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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

銀燭道:“皇上說,讓您‘從哪來的回哪去’。”

“……”林鴻知道此時不能硬碰硬,便略一點頭,道,“請姑娘照顧好皇上,有事及時來相府送信。”

銀燭應下,好奇地偷偷打量他。

午後,燕雲瀟用過午膳,身體仍有些虛軟,便倚在軟榻上歇息,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手中的書。

流螢正給他捏著腿,見他望著一頁書出神,便柔聲道:“皇上有心事?”

燕雲瀟歎了口氣,放下書,問她:“朕是不是一個,特彆容易心軟的人?”

流螢道:“當然了,皇上是頂頂善良又溫和的人。”

燕雲瀟又歎了口氣,思緒回到前幾天。

一開始他確實被伺候得舒服不已,後半夜他叫停,林鴻卻不肯。每當他冷下聲板起臉命令,林鴻就會說:

“皇上曾拿一袋金葉子打發臣數年的感情……”

“皇上曾收下步搖姑娘送的紅玫瑰。”

“皇上曾經想邀穀源成同榻而眠……”

“皇上曾抽了臣幾十鞭子……”

“皇上曾讓刑部通緝臣,臣東躲西藏,好不狼狽。”

燕雲瀟每每一心軟,林鴻就會蹬鼻子上臉,添油加醋地說:“……可是那些都沒有關係,隻求皇上今夜可憐可憐臣……”

於是持續了整整三天。

他中途昏過去又醒來,惱怒不已,那不要臉的玩意兒又開始打苦情牌,吹洞簫練就的嘴上工夫果然厲害,翻來覆去地說,長篇大論地訴苦,說得他不得不心軟。

他就是太心軟了。

燕雲瀟恨恨地一拍扶手。

流螢拉過他的手,溫柔道:“心軟沒什麼不好,隻要不被壞人利用。皇上彆多想,再吃些糕點怎麼樣?”

燕雲瀟深思了片刻,也就釋然了,反正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嗬嗬。

可是這怎麼不算是被壞人利用呢?

接下來的半個月,朝會照常舉行,皇帝沒有再缺席過。

百官發現,皇帝對林相格外冷淡起來。凡是林相稟告的事情,皇帝總要挑些刺出來,冷嘲熱諷一番。可林相上奏的事項,最後又總是會通過。

百官於是明白了,林相是在私人的事情上惹到皇上了,所以不涉及公務。

林鴻心知肚明,受之甘之如飴。但唯一難受的是,皇帝不讓他進寢宮了。他數次夜潛入宮,寢宮的窗戶緊緊栓著,皇帝還在生氣,嚴防著他。

幾日後,西北大雪,驛路不通,百姓的田地和屋宇被大雪壓垮,牲畜多餓死。在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燕朝,這算是較大的災情了。

消息傳到朝廷,林鴻立刻派人送糧草、修驛路、發銀錢、建房屋。他下了嚴令,救災的官員八百裡加急趕往西北,短短幾天就安撫了百姓,救災有條不紊地進行。

百姓感恩戴德,請當地德高望重的高僧寫了祝辭,感謝浩蕩皇恩,祝願皇上千秋萬歲,萬人在祝辭冊上留名。幾日後,祝辭冊傳入京城,朝會上林鴻稟告起此事,皇帝終於正眼看了他一眼。

林鴻麵色無波,實際上內心激動得差點跳上房頂。

平定災情是件小事,卻是個契機。

當夜,林鴻偷偷摸摸進宮,發現了一扇未關嚴的窗戶。

他進入寢宮,屏風後正氤氳著淡淡水汽。

皇帝正在沐浴。

林鴻繞過屏風,看見日思夜想的人靠在浴桶上,水珠順著精致的下頜往下滑落。

他走過去,從懷裡掏出兩個曬乾的柚子皮,放入水中。

燕雲瀟抬眼淺淺望他:“做什麼?”

林鴻燦爛一笑:“聽說東海那邊有個習俗,冬至泡柚子浴,來年一整年都不會染風寒。”

燕雲瀟一泡澡就不想動,眼睛半闔著,任由林鴻捧起熱水澆在他露出的肩頸上。

感受到對方動作越來越慢,手指越來越灼熱,燕雲瀟懶懶地說:“想都彆想。”

林鴻從善如流地一笑:“是,遵命。”

沐浴過後,林鴻抱著燕雲瀟回到床上,為他擦乾身體,係上手腕和腳踝的紅繩。又拿出一條新的肚兜——上麵繡著珍珠和蚌殼。

“冬天到了,這條是加厚的。”林鴻說。

燕雲瀟瞥了一眼,沒表示拒絕,林鴻便給他穿上。

不知不覺間,肚兜已裝滿了櫃子,不同厚薄的,不同材質的,不同圖案的——但都是紅色的。

林鴻沉迷於打扮皇帝的遊戲中——每天睡覺前都提前選好次日要穿的肚兜、衣袍、腰帶、披風、鞋履和發冠。一開始皇帝嫌他審美奇怪,他便去學習了一番,後來皇帝便越來越滿意。

殿內地龍燒得熱熱的,溫暖如春,泡了熱湯後全身又散發著熱氣,燕雲瀟便伸出雪白的胳膊和腿,露在外麵,被子隻蓋著肚子。

林鴻看了一眼,倉皇地移開目光。

燕雲瀟問他:“你知道朕讓你來是做什麼的?”

林鴻道:“是與臣重歸於好。”

“哪來的這麼大的臉?”燕雲瀟奇道,“你還在考察期間。”

林鴻虛心求問:“考察內容是什麼?”

“內容麼……”燕雲瀟漫不經心地又蹬了蹬被子,修長的小腿一覽無餘,他說,“你今晚不許睡覺,跪在這裡看著朕,但是——一根指頭也不許碰朕,知道嗎?”

林鴻的喉結上下動了動:“……是。”

燕雲瀟滿意地閉上眼睛:“好了,朕要睡覺了。”

之前收起來的夜明珠,此時又立在床頭,散發著幽幽的光。

林鴻把夜明珠放入櫃中,溫聲道:“睡吧,我就在這裡,彆怕。”

黑暗中,燕雲瀟似是輕輕冷哼了一聲,便沒了聲響。半晌後,呼吸微沉。

林鴻目力過人,在黑暗中也能看清。皇帝的皮膚白得近乎反光,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對他而言,簡直是一種折磨。

可是皇帝還沒消氣,所以來考察他。

林鴻閉著眼睛念清心經。

他用上了此生所有的克製力。

天亮後,他通過了考察,再次獲得了進入寢宮的權利。

燕雲瀟道:“你如今嘗到了苦頭,可懂得如何克製自己了?”

林鴻道:“是。謝皇上教誨。”心中卻道,壓抑得越狠,爆發得越厲害,這不是他能控製的。

但願下次皇上換一種考察方式。

第65章

臘月初,初雪飄落。

皇帝帶著百官前往嚴州避寒,除了幾名留京辦公的官員外,其餘官員全部出動,浩浩蕩蕩的車架從宮牆一直排到城門口。

這出行的盛景令百姓震驚駐足,簇擁著車架前行,一路跟到了城門口。

皇帝命人撒銀票和銅錢,百姓們激動搶奪,山呼萬歲聲響徹京城上空。長龍般的車架遠去,百姓仍跪地叩首,遠遠目送。

“看來,朕還是喜歡熱鬨的。”燕雲瀟放下車簾,笑道,“人人都有虛榮心,朕也不例外。”

馬車寬敞溫暖,對麵坐著林鴻和穀源成。

聞言,穀源成道:“皇上此言差矣。見百姓和美,皇上心生喜悅,此乃一腔拳拳愛民之心,怎能說是虛榮?”

話裡的恭維恰到好處,配上那一臉赤誠,這話便顯得十分誠摯。⊥思⊥兔⊥在⊥線⊥閱⊥讀⊥

燕雲瀟唇邊的弧度變大了,攬起袍袖親手斟了杯茶:“說得不錯。如今天下平順,百姓和美,你功不可沒,這杯茶,算是朕敬你的。”

穀源成受寵若驚,忙雙手接過茶盞。

林鴻自然也不能落後,開口道:“皇上英明神武,愛民如子,西北高僧為皇上手書祝辭,萬民署名,皆感念皇上恩德。皇上萬不可妄自菲薄。”

這話就顯得用力過猛,油膩不已。

燕雲瀟不輕不重地盯了他一眼,指了指茶壺:“你也說得不錯,喝茶吧。”

林鴻給自己斟了盞茶,又眼巴巴地盯著燕雲瀟。

燕雲瀟唇角微勾,勉為其難地把自己的茶盞遞過去,林鴻接過給他斟滿。中途遞茶盞時,兩人的指尖輕輕摩挲了一下,在乾冷的冬季激起一陣穿透骨髓的顫栗。

燕雲瀟臉上浮現出薄怒,皺眉盯著林鴻,眼睛說著:“你瘋了!”

林鴻做出一個誠懇悔過的表情,眼睛回複道:“對不起,沒忍住。”

旁邊的穀源成還在捧著茶盞,一口一口品嘗著皇帝親手斟的茶,沒注意這邊的暗湧。

馬車駛過一段石子路,進入了平坦的官道,幾乎沒有顛簸。

燕雲瀟道:“叫你們二人來,是陪朕下棋的。近日,朕聽聞民間有種三人一起下的棋,看起來頗為有趣。”

他指了指旁邊的檀木旗盒,讓林鴻按他的指示擺好。

棋盤呈圓形,棋子竟是各色的玻璃球狀。林鴻和穀源成都沒見過這種棋,好奇地觀察著棋盤,擺弄棋子。

燕雲瀟微微一笑,講解了一下規則。兩人都聰明絕頂,當即明白了怎麼玩。

林鴻一開始還覺得新奇,掌握訣竅占得上風後,他的注意力就完全不在棋上了,隻在對麵的皇帝身上。

今晨天落初雪,從寢宮的窗口看出去,禦花園白雪皚皚,昨晚給皇帝選的那套衣服頓時不美了,林鴻決定重新選。

他立刻就選出了這一套。

而此時——

燕雲瀟端坐在他對麵,白衣白履,披著純白的狐裘披風,頭戴白玉冠。全身上下無一不白,比白雪更美三分。

勝雪的白中,有一抹如血的豔紅——腰間的履帶是火紅的,綴著一塊剔透的血玉。思索時,他會用空閒的左手摩挲腰間的玉,白皙的手指映襯著剔透的紅玉,漂亮極了。

此時,燕雲瀟正手拈棋子,眉宇沉穩從容,垂目思索,專注又認真,像是在儘力征服困難。

太動人了。林鴻心裡像是燒了把火。

正看得專注,燕雲瀟悠悠地抬起頭來,捕捉到了林鴻灼熱的視線。他一笑:“林大人,該你了。”

林鴻艱難地把注意力集中到棋盤,卻見自己不知何時已近潰敗——皇帝壓根不向穀源成進攻,專盯著他殺。

感覺到皇帝的視線仍釘在他身上,林鴻胡亂地下了一子。

輪到穀源成了。

小案幾下方,林鴻微微一伸腿,便碰到了燕雲瀟端放著的腿。兩人腿都很長,在案幾下麵挨在一起。

布料摩攃的窸窣聲被掩蓋在粼粼車聲中,熱度透過褲腿傳來。林鴻忍不住,用腿輕輕蹭了蹭燕雲瀟的小腿。

燕雲瀟正端著茶盞,慢條斯理地吹開水麵的浮沫,感受到桌下的小動作,他小腿微曲,用膝蓋撞了下林鴻的腿,以示警告。

林鴻卻以為皇帝在和他暗中調情,頓時興奮得汗毛倒立。他瞥了一眼,穀源成仍執子思索著。便變本加厲,用膝蓋蹭了蹭皇帝的膝蓋彎——這是皇帝的敏[gǎn]之處。

燕雲瀟猛地吞下一口茶水,不敢置信地盯著林鴻,雙目簡直要噴出火來。

林鴻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理解錯了皇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