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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還有呢?朝堂上的事情,你可有聽說?”

“奴婢……奴婢隻知道,太後薨逝,朝堂大亂,林大人正在整頓朝綱。”

燕雲瀟知再難問出什麼,讓她退下了。

午時過後,林鴻過來了。

一桌膳食已失去熱氣,顏色黯淡,卻一口沒動。

燕雲瀟坐在桌案邊,見林鴻過來,憤恨地抬頭望過去。

林鴻熟視無睹,走到他身前蹲下,溫聲道:“皇上怎麼不用膳?身子還虛著,正要好好補補。”

燕雲瀟冷聲道:“朕以為,我們要好好談談。”

“談話與用膳,並不矛盾。”林鴻一笑,示意宮人將冷掉的菜撤掉,端來新的。

燕雲瀟注意到,宮人裡沒有了素燈,換成了另一位他從未見過的宮女。他意識到了什麼,陡然一僵,不敢置信地望向林鴻。

林鴻微笑道:“有人不聽話,臣隻好把她換掉了。”

“你把她怎麼了?”

“臣隻是讓她回了浣衣局。這樣不聽話的人留在皇上身邊,臣心裡不安。”林鴻笑意漸深,握住燕雲瀟的手,“再說了,皇上有什麼想問的話,直接問臣便是,何苦去問其他人。”

燕雲瀟麵無表情地盯著他:“朕問你,你會說實話嗎?”

“當然了。臣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不過……”林鴻話音一轉,“臣憂心皇上龍體,先用過膳,我們再談,可好?”

燕雲瀟道:“不問清楚,朕無心用膳。”

林鴻略一思索,在他身邊坐下:“皇上請問。”

“朝廷局麵如何?”

“太後身死,太後黨官員被一網打儘,數十人下獄,刑部正在徹查。皇宮裡有太後十幾年前安插的無數釘子,臣也已下令徹查。”林鴻耐心地說,“祭祖大典上,禦林軍和京城守備軍立下大功,臣正在與眾官員商議獎賞之道。”

燕雲瀟又問了幾位官員的情況,林鴻一一作答,耐心又細致,毫不遮掩地全盤托出。

“尋王何在?”燕雲瀟又問。

林鴻道:“臣已命人送王爺回滄州。”

燕雲瀟暗暗鬆了口氣,警告道:“若他出了什麼意外,朕決不輕饒。”

林鴻一笑:“皇上多慮了,皇上所關心的人,臣自然會保護他們不受傷害。現在,可否用膳了?”

燕雲瀟瞥了一眼陌生的宮人,道:“朕要銀燭和流螢伺候。”

“皇上是嫌這裡的人伺候得不好嗎?”林鴻看向侍立在旁的宮女和太監,語氣溫和,“如此,他們便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宮女太監瑟瑟發抖,跪下求饒。

燕雲瀟看著林鴻帶笑的臉,心裡一陣惡寒:“你令朕惡心。”

林鴻麵不改色,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請皇上用膳。”

燕雲瀟冷冷一笑:“朕是皇帝,會在意幾條奴才的命?林大人未免太高看朕了。”

他說著,看也不看桌上的飯菜一眼,走到床邊坐下:“飯前,朕要用加了青鹽的井水泡的香茶漱口,飯中,布菜要色彩搭配、錯落有致,才不至於令朕失了食欲。飯後,朕要品一杯香茗,香茗日日不同,要搭配當日的天氣、心情和衣著。這些事情隻有銀燭和流螢會,其他人一律學不來。”

他挑釁地望著林鴻:“沒有這些,朕是萬萬沒有食欲用膳的。”

林鴻絲毫不以為忤:“如此,便換臣來為皇上布膳。”

他說著,走到桌前,挑了一些皇帝愛吃的菜,細致地擺盤,端到皇帝麵前。

燕雲瀟看也不看一眼,惡意地勾起唇角:“哦,朕忘了說了,銀燭和流螢都是一等一的美人,柔荑似玉,為朕布菜,何等美妙。丞相這樣一個年老色衰的老男人,看一眼就令朕失了食欲。”

林鴻麵不改色,夾了一筷子菜遞到皇帝嘴邊,勸道:“皇上吃些吧,菜該涼了。”

那一筷子菜執著地停在燕雲瀟嘴邊,似乎隻要他不張嘴吃下去,就會永遠停在那裡。

燕雲瀟惱怒地揮手打落盤子:“滾!給朕滾!”

林鴻猝不及防,被打翻的菜潑了一身,他默不作聲地掏出手帕,擦去濺在皇帝鞋履上的菜湯,又命人來掃去滿地狼藉,行禮告退了。

到了傍晚,有太監來政事堂,湊在林鴻耳邊說了句什麼。

林鴻皺眉合上奏本:“皇上還是不肯用膳?”

太監:“是。”

林鴻顧不上管沒處理完的奏本,匆匆到皇帝寢宮去。

一桌子菜肴失了顏色,沒有動過的痕跡。皇帝正躺在床上,麵色蒼白。

林鴻沉聲道:“皇上為何不用膳?”

燕雲瀟冷汗涔涔,聲音虛弱:“朕已說了,用膳需要儀式。”

“皇上就這麼想讓那兩個宮女回來?”林鴻有些煩躁地來回踱步,“在皇上心中,她們有那麼重要?”

燕雲瀟悶哼一聲,翻過身壓住胃部,閉上眼睛。

林鴻著急地蹲在他身邊:“胃疼?是不是餓的?皇上彆這樣,吃點東西好不好?”

燕雲瀟眼睛緊閉,唇邊勾起一個嘲諷的笑意,手掌更用力地抵著胃部,他斷斷續續地說:“看見……朕……疼,相爺……不是應該……開心嗎?”

“吃東西——算臣求皇上了——好不好?”林鴻緊皺著眉,“皇上用了膳,臣就讓她們回來。”

燕雲瀟緩緩地睜開濡濕的眼,滿眼戒備和不信任:“先回來。”

林鴻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捶在床沿,他轉身對太監低吼道:“還不快去!”又對另一個太監道:“傳太醫。讓禦膳房送碗粥來。”

床沿慢慢裂開一道縫。

燕雲瀟瞥了一眼那道縫,痛極似的蜷縮成一團。

林鴻攬住他,抓住他的手不讓他自虐,稍微用了些力幫他壓著痛處,哄道:“沒事了,太醫馬上來了。”

燕雲瀟抗拒著他的接觸,咬牙道:“放開。”

很快,銀燭和流螢過來了,燕雲瀟看到她倆除了消瘦些,並無其他不妥,心裡一鬆,眼前幾乎一黑。

林鴻道:“皇上現在能喝粥了嗎?”

燕雲瀟虛弱地抬起頭,目光倔強如不服輸的小豹子:“你在,朕喝不下。”

林鴻袖中的手握成拳,又頹然地鬆開,無聲地行禮告退。

太醫診完脈,說皇上隻是餓著了,並無大礙,林鴻這才放下心來,回到政事堂處理奏本。

他望著奏本,腦中又浮現出那一幕。

他被皇帝推下懸崖,皇帝緊跟著跳下來。他以為他們會葬身荒穀,屍骨交纏,千年萬年都在一起。

可是下麵有水潭。

那一瞬間,美夢破裂了。

他忍了這麼些年的感情,突然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要他。

無論以何種代價。

想到皇帝厭惡的目光,林鴻頹然了一瞬,眼裡浮現出軟弱和動搖,可是很快,目光又堅定起來。

木已成舟,他已沒有退路。

唯有前進。

即使千難萬難。

自古華山隻有一條路,想要上去,就必須排除萬難。

寢宮裡,燕雲瀟喝了碗熱粥,身體終於舒服了些。他靠在床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按揉著胃部,出神地思考著銀燭方才的話。

“前幾日,一個自稱是藍一的人暗中找到奴婢。”銀燭附在他耳邊,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他讓皇上想辦法降低林相的戒心,等時機成熟,他會在暗道那頭接應皇上。”

燕雲瀟的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塊青石地磚上,那塊地磚下麵有一條暗道,一條隻有藍一才知道的暗道。

他眼睛裡閃過一道光亮,隨即又不動聲色地掩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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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接下來的幾天,燕雲瀟都在靜觀其變。

在知道憤怒和打罵沒有作用後,他第一時間就收斂起了怒火。帝王的情緒是手段、是計策,絕不是單純的發泄。

這是母妃從小教他的道理。

他不是一個會被情緒打倒的人,更不會因情緒而喪失判斷力。他從小就學會了隱忍、偽裝和等待。他比狩獵的狼更為耐心。

燕雲瀟觀察發現,隻要他不提離開寢宮,林鴻對他有求必應,完全秉持君臣之禮。

他每日詢問朝廷中事,林鴻都一一解答,還會以文書為佐證。這些天他不上朝,卻比往常更了解朝堂的情況。

林鴻甚至毫不猶豫地答應教他練武,對招時絲毫不藏私,悉心指導,短短幾次,燕雲瀟就飛速進步。

燕雲瀟百思不得其解,第一次發現他看不透一個人。

一麵囚禁他,一麵又毫無保留地告訴他朝廷諸事、教導他練武。

一麵冷酷地對待他周圍的人,一麵又對他恭謹誠懇,態度稱得上卑微。

燕雲瀟還發現,林鴻不敢看他。兩人說話時,林鴻的目光總是微微下移,似是不敢與他對視。

“你怕朕。”昨夜,燕雲瀟篤定地說。

林鴻微笑說道:“皇上身為人君,威儀堂堂,臣自然心存敬畏。”

“不,不。”燕雲瀟緩緩搖頭,審視著他,眼睛發亮,這是抓住了對手弱點的獵豹才有的眼神,“你怕朕,你怕朕恨你,怕朕厭惡你,所以你不敢強迫於朕……你把朕關起來,不就是為了做那檔子男歡女愛的事情麼?你為什麼不動手?因為你在害怕。”

林鴻幾不可見地一僵,平靜地和燕雲瀟對視:“皇上說得不錯,愛生憂患,愛生畏懼,臣不過俗人爾。”

這些天來,林鴻說愛他,說餘生隻想得到他,燕雲瀟都當他在放屁。這回,他卻覺得,林鴻說的怕是真的。

因為畏懼是無法掩飾的。

今夜,林鴻照例在寢宮批閱奏本——燕雲瀟想知道朝廷中事,林鴻便如他的願,將奏本帶來批閱,耐心地為他解答。

燭光下,燕雲瀟微眯著眼睛,審視地打量著林鴻。

這些天,林鴻對他有求必應,唯有一件事卻絕不鬆口——林鴻不肯撤走巡邏的禁衛。

禁衛每隔一炷香時間,便會來寢宮巡視一圈,看到皇帝本人,才會離開。

藍一已經帶來了消息,五日後在暗道那頭接應他。若是不解決掉禁衛,就算他通過暗道逃走,林鴻也能最快速度接到消息。

他必須爭取足夠多的時間。

該用的手段都已用了,林鴻不肯鬆口。

燕雲瀟向來是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為奪回權力,他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

那麼……

“皇上可還有疑問?”林鴻正給他講著奏本上的事項,像在暖閣裡那樣儘心。

燕雲瀟掩唇打了個嗬欠,懶懶地伸出手,覆在林鴻的手上。

兩人同時僵住。

燕雲瀟強忍住肌膚相貼的不適,輕笑道:“夜色深了,相爺還在講甚麼枯燥的奏本,真是無趣。”

林鴻定定地望著他。

“你把朕關在這裡,不就是為了……嗯……做那事嗎?”燕雲瀟手掌微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