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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抱在懷裡,把禦膳房送來的糕點遞到他嘴邊,哄道:“吃一點好不好?”

一塊糕點吃了許久。

林鴻親了親他的額頭:“寶寶真乖,再吃一點好不好?”

燕雲瀟搖了搖頭,隻問:“朝廷上……?”

“你放心吧。”林鴻抱著他躺下,將他摟在%e8%83%b8`前,慢慢講給他聽,“穀源成讓欽天監擬了觀星文書,卯時前就將消息送到了百官府上,現在穀源成正主持朝會。”

燕雲瀟精神不繼,隻輕輕嗯了一聲。

而後,他臉色慘白,將吃下去的糕點吐了出來。

“你還記得約法三章嗎。”吐完後,燕雲瀟明顯著急了起來,拉著林鴻問道。

林鴻的心在抽搐。

“約法三章的第一章 ,你可記得。”

林鴻輕聲道:“不得叫奇怪的稱呼。”

燕雲瀟說:“你已經叫了許多奇怪的稱呼,這一條作廢,我要重新擬。”

林鴻知道他要說什麼。

“你……要好好活著,輔佐燕尋。”燕雲瀟抓住最後的清明,聲音虛弱地道。

“你不能……”林鴻幾乎將牙齒要出血來,“你不能這樣對我。”

燕雲瀟虛弱得聽不清他的話,陷入昏迷前,口中兀自喃喃道:“記住了。”

林鴻低笑著搖頭,一滴眼淚流入枕頭:“你不能這樣對我,太殘忍了。”

燕雲瀟一直昏迷到子時。

子時一到,他身體中的毒一同活過來,爆發得比昨夜更劇烈、更迅猛。

他疼醒過來,身體劇烈抽搐,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前襟。

當夜,他再也沒有醒過來。

第59章

毒發的第二夜,燕雲瀟昏死過去,脈搏和心跳微弱。

太醫們從卷帙浩繁的醫經中,找到一個古法解奇毒的藥方,雖然不完全對症,但也隻有死馬當作活馬醫。

林鴻將太醫煎來的藥汁一口一口渡到燕雲瀟口中。可燕雲瀟依然沒有醒來,脈搏也依然微弱。

藍一在藍衛的武學秘籍中翻了一整夜,找到一個陣法,能為中毒和受重傷的人強行續命數日。

林鴻看了後,立即讓藍一找來另一名內力深厚的藍衛,三人成陣,施展陣法。

數個時辰後,天已然大亮,林鴻擦了擦額角的汗水,搭上皇帝的脈搏,感覺微微有力了一些。

燕雲瀟體內的毒子時發作,卯時減弱,到午時完全平息。昨日午時,他尚能醒來說話,今日卻隻能動一動手指,連眼睛都無法睜開。

感受到掌心裡的手指微動,林鴻低聲在燕雲瀟耳邊道:“怎麼了?是不是想沐浴?”

手指又輕輕動了一下。

林鴻耐心勸道:“你現在身子很虛弱,沐浴恐會著涼。今日不沐浴好不好?你很香的。”

手指不動了。

卻不是因為沒有力氣,而是在抗拒——燕雲瀟長睫不停顫動,似想睜開眼。

林鴻低笑出聲,親了親他的額頭:“好好好,依你——那沐浴完,喂你喝點參湯好不好?”

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這是答應了。

熱水很快送來,林鴻小心翼翼地為他脫下染血的寢衣,抱他入浴桶,輕柔地擦洗著身上的血跡。

身上千百條割痕,林鴻壓根不敢細看,匆匆沐浴完後便為他穿上寢衣,抱回床上躺著。

參湯喂了小半碗,燕雲瀟微抿著唇不肯再喝。林鴻為他擦了擦唇角,把人摟在懷裡,一下一下摩挲著他的脊背,溫聲在他耳邊道:“藍六就快到了,你不要多想,好好休息,不會有事的。”

“對外說你是在閉關聽禪,百官無人生疑,政事運轉正常,不要擔心,啊?”

燕雲瀟的睫毛不動了,慢慢陷入昏眠。

林鴻親了親他的額頭,柔聲道:“等你好起來,夏天過去,九月有桂花酒和大螃蟹。我們去小茅屋,我做給你吃。乖,睡吧……”

懷中人呼吸漸沉,林鴻又在他唇角%e5%90%bb了一下,隨即輕輕放開他,隻握著他的一隻手。

林鴻的左手在被子裡握著燕雲瀟的手,右手拿過床頭的文書,奮筆疾書起來。

他寫的,是對接下來十年朝綱改進的設想。大到朝廷官職架構、新設或裁撤部衙、各部衙職責的劃分,小到俸祿、考績、朝會,他都寫出了獨到深刻的設想。

為官十數載的經驗和智慧都在這份薄薄的文書裡,有了這份文書,隻要執政者不昏庸,便能保證接下來數十年朝綱清明,國泰民安。

林鴻盯著文書深思熟慮,不時添、刪、改。

每當掌中的手指微動,他轉頭望向昏睡中的人,滿臉嚴肅就化為柔情,輕柔地掖掖被子,不時俯身在燕雲瀟額頭上落下一%e5%90%bb。

等到寫完文書,已是日暮西斜。

林鴻將文書收起,將燕雲瀟的手攏在掌心,輕聲道:“我什麼都可以依你,唯獨這件事不可以。你要麼好起來,打我罵我。要麼留著,在黃泉路上質問我。”

殿中昏暗,那黑色長睫似乎輕輕顫了顫,又似乎沒有。

林鴻喚來婢女,囑咐她們好好照顧皇帝,拿著文書去了政事堂。

穀源成正在政事堂中處理奏本,見林鴻過來,忙起身問道:“大人來了,皇上如何了?”

林鴻淡淡一笑:“皇上會好起來的。”

他問了幾句政務,穀源成一一作答,林鴻略一點頭:“辛苦了。”他把手中的文書遞過去:“你空了可以看看,不著急。”

這時有藍衛來報,步搖姑娘已被接入宮中。林鴻便匆匆離開了。

政事堂中,穀源成打開文書一看,愣住了。

這份文書詳儘深廣,涵蓋了朝堂政事的各個方麵。文書本身沒有任何問題,可問題是……林相為什麼這個時候將文書給他?

像是在……交代身後事。

電光火石之間,許多不相乾的片段浮現出來,一個悚然的念頭躍入穀源成的腦中。他眸光微動,神色複雜地望著林鴻遠去的背影。

寢宮的偏殿中,步搖正焦急地等待著。

嫁做人婦後,她的裝扮愈發清簡。一根木簪將流雲似的墨發束起,身著淡色襦裙,不施粉黛,更顯三分清麗。

入宮後,四處都是陌生的宮女和太監,帶她來的藍衛說丞相會來見她。林鴻一走過來,步搖立刻認出了他——暮春燈會上,皇帝身邊跟著的人就是他。

步搖忙迎上去,焦急道:“這位大人,皇上到底怎麼了?”

藍衛來找她時,隻說皇帝有急事召她入京,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或許是第六感作祟,越靠近京城她越是慌張,潛意識告訴她一定有大事發生。

林鴻審視著她,簡單地說:“皇上身中奇毒。”

步搖微微睜大了美目:“——怎麼會?他是最不容易中毒的人。”

隻這麼一句話,林鴻便知道,她清楚“秘藥”的事情,便直說道:“皇上脈象顯示,他身中幾十種毒。兩天夜裡輪流發作,他目前昏迷不醒。”

步搖驚愕地捂住嘴,搖搖晃晃地退後幾步:“我……我就知道,他之前那麼……對自己那麼狠,人的身體又不是鋼筋鐵骨,哪能、哪能……”

她捂住唇,哽咽落淚。

林鴻袖中的手緊握。

人人都知道皇帝“對自己那麼狠”,人人都知道。

隻有他不知道。

林鴻說:“毒藥在每日子時發作,痛不欲生。距離現在還有兩個時辰,你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看看是否有解決之道。”

步搖忙忍住啜泣,道:“天香樓是藍衛的一處聯絡點,我原來的閨房中有地下暗室。藍六每月寄來一種毒藥,皇上每次服用毒藥後,就獨自在地下暗室中等藥效過去。我每次都心驚膽戰,可他向來固執,不會聽勸。”~思~兔~網~

林鴻道:“地下暗室黑嗎?有沒有燭燈?”

步搖皺眉想了想:“有幾盞壁燈,不過是聊勝於無。他與藍衛會在暗室對戰,常常會打熄壁燈。”

那麼怕黑的人,獨自在黑暗中忍痛嗎?

是因為太痛了,連怕黑都顧不上了嗎?

林鴻的指甲狠狠掐入掌心中。

他根本不了解他,根本不夠愛他。

“雲瀟他非常執著,我勸過他多次,他都不肯停止服毒。”步搖知道哭和著急都沒有用,此時已冷靜了下來,分析道,“這麼多年,他每月都來天香樓服毒,從無一月間斷,體內的毒非常穩定,從未爆發。此次突然爆發,我想可能……”

她驟然打住。

她發現麵前的男人滿眼沉痛和憐惜,她突然就想到了去年的暮春燈會,想到那盞被送回天香樓的純白絲綢燈盞。

女人在情感上的嗅覺向來敏銳,她一下子把所有事情都串聯了起來,看林鴻的眼神變得怪異。

林鴻沉聲道:“可能什麼?”

步搖頓了頓,道:“可能是哪個月沒服毒,打破了平衡,所以體內的秘藥不穩定起來,最終爆發。”

林鴻沉思起來。

步搖說:“能帶我去看看他嗎?”

林鴻略一猶豫,點了點頭,帶著她來到了內殿。

一看清床上的人,步搖捂住嘴無聲地流淚:“他不該是這樣的。”

林鴻示意她彆哭:“皇上有意識,隻是太虛弱。彆哭出聲,惹他擔心。”

步搖再也忍不住,掩麵離開了內殿。等林鴻跟出來,她已恢複了表麵的平靜,隻剩眼瞼處有一點紅痕。

林鴻冷眼觀察著她,開口道:“你有辦法。”

她取下脖子上的掛墜,在某處一按,葫蘆形的掛墜彈開,裡麵放著一大一小兩顆藥丸。

“這是一對蠱蟲,大的是母蠱,小的是子蠱。”步搖平靜地道,“很多年前,我怕他服毒出意外,便讓藍六給了我這對蠱蟲。”

“母蠱讓雲瀟服下,子蠱讓另一人服下。母蠱會吸收子蠱的精氣神,隻要子蠱活著,母蠱便能吊著一條命,撐到藍六趕回來相救。”

林鴻眼裡迸發出光亮。

步搖輕笑出聲:“本以為我會是為他服下子蠱的人,沒想到……”她搖了搖頭,沒再說下去,把兩顆藥丸遞給了林鴻。

林鴻小心翼翼地接過,深深地望著她,鄭重道:“謝謝。”

步搖聳了聳肩:“快去救他吧。”

林鴻和藍一一起,確認了蠱蟲的完好,將母蠱喂燕雲瀟服下。

正要服下子蠱,卻聽藍一道:“子蠱處處受製於母蠱,你若服下,等若是將性命綁在了主子身上,你又不是藍衛,為何竟一點猶豫也沒有?”

林鴻服下子蠱,一笑道:“生不同年,死卻同日,豈不是很浪漫?他最愛浪漫。”

黑暗中傳來藍一沙啞的笑聲:“你這個人,有趣。和你交手有趣,說話也有趣。”

幾乎是剛服下,林鴻就感到一陣虛軟,明顯感覺到力量和精神在被吸走。他沒有抗拒,反而完全放開,任由那股吸力帶走更多。

很快,燕雲瀟的脈搏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