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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無花果也被啃食得七零八落。

這不應該。

狐狸小棗總是敬業地趕走一切偷食的動物,絕不會讓蔬菜和果子被啃掉。

燕雲瀟的心沉沉下墜,不祥的預感籠罩心頭。

與此同時,他發現幾日前命藍衛送來的肉脯擺在碗中,沒有動過的痕跡。窩裡冷冷清清,房中也是寂寥冰冷。

酷暑八月,燕雲瀟坐在茅屋裡,卻覺得冷風陣陣。

很快,搜山的藍衛回來了,帶回了已經僵硬的小狐狸。

藍衛說:“回主子,在後山的蘑菇林中找到的。初步判斷,是吃了毒蘑菇,中毒而死。”

火紅的小狐狸靜靜地躺在地上,原本光滑水潤的毛發黯淡粗糙,兩條前腿僵硬地伸著,眼睛閉上了,鼻子卻向前湊,似乎在聞什麼。

那是纏在左前腿上的一根腰帶,他的腰帶。

燕雲瀟靜靜地坐在榻上。

藍衛道:“那片蘑菇林很遠,一百個人一起搜,才在那邊的密林深處發現。狐狸應該是走了兩天,才走到那裡。”

過去,小狐狸每天都會回小茅屋。因為林鴻每日都來照料菜圃和花園,小狐狸會來打招呼。

可這次,林鴻出了遠門,燕雲瀟不想一個人來此處,便隻是每隔幾天讓藍衛送來肉脯。

小狐狸白天在小茅屋附近撒歡,見到烏鴉飛來,就呲牙嚇走。到了晚上,月亮升起來了,它端坐在屋前等。朝霞出來了,它趴在屋裡等。

沒有等到主人。

第二天也沒有等到。

第三天,陽光正好,它決定出一趟遠門,去山林深處冒險。

帶什麼呢?山林中小溪遍地,它不用帶水。它足夠聰明,能找到吃的,那也不用帶侍衛送來的肉脯。

那就帶上主人的腰帶吧。

小狐狸從窩中拖出那條腰帶,在原地轉圈,讓腰帶一圈圈纏在左前腿上,愉快地出發了。

它歡快地奔跑在遍地鮮花、青翠蔥綠的山林中,腰帶鬆了,它會用牙齒叼著,再次一圈圈地繞好。

夜晚它飲山泉水,臥青草地,月色銀白,它聞著左前腿上的腰帶,睡了過去。

然後它來到了那片蘑菇林。

小狐狸從未見過這樣五顏六色的蘑菇,或許是餓了,或許是好奇,它咬了一口。而後它漸漸抽搐,倒在地上。意識漸漸模糊,它知道自己要死了。

它用最後的力氣,將鼻子湊到纏著腰帶的左前腿上。

似乎隻要聞著腰帶上的味道,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小狐狸臉上有笑,再也沒有睜開眼。

藍衛按皇帝的命令,將狐狸小棗埋在了一顆桂花樹下,窩和便服,也一起埋著。

皇帝的衣服是不能隨意埋進土裡的,這寓意不祥。可藍衛是皇帝的刀,刀隻會絕對聽命,因此沉默地堆好了一個小小的墓。

小棗的墓和淑妃娘娘的墓挨在一起,小小的石頭墓碑上刻著狐狸的笑臉。

是夜,月明星稀。

消息傳到老家,林鴻立刻放下手中所有事情,快速往京城趕。

他顧不上回府更衣,即刻入宮,可暖閣中、寢宮中,都沒有皇帝的身影。

林鴻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思索,略一沉%e5%90%9f,他知道了皇帝在哪裡。

隻可能是在那裡。

他來到了禦花園角落的大樹下。

樹影婆娑,枝葉繁密,粗壯的主乾上,依稀有個落寞的身影。

林鴻沒有上去,隻是倚著樹乾,掏出懷中的紫竹簫,吹了一曲悠長深沉的送彆曲。簫聲幽幽,穿透黑暗和寂靜,述儘離彆之意,也暗含明日之期待。

一片樹葉飄下,碰散了簫聲。

林鴻收起紫竹簫,輕巧地上了樹,挨著皇帝坐下。

燕雲瀟神色平靜卻憔悴,眼裡有血絲,頭發未束,散在肩頭。

林鴻沒有問他小茅屋裡的事情,燕雲瀟也沒有說,隻是道:“怎麼回來了。”聲音沙啞如破鑼。

“回來看看你。” 林鴻很溫柔地說著,將他的一縷鬢發彆到耳後,“用過晚膳了嗎?”

燕雲瀟搖了搖頭,沒說話。

林鴻攬過他的肩膀,輕輕一帶,讓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燕雲瀟沒有拒絕,也沒有掙紮。

林鴻說:“我們談談好不好?”

遠處傳來子時的鐘聲,四周隻有細細的蟲鳴。

許久之後,燕雲瀟聲音沙啞地開口:“是我害了它。”

林鴻感覺道脖頸上溼潤了,滾燙的水珠滑入衣襟。他說:“為什麼會這麼想?”

燕雲瀟道:“以前你每天去,它便每天都回家。我好幾天沒有去,它以為沒人要它,所以才離開茅屋。”

林鴻輕撫著他的脊背:“不是的。你給它送肉脯,你的衣服鋪在它的窩裡,它那麼聰明,怎麼會以為你不要它?”

燕雲瀟沒有說話。

林鴻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每個人、每隻動物的生死都自有定數。或許隻是緣分儘了,所以它離開了。你不要自責,更不要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懷中人依然沉默。

林鴻等了一會兒,直到頸上的濕意消失,才憐惜地捧起燕雲瀟的臉。臉上看不出淚痕,眼眸深處卻仍帶著潮濕的水霧。

燕雲瀟望著他,低聲道:“我沒有小狐狸了。”

這句話說出口,他眼裡的溼潤就彙聚了,堆在眼角,可最終也沒有落下來。他倔強地不肯眨眼,緊咬嘴唇,聲音像是從齒縫裡發出來的:“它很喜歡我的。是我辜負了它。”

“你有我。”林鴻深深地望著他,捧著他的臉,輕輕%e5%90%bb上了那顫唞的嘴唇。

一個輕柔的%e5%90%bb,沒有欲念和旖旎,隻是疼惜和憐愛。

第57章

兩人的嘴唇相貼,燕雲瀟或許是太過疲憊,第一次沒有掙紮,也沒有後退。

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落在兩人身上。

燕雲瀟微闔著眼,唇舌微動。

這輕微的動作立刻通過相貼的嘴唇,傳到林鴻身上。近似於無的回應,可確確實實是回應。林鴻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隨即試探著伸出舌頭,沒有遭到阻止。

一陣夜晚的涼風刮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林鴻忘情地摟緊燕雲瀟的腰身,加深這個%e5%90%bb。這一次他沒有被咬,也沒有遇到阻礙,對方任由他%e5%90%bb著。

乖得不行。

林鴻睜開眼,看見燕雲瀟緊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扇形的小陰影,看上去說不出的落寞。

他好像在趁人之危。

這是不對的。

林鴻放開他,低聲道:“對不起。”

燕雲瀟睜開眼,他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

林鴻說:“不要緊,你要是喜歡,明日再養一隻動物好不好?養一隻小狼怎麼樣?狼隻吃肉,不會吃蘑菇。你要是擔心,我明日去把蘑菇林燒掉。”

燕雲瀟搖了搖頭:“後山危險重重,無法預料,養它,是害了它。”

林鴻深深地凝望著他:“你不能因為花會落,就拒絕花開,也不能因為明日的遺憾而拒絕今日的幸福。誰也無法預料明天,我們隻能把握當下。”

燕雲瀟聽出了他的意有所指,沉默地抱膝坐著。

“好啦。彆想了,啊?”林鴻把他攬入懷中,大掌輕輕揉捏他的肩背,“帶你回寢宮,我讓禦膳房送些你愛吃的菜和糕點,吃完後好好泡個熱水浴,我給你按摩按摩身體,念點民間故事,你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就不許難過了,好不好?”

燕雲瀟問他:“你明晨趕回老家嗎?”

話音落寞,帶著點悶聲,林鴻簡直不知道要怎麼憐惜他才好,當即道:“那邊不是什麼大事,我留下來陪你。”▲思▲兔▲網▲

燕雲瀟不吭聲了。

林鴻帶著他下了樹,牽著他的手回到寢宮。銀燭和流螢迎上來,皆是擔憂地望著燕雲瀟,燕雲瀟一言不發。林鴻衝她們使了個眼色:“下去吧,請送熱水過來。”

內殿中,所有人被屏退,林鴻拉著燕雲瀟到床邊坐下。

方才夜色昏暗,看不清楚。此時坐在亮堂的房中,林鴻才看清,燕雲瀟一臉憔悴,頭發散亂,嘴唇沒有血色,眼睛一點神采也沒有,目光沉默又虛無。連右耳上的銀月都失了光彩。

像一顆被磕碎了一角的小珍珠,黯淡無光。

林鴻心疼得不行,將他的手攏在掌心,溫聲道:“什麼也彆想,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浴桶和熱水送來了,水麵鋪著厚厚的玫瑰花瓣,流螢知道皇帝心情不好,特意在水中加了寧神舒緩的橙花精油。

林鴻幫燕雲瀟脫下外袍、中衣和鞋襪,隻剩一件裡衣,燕雲瀟呆呆地發著愣,任由他動作。

“好了。我就在外麵,有事叫我。”林鴻將他送到屏風後,溫聲囑咐。

燕雲瀟渾身浸在溫熱的水中,鞠了一捧水澆在臉上,深深吸了口氣。

從知道小狐狸的死訊到現在,已經有大半天。

一開始他平靜地命藍衛安葬小狐狸,而後離開小茅屋,去暖閣處理政務,接見了好幾位官員,絲毫不露情緒。

晚上他去禦花園的那棵大樹上坐著,內心也是平靜的。

可林鴻一回來,他壓抑了大半天的情緒突然噴湧了。在對方的溫言撫慰下,他的所有疲憊一齊爆發,累得不想動彈。

那感覺就像是,知道了有人會無條件地愛他、幫助他,所以他完全放鬆了下來,在一旁躲懶,將所有的壓力都轉移出去。

太不像他了。

燕雲瀟仰頭靠著浴桶,溫柔的水波滋養著他的身體,橙花精油的清香飄入他的鼻腔,身體漸漸放鬆下來,意識也模糊了。

林鴻在屏風外等待。裡麵一開始還有水波蕩漾的聲音,後來便什麼聲音也沒有了。

他微皺起眉,走近幾步,叫道:“皇上?”

沒有回應。

屏風上隻有模糊的剪影。

林鴻心下焦急,又喊道:“雲瀟?”

依然沒有回應,屏風上的倒影一動不動。

“寶貝?洗好了嗎?”他沉聲又問。

沒有聲音。

他正想繞過屏風去看,卻聽一道慵懶的、帶著幾分睡意的、被水霧氤氳得輕柔而蠱惑的聲音沙啞道:“嗯?”

林鴻倏地頓住腳步,身體瞬間起了反應。

裡麵又傳來低聲:“睡著了。”

“水差不多快涼了吧?”林鴻說,“快出來擦乾,彆著涼了。澡巾和寢衣在你左邊的架子上,伸手就能夠到。”

裡麵又沒了聲音,林鴻耐心地等了一會兒,卻聽燕雲瀟道:“你進來吧。”

林鴻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攥著袖口的手青筋乍現,卻又強迫自己平靜下來,繞過了那扇薄薄的檀木雕金屏風。

——然後站在原地走不動路。

燕雲瀟雙臂搭在浴桶邊緣,後背懶懶地靠著桶壁,打濕的墨發披在肩頭%e8%83%b8`前,濕噠噠地滴著水,鎖骨上那顆朱砂痣的位置,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