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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珠。

小女孩十二歲了,笑起來像春天的花,她對燕雲瀟說:美人哥哥,你一定要幸福,玲玲會永遠為你祈福。

燕雲瀟恍惚了一瞬,他想起那五年的每個月裡,高高矮矮的小孩子們會圍著他,背剛念的文章,講學堂的趣事。他會和他們一起笑。

當晚,他將夜明珠放在竹燈凹槽處,荷花亮了起來。

他將燈放在床頭,小巧精致的一盞,散發著昏黃的光。他和著雨聲入睡。

燕雲瀟不是重欲之人,有了三個孩子後,他便很少往後宮去了。偶爾召皇後來寢宮,也是談些禪和趣事。

燕朝男風盛行,官宦家裡蓄妓養倌是常事,攜妓攜倌出遊是風流韻事。陸皇後見皇帝很少碰後妃,心裡著急,便張羅著給皇帝納了幾位男妾。

皇帝一開始不願,帝後徹夜長談一次後,皇帝答應了。

誰也不知道帝後談了些什麼。

可陸皇後清楚——女人的心思很細,她很早就察覺到了皇帝的隱疾。那夜她說:“隻要皇上永不廢後,永遠把臣妾當做可深談的密友,臣妾便不在意。”

一日暮春賞花,百官喝得微醺,正三五成群地喝酒聊天。燕雲瀟坐在一叢鳶尾中,正偏頭和一位男妾說著什麼,臉上帶著微醺的薄紅。

林鴻走了上去,單膝跪地說道:“臣有要事稟告,可否請皇上借一步說話。”

燕雲瀟正想醒醒酒,便點頭起身,中途晃了一下,林鴻在他手肘處輕扶。

兩人來到禦花園的角落。

燕雲瀟問:“丞相有何事稟報?”

林鴻深深地望著他,突然跪下,執起他的手:“皇上有了其他男人,臣也是男人,為什麼不可以是臣?”

那些刻意掩埋的往事在此時被點破,像是撕開一道帶血的疤。

燕雲瀟神色一冷,醉意散去。

“臣比天下所有人都更清楚該如何取悅皇上,比所有人都更能讓皇上舒服……”林鴻道,“如果皇上找男人隻是為了身體的愉悅,臣希望一試。”

“你是說,你想當朕的男寵?”燕雲瀟嘲諷地問。

林鴻俯身,虔誠地%e5%90%bb著燕雲瀟的鞋麵:“是。”

燕雲瀟彎下腰,攥住林鴻的下頜,強迫他抬起頭來。

“你毀了朕。”

“十年前,朕本可將太後一黨一網打儘,而後封後納妃,兒女繞膝,幸福美滿。一切本該無比美好,但你徹徹底底把朕毀了。”

燕雲瀟手指收緊,林鴻呼吸困難,卻仍沒有絲毫防禦。

“從那以後,朕需要吃藥,才能——”

燕雲瀟漠漠然地收回手,止住話頭。

林鴻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原來如此。

所以皇帝有了三個孩子後,就再也不去後宮。

所以陸皇後給皇帝納男妾。

原來如此……

“可是……”燕雲瀟望著他,緩緩地說,“那五年你也不算無功,朕本來已決定放過你,故召你回京,不提舊事。你為何又要送上門來?”

林鴻慘然一笑:“大概因為……隻有在皇上身邊,才是真正的活著。”

從他服下子蠱起,他就把這一生捆在了皇帝身上。他愛得卑微,卻忍不住在宮裡住進男妾時,被嫉妒折騰得日夜難安。

燕雲瀟靜靜地望著他,半晌後折下一枝已半凋的桃花,漫不經心地一笑:“如此,你便等著傳召吧。”

皇帝並不重欲,一月兩三次便已足夠。林鴻等了三個月,皇帝終於在夜裡召他入宮。

兩人的身體無比熟悉又契合,林鴻如他所說,向來最懂取悅皇帝。忘情之時,他喊了一聲“瀟兒”,燕雲瀟身體一顫,憤恨又複雜地盯著他。

那個眼神讓林鴻心旌動搖——皇帝仍在恨,他希望皇帝一直恨下去。因為愛的反麵並不是恨,而是漠然。

接下來林鴻的人生,便是無限的等待。

夜間情動之時,燕雲瀟偶爾會有那五年間養成的小動作——

他睡覺時喜歡屈膝側躺,因為林鴻會側身摟著他,把膝蓋頂在他腿彎中,這是唯一一個全身都能貼到的姿勢。那五年裡他最愛這樣睡覺。

他會動一動手指,立刻便有茶盞遞到他手邊。

他會不說話地伸出手臂,意思是胳膊酸了,要捏捏。

他會將赤著的雙腿放在林鴻腿上,林鴻便自覺地給他按腿間的那一根經脈。

這些往往是情動放鬆之時的自然反應,燕雲瀟很快會回神,收起這些自然養成的小動作。

於是,這些小動作出現的頻率越來越低。想來再有一段時間,便會消失不見。

到了那個時候,林鴻想——大概就是皇帝完全釋懷的時候。

皇帝或許再也不會見他,連僅有的肉-體關係也不願意維持。

又或許,皇帝會再次接納他。

那一天或許很早,或許很遲。

可誰也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畢竟上次皇帝要與他決裂之時,上天送來了一場地動山搖,讓他偷來了五年的歡愉。

這次呢?他不知道。

林鴻將自己洗乾淨,乘著馬車夜入寢宮。

內殿龍床,紗帳飄舞。

“皇上,臣來了。”

他微笑地走向龍床。

生活還是充滿期待的。

畢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番外一 完)

第72章 番外2 現代世界

林鴻失蹤了。

昨夜燕雲瀟沒讓林鴻留宿,今早朝會上,林鴻竟然罕見地缺席了。

自十幾年前入朝起,林鴻日日勤勉,從無一日缺席朝會——就連與皇帝交歡三日後,都能精神矍鑠地爬起來上朝。

坐到龍椅上,燕雲瀟看了看右首的空位,召來太監吩咐了一番,太監領命退下。

燕雲瀟立刻察覺到了此事的怪異。林鴻就算有事耽誤,也一定會提前給他口信,絕不會讓他不安猜測。

匆匆忙忙地結束朝會,派去相府的太監來回稟:“回皇上,林相不在府中。府中的下人稱,林相昨夜回府後便未曾出門,可是今早卻並不在房中,下人還以為林相早早地去上朝了。”

燕雲瀟突然想起,林鴻前幾日給他講過一個奇異的夢。

夢中林鴻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那裡的男子留著短短的一茬頭發,穿著露出胳膊和腿的衣服,載人的鐵皮箱子在街上飛馳,還有大鳥狀的東西載著人在天上飛……

燕雲瀟低聲喃喃道:“不會真去了那地方吧?”

太監疑惑道:“皇上?”

“派人去搜。”燕雲瀟回過神,沉聲道,“他絕不會無聲無息地就離開了,總會有線索。街坊鄰居四處問問,相府的下人也挨個問。”

太監領命,帶了一隊禁衛前去調查。

一個時辰後,禁衛帶來了壞消息。

“街坊鄰居都沒看見過林相出門。相府下人稱,林相進入書房便未曾出來。相府的馬車好好地停在後院,並未駛出。”

燕雲瀟從奏本中抬起頭:“人帶來了嗎?”

一個瘦瘦高高的小廝從禁衛身後走出來,正是林鴻的貼身小廝。

他咽了咽口水,一臉猶疑:“回皇上,小人覺得……相爺是消失了!”

禁衛喝道:“皇上麵前,怎可胡言亂語!”﹌思﹌兔﹌在﹌線﹌閱﹌讀﹌

燕雲瀟抬手止住禁衛,看向小廝:“讓他說。”

小廝道:“相爺昨夜回府後便進入了書房,小人子時去看過,書房仍亮著燈,相爺想是還在處理公務,小人便去睡了。今晨卯時小人起來,卻見書房還是亮著燈!相爺卻不見了。”

燕雲瀟問:“你為何斷定他是消失,不是出門了?”

小廝說:“因為書房門是從裡拴住的,窗戶也好端端地關著!除非相爺是從窗戶躍出,又小心地將窗戶恢複原樣……但他在自己府中,為什麼要這樣做?”

燕雲瀟沉%e5%90%9f了一會兒,讓禁衛和小廝都退下。

小廝說得玄乎,他卻信了。排除所有不可能的情況,剩下的再怎麼怪異,也隻能是事實。

他的推論其實很簡單——林鴻不可能在不知會他的情況下離開,隻能是遇到了什麼事,來不及知會他。

正好和小廝說的“消失”相%e5%90%bb合了。

燕雲瀟莫名地又想到了林鴻說的那個夢,夢裡那個奇怪的地方……

突然一陣困意來襲,他眼皮沉沉,瞬間就陷入了沉睡。

“Cut!Cut!”

“眼神能不能靈動一點?還有氣勢,氣勢啊!你演的是皇帝,拿出點氣勢來!”

“背台詞的時候能不能有點感情!彆像個木頭人一樣呆站著!”

“你怎麼回事!!!”

一個中氣十足的憤怒聲音縈繞在耳畔,吵得燕雲瀟皺起了眉,他沉聲道:“住嘴。”

那個聲音安靜了一瞬,隨即驚喜地叫道:“對、對對,就是這種感覺!保持這種感覺,再來一次!”

燕雲瀟被吵得頭疼,不耐煩地睜開眼睛,想看看是哪個不知趣的下人在喧嘩。

他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和金鑾殿差不多的地方,周圍是百官和太監,像是在舉行大朝會。

而前麵,站著一個頭發短得像和尚一樣的人,穿著奇怪的露腿衣服,手腳揮舞著和他說話。旁邊一架黑黢黢的東西,正對著他。

燕雲瀟立刻就發現了,這不是他的金鑾殿。金鑾殿的蟠龍柱是純金打造,而這裡的“蟠龍柱”卻像是紙糊的,“百官”也沒有一個是他熟悉的。

事出怪異。

燕雲瀟不動聲色地四處打量,望向遠方時,他倏地愣住——他看見了飛馳的“鐵皮盒子”。

那個正揮手喧嘩的人,和林鴻夢裡的人如出一轍:短頭發、奇裝異服、鼻梁上架著黑色的遮住眼睛的東西……

又一個鐵皮盒子飛馳而過。

燕雲瀟明白了,他似乎來到了林鴻夢到的那個地方。

“好了,鏡頭準備,咱們再來一次!”

黑洞洞的東西轉了轉,對著燕雲瀟,他不舒服地往旁邊跨了一步,沉聲道:“你在和朕說話?”

那個喧嘩的人——導演,摘下墨鏡,大步過來,激動地抓住燕雲瀟的手:“對、對對對對!就是這種感覺!終於開竅了我的寶貝兒!能維持住嗎?就剛才那感覺,來,咱們一條過!”

“你叫朕什麼?”燕雲瀟皺眉,震開導演的手。

旁邊一道不耐煩的聲音傳來:“剛才一直卡,現在又想搞什麼幺蛾子?我下午還有一個廣告要拍,這條還過不過了?”

燕雲瀟望過去,一個穿著紅色朝服的人正不耐煩地看著他,神情不善。

從來沒有人這樣對他說過話。燕雲瀟平靜地說:“你在和朕說話?”

他神情平靜,眉目間卻帶上了帝王與生俱來的威壓,凜然不可侵犯。

那人莫名地感覺氣勢被壓了一截,一愣後提高聲音道:“朕朕朕的做什麼?還沒開始拍呢!不過是和燕文帝同名,還真把自己當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