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有力起來。
林鴻第一次舒了口氣,但很快,又重新焦慮起來。
因為燕雲瀟仍然沒有醒過來。
到了中午,燕雲瀟仍然無知無覺地昏迷著。昨日這個時候,他還清醒了一會兒,堅持要沐浴,可是今天,他沒有一絲意識。
若不是那脈搏仍然有力,林鴻恐會當場發瘋。
這日下午,燕尋秘密入京。
前些天新任鬥雞司主事晁微給他寫了信,向他討教鬥雞的事情。信中附著皇兄的手書。聽到急召,他還以為皇兄要請他去鬥雞,特意帶上了一隻新馴的騅羽。
燕尋興衝衝地入了宮,卻見皇兄昏迷不醒,消瘦得不成樣子。他腦中一片空白,哇地一下哭聲震天,被林鴻拎著離開內殿。
“肅靜,皇上需要休息。”林鴻警告地盯著他。
燕尋根本顧不上怕他了,拽著他的袖子連聲道:“皇兄怎麼了?皇兄怎麼了?!誰要害皇兄?”
林鴻略一沉%e5%90%9f,知道燕雲瀟不會告訴燕尋他自小服毒一事,便避重就輕地簡潔道:“皇上身中奇毒。”
燕尋急道:“怎麼會?那為什麼不給他解毒?太醫呢?太醫都是飯桶嗎?”
林鴻道:“這種毒非常奇特,藍衛中隻有一人會解,他正在趕回途中。”
燕尋抽噎著瞪大淚眼:“那你們催他了嗎?趕緊催他啊!皇兄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他擔當得起嗎!”
他哭聲一頓,擦乾淨眼睛,頓時明白了過來:“皇兄是讓我來……”
正在這時,他的下人提著一個鑲金的大鳥籠過來,一隻神氣活現的騅羽在籠裡引頸長鳴。
林鴻皺眉道:“皇上急召王爺入京,王爺帶著這畜生做什麼。”
燕尋抽噎了一下:“本王以為……以為皇兄讓我來鬥雞。”
林鴻沉聲道:“若是如此,為何下令讓王爺秘密入京?”
燕尋說:“我以為皇兄是想瞞著朝臣,因為怕人說他玩物喪誌。”
“……”林鴻憂心焦慮了一整天,此時遇上這麼個奇葩,簡直啼笑皆非,“那禦林軍在路途中接到王爺,又是如何說的?”
燕尋擦了擦眼淚:“他們說喚本王入京是為解什麼天狗犯闕,這借口太爛,傻子也不會信啊。”
此時他滿心擔憂,再加上畏懼林鴻,忙往內殿跑去:“我來照顧皇兄。”
毒發後的第四天夜裡,燕雲瀟依然無知覺地昏迷著。
內殿燈火通明,燕尋和步搖圍在床邊,太醫和婢女們在外圍,大家都焦急地等待著藍六的到來。
林鴻望著床上的人,在心裡默念著:愛你的人都在這裡,你一定要好起來。
距離子時還有一刻鐘,窗欞一聲輕響,一個風塵仆仆的中年人落地。
床前的藍一平靜地讓開。
藍六一句話也沒有說,麵色冷峻地走到龍床前,將一粒藥丸塞入了皇帝口中。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燕尋抽泣著握緊了皇帝的手:“皇兄……”
一炷香時間後,燕雲瀟身體一顫,嘔出一口黑血。
燕尋立刻罵道:“你給皇兄吃的什麼?!你這赤腳……”他突然啞聲了,因為皇帝的手動了動。
他低下頭,對上了燕雲瀟緩緩睜開的眼睛,頓時嚎哭起來:“皇兄……!!!”
藍六平靜無波的聲音響起:“每停止服毒一次,秘藥有一成的幾率反噬。主子內力武功高強,所以反噬得格外厲害。”
“現在有兩條路可選。第一條,保留內力,服下解藥,今後每月會發作三天,重複這幾日的痛苦,但性命無虞。”
“第二條,散去所有內力,服下解藥,且此痛不會再發作。”
“無論選哪條,這些年植入秘藥中的所有毒,都會隨著秘藥消散。”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想著,當然是選擇第二條。可是燕雲瀟沉默著沒有說話,他的目光穿過重重人群,落在林鴻的身上。
林鴻走上去,沉聲道:“皇上與我有事商談,大家先離開吧。”
所有人聽命離開,燕尋卻依然握著皇帝的手,不肯撒開。
燕雲瀟手掌動了動,兄弟間從小養成的默契無可比擬,燕尋立刻低下頭,在他掌心蹭了蹭,吸了吸鼻子,道:“哥,你不能有事。”
燕雲瀟微微一笑:“乖,出去吧。”
燕尋不舍地離開了。
殿中隻剩燕雲瀟和林鴻。
林鴻近兩日沒聽見他說話,此時見他醒來,聽見他的聲音,簡直激動得語無倫次:“你……感覺怎麼樣?”
燕雲瀟卻道:“我從七歲就練武了。”
林鴻握住他的手,%e5%90%bb了%e5%90%bb手背:“彆擔心,就算散去內力,也可以重新再練,你年輕又聰明,肯定能練得很快。”
燕雲瀟靜靜地盯著他。
林鴻憐惜地撫著他的臉頰,輕聲道:“你放心,我絕不會仗著武力欺負你,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不要難過,秘藥消散根本無所謂,我會一直陪著你,保護你,不讓你受傷,更不會讓你中毒。你相信我嗎?”
燕雲瀟望著他:“從七歲開始,我便再也沒有……依靠過任何人。因為……隻有自己是靠得住的。”
“那你就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林鴻拉著他的手,摩挲他的掌心,“過去這一年,我做得還算是不錯,對不對?那你就再多相信我一點,給我這個機會來保護你。”
燕雲瀟閉了閉眼睛。
許久,他輕輕地歎了口氣,話音輕若鴻羽:“讓藍六進來吧。”
這一刻,他自願卸下了所有盔甲。
他用餘生下注了這場豪賭,賭林鴻對他的愛是否不渝,是否能護他一世無憂。
自七歲起,他再也沒有把主動權交給過彆人。
但此刻,他把自己交了出去。
第60章
服下藍六給的解藥後,燕雲瀟體內的毒性慢慢消退。接下來的幾天,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但總算能吃些東西,不用再忍受劇痛。
他現在最需要的便是靜養,等毒性完全消除。
太醫們為了證明自己尚有用處,日日熬大補的湯藥來,又調製了上好的金瘡藥和舒痕膠,再三保證隻消用上幾回,皇帝身上的刀口就能不留痕跡。
燕雲瀟不習慣讓彆人看見他的身體,從小就自己沐浴,不讓宮女太監服侍。這些年來幫他沐浴過的,也隻有林鴻一人而已。
但等他意識稍微清醒一些,便不願意讓林鴻幫他沐浴了,更不願讓林鴻幫他塗藥膏。
他的身體自鎖骨以下,全是交織錯亂的刀痕,他自己都不想看見,何況彆人。
林鴻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當即哄道:“太醫說了,隻消塗幾次藥,疤痕就會脫落,完全看不出痕跡。”
燕雲瀟抱著被子,翻身背對著他,悶聲道:“不要。我讓彆人來塗。”
林鴻過去抱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那雙漂亮的眼睛裡隱藏的自卑。知他喪失了武功,正是敏[gǎn]脆弱的時候,便打疊起千般溫柔,耐心哄勸著。
燕雲瀟堵住耳朵,仍是不允。
林鴻便道:“那你讓誰塗呢?無論讓誰來,我都會嫉妒得受不了。何況,還有某些隱秘的地方……”
燕雲瀟瞬間啞火了。
他可接受不了彆人碰他的隱私部位。
算起來,林鴻是唯一一個碰過的人。
燕雲瀟長歎了一口氣,隻好妥協了。
夜裡沐浴完後,燕雲瀟趴在床上,寸縷未著,任林鴻給他抹藥。
渾身皮膚光滑如緞,交錯的刀痕並未破壞美感,如同上好的青瓷瓶添了冰裂紋,更增破碎的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燕雲瀟感覺到滾燙的手指蘸了藥膏,從肩上開始往下塗。塗著塗著,手指就停在他肩胛骨上不動了。
身後的視線有如實質,即使是背對著,他都能感覺到。
燕雲瀟皺眉咳了一聲。
林鴻像是突然驚醒似的,說了聲抱歉,又開始塗。
然後手指又停在他腰上不動了,頓了頓,指尖開始摩挲他的腰線。
燕雲瀟又咳了一聲。
林鴻又說抱歉。
等塗完全身的藥,燕雲瀟咳得嗓子都啞了,目光不善地盯著林鴻。
林鴻麵不改色端來熱茶喂他,又拿出一條新縫的紅肚兜:“腰瘦了好多,做了個小一些的。”
肚兜上繡著古拙的葫蘆,寓意去除病氣,納福增祥。
燕雲瀟精神不繼,閉上眼睛半昏半睡,隻大度地揮了揮手,表示同意。
林鴻為他穿上肚兜和寢衣,又拿過沐浴前摘下的頭繩,重新係在他的手腕和腳踝上。
做完這一切,林鴻上床將人摟在懷中。燕雲瀟這些天裡已經很習慣被抱著睡,下意識往後靠了靠,將自己完全縮在那個懷裡,沉沉地睡了過去。
那幾日的毒發耗儘了燕雲瀟的精氣神,接下來的半個月他都在床上養病。
銀燭和流螢簡直把他當寶嗬護著,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千方百計地哄他多喝一口參湯。步搖每日陪他說話,講一些過去的趣事。燕尋更是恨不能十二個時辰都粘在他身上,隔一會兒就來問他吃不吃這個,喝不喝那個,見他有一點不舒服就立刻去喊太醫。
燕雲瀟又是無奈,又是窩心。
林鴻白天處理政務,好不容易空閒下來,還得等人都走光,才偷偷摸摸翻窗而入。
養了幾日,燕雲瀟身體恢複了些,好不容易把大家都勸走,他安靜地趴在床上讀話本。
身後的腳步聲有些遲疑。
燕雲瀟沒回頭,漫不經心地翻了一頁書:“朕等你好幾天了,你想說什麼。”
藍六那張從來都平靜無波的臉上,竟罕見地閃過遲疑,他說:“很多年前,步搖姑娘向屬下要了一對蠱蟲。母蠱能吸收子蠱的精氣神,母蠱若死,子蠱立亡。”
燕雲瀟翻書的手頓住了。
“屬下回來那晚便發現,母蠱在主子體內。若非母蠱持續從子蠱吸收能量,主子恐撐不到屬下回來。”藍六說,“子蠱不能離開母蠱太長時間,否則會損傷命數,步搖姑娘服下了子蠱,此生不能離開京城,方能不損命數。”
燕雲瀟合上書放在一邊,若有所思,認真問道:“這蠱蟲有辦法取出嗎?”
藍六:“服解藥即可解除。”
他說著,從瓷瓶中拿出一顆藥丸:“令子蠱服下此藥即可,僅此一顆。”
燕雲瀟接過,又問:“子蠱離開母蠱多久,會損傷命數?”
藍六道:“不超過三個月。”
燕雲瀟沉默了一會兒,道:“你下去吧。”
他趴在床上發了會兒呆,穀源成過來稟告了一些朝中事務,臨走前,將一份文書給他。
“這份文書是林相交給臣的,臣以為內容精妙,故請皇上禦覽。”穀源成微笑說道。
要說穀源成最不堪回首的日子,那就是林相被通緝的那兩個月。他一個人乾兩人的活兒,比拉磨的驢還累。林相幾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