

林鴻又從荷包中掏出一塊玉佩:“那回你從天香樓出來,又累又餓,我接你回府做飯給你吃,走之前你還問我可不可以打包栗子糕。我送你上馬車,許是覺得不能欠我的,你送了我這塊玉佩。”

“還有這個。”林鴻拿出一小塊夢香,“你命下人送到我府上的,想借此要挾我,真聰明呢。還記得嗎?”

燕雲瀟有著過目不忘的記憶,林鴻一說他便記起了。剛想說什麼,卻見林鴻又拿出了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這下子不用說他也知道裡麵裝的什麼。

“愛卿。”燕雲瀟先發製人,“你要是敢打開這個,明日一早,你就可以卷鋪蓋走人了。”

林鴻從善如流地收起裝金葉子的荷包,又道:“你方才問我怎麼估摸得這麼準,上回在禦林軍營地,你酒醉後和一風塵男子同臥一榻——那回也是兩個時辰便醒了。”

燕雲瀟還未完全清醒,木然地盯著他。林鴻見他神色呆愣,表情空茫,頗有些癡癡的,不覺又是一陣心動,湊上去親他。

寢衣微亂,林鴻一路向下%e5%90%bb去,最後跪在地上。

燕雲瀟感官遲鈍,後知後覺地抓住了林鴻的肩頭,口中卻道:“珍珠項鏈——那婦人會不會在暗示,凶手是拿念珠的和尚?”

林鴻:“……”

他稍一用力,燕雲瀟終於回過神來,低低地驚叫出聲。

林鴻抬起頭,無奈道:“寶貝,這個時候談案子,你讓我很沒有成就感。”

燕雲瀟軟在床上,還偏偏和他對著乾,微喘著道:“我明日去那和尚處喝茶。”

“不行。”林鴻正色道,“若他真是凶手,你此去有危險。”

察覺到自己語氣生硬,林鴻又補充道:“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你是師爺,你去,便打草驚蛇了。”燕雲瀟道,“你去縣衙提審那婢女,我去會會那和尚。怎麼,你認為我沒有防身本事不成?”

林鴻立刻放軟了聲音:“當然不是。我隻是擔心你,怕你遭到暗算。既如此,讓藍衛陪你去,結束後我去接你,可好?”

這倒是可以商量,燕雲瀟答應了:“行。”┆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翌日,南湖寺禪房。

空念方丈摸出一個小檀木盒,拈了一小撮茶葉,放入壺中,笑道:“老衲這茶是東海那邊買來的,隻剩一點了,若非貴客來訪,平日裡絕不舍得喝。”

“榮幸。”燕雲瀟道。

空念方丈從火爐上拎起水壺,燕雲瀟長腿一伸,方丈反應不及,被絆得直直往前撲,燕雲瀟握住他的手腕,指尖一拂,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不動聲色地掩藏住。

電光火石之間,燕雲瀟在方丈膝蓋處一頂,助他站穩,又伸手截住即將委地的水壺,從容地放到桌上:“方丈小心。”

一切發生得太快,空念方丈站在原地,茫然地摸了摸佛珠。

“大師,請吧。”燕雲瀟道。

空念方丈誦了聲佛號,歉意道:“老衲眼目昏花,多謝公子出手相幫。”

燕雲瀟大言不慚:“不必謝,泡盞好茶來。”

黑暗中的小鄧子暗笑出聲。

方丈跪坐於蒲席上,神情肅穆地開始泡茶,溫盞,醒茶,注水,出湯。

燕雲瀟不動聲色地打量起四周。禪房布置非常簡潔,一桌二椅,一座香案,香案上擺著一個五足蛇紋香爐,正燃著沉香。桌上放著一篇正在抄的佛經。

“公子,請用茶。”

燕雲瀟端起茶盞,掃了一眼佛經:“懺悔經?方丈是想為誰贖罪?又是為何懺悔?”

空念方丈道:“浮於塵世,人人罪孽深重,既為己,也為人。”

又閒話了幾句,燕雲瀟起身告辭,空念方丈送到門口。

林鴻已在寺外等待,見燕雲瀟完好無損地出來,鬆了口氣。

燕雲瀟好笑道:“做什麼呢?”

上了馬車,林鴻才開口道:“提審已結束,那女子阿花說,她在閣樓下看見男主人在二樓自縊身亡。”

“看見?”

林鴻意味深長地說:“她看見男主人將腦袋套進繩索,踢開矮凳。”

燕雲瀟笑道:“這不扯謊嗎?在樓下仰觀二樓,又怎能看見人踢開矮凳?”

“所以我讓縣令再審,用了些手段,阿花改口說記錯了,是在二樓看見的,並非樓下。”

燕雲瀟搖了搖頭:“滿口謊言,你怎麼想?”

林鴻簡潔地說:“她是凶手一夥的。不隻是她,先前的十三戶人家裡的‘幸存者’,也都是凶手一夥的。裡應外合,為凶手行便利,事後又幫助遮掩,所以至今毫無線索。”

“能找到那些人嗎?”

林鴻搖頭:“縣令說他們受的刺激太大,不願留在本縣,事發後全搬走了,杳無音訊。”

有藍衛在,想找到那些搬走的人並非難事,但兩人都不喜繞圈,力求直擊弱點,一舉抓獲凶手。

燕雲瀟喝了口茶,想起禪房裡那盞上好的東海茶,道:“空念方丈全無內力,凶手不是他。”他話音一轉:“不過他與凶手脫不了乾係——你之前說,房中少了個五足香爐,看看是不是這個?”

他略一沉%e5%90%9f,下筆如流水,畫出了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