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成泥的腰身,扶他躺平在床上。
感覺到抗拒變弱,最後消失,林鴻鬆開了他的唇,聲音發緊:“不鬨了?”
銀白的月光灑在燕雲瀟的臉上。
發冠早已碰掉了,一頭墨發雜亂地披散在枕上和肩頭,他雙目緊閉,%e8%83%b8口起伏,唇邊沾著鮮紅的血。
衣服在掙紮中滑下來一大片,露出鎖骨上方,一顆朱砂色的小痣。
他閉眼喘熄,長睫沾濕,雙頰淡紅,晶瑩的汗水順著額角滴下。耷拉著的睫毛顯露出幾分脆弱和委屈,衣服皺巴巴的,黑發散落,看起來像一朵被蹂-躪過的嬌花。
林鴻的目光從他沾血的唇上移開,落在鎖骨上方那粒朱砂色小痣上。
紅痣讓周圍的皮膚也鍍上一層淡紅,光潔無暇,美得如上好的蘇緞蜀錦。
他之前從未見過這顆痣。
林鴻目光漸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克製地伸出手,為他攏好散開的衣襟。
小狐狸怯生生地蹲在門外,透過門縫望著裡麵。
“我錯了,對不起。”林鴻說著,拿手帕替他擦乾淨唇上的血跡。
燕雲瀟依然閉著眼,聲音淡淡的:“你隻會仗著武力欺負我罷了。”
“是我不對。我們能好好談談嗎?”林鴻已恢複了冷靜。
燕雲瀟緩緩睜開眼睛,露出一雙清冷的眼眸。
他冷聲道:“你我之間,沒有什麼可談的。”
林鴻道:“為什麼?”
“那日在寢宮,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麼?”燕雲瀟道,“你為何還要糾纏?”
“是嗎?”
林鴻緊緊地盯著他:“若是能讓皇上快樂,臣去最北的滄州,去最南的湖州,去天涯海角流浪,都沒有關係。可是皇上快樂嗎?”
燕雲瀟靜靜地道:“沒有不快樂。”
“這話皇上騙騙自己就行。”林鴻沉聲道,“臣的目光追隨了皇上這麼多年,難道看不出皇上是不是真的快樂?”
“皇上已經多久沒開心笑過了?大可去問問身邊的宮女,看她們怎麼說。”林鴻伸手指了指他的腰,“瘦了多少你知道嗎?生病發著熱,抱著枕頭哭了一夜,要是快樂,你為什麼哭成那樣?”
燕雲瀟突然有點累,揉了揉額角,輕歎道:“那你想怎麼樣呢。”
“我方才說了,隻要你開心,把我發配到任何地方都沒有關係。”林鴻握住他的手,冷靜地,一字一句地道,“可是你不開心,你需要我,我就必須要陪在你身邊,關心你,照顧你,哪裡也不去。”
第47章
林鴻說完後,房中陷入寂靜。
燕雲瀟沉默了一會兒,翻過身背對著他,什麼話也沒有說。
林鴻敏銳地察覺到,夜晚和酒、還有這處小茅屋,弱化了皇帝的心防,他可能是在流淚。
房中寂靜無聲,但皇帝肩膀輕顫,腰身發抖,以一種防禦的姿勢蜷縮在一起。
敏[gǎn]又脆弱。
林鴻幾乎忍不住要去擁抱他,可知他不喜被武力壓製,更知他不願在彆人麵前展現脆弱,便隻是用手輕撫著他的發尾。
小狐狸似乎也察覺出了氣氛的沉重,擔憂地望著床上的人。它跳上床去,蹲在燕雲瀟麵前,呦呦地叫著,用光滑的皮毛蹭他的手。
許久,燕雲瀟伸手摸了摸小狐狸的腦袋。
他說:“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話?”
聲音很冷靜,但林鴻何其了解他,毫不費力地聽出了輕顫的尾音。
林鴻道:“你已知我心意。”
燕雲瀟道:“不知。”
林鴻略一思索,無論是在篝火叢邊,還是在那個雷雨夜,他都是以講述的口%e5%90%bb說起“他”,從未直白地說過愛“你”。
於是他說了。
燕雲瀟又沉默了一會兒,依然背對著他,冷冷一笑:“你讓我怎麼相信?生辰宴不參加,連給我捏肩都不肯,還說什麼喜歡不喜歡。”
捏肩?
林鴻立刻想起了那天,他在暖閣中稟告財政預算一事,皇帝埋頭久了肩膀酸,他下意識地幫著揉捏,卻又立刻反應過來,收回了手。
“我錯了。”林鴻幾乎沒有思考,立刻認錯。
卻又想起這幾個月間的事情,又好氣又好笑,看見對方微顫的肩膀,心裡便隻剩憐惜了。林鴻再也忍不住,把人攬過來抱在懷裡,頗有幾分咬牙切齒:“好不講理的小豹子。”
“你一見我就冷著臉趕我走,讓我搬出暖閣不說,我正常來稟告奏本,你也一臉不耐煩讓我交給太監,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倒的水你也嫌棄,桌上裝小紙條的盒子也不見了。還有板栗樹又怎麼惹到你了?人家長得好好的,你給人家連根拔出來。”
“七品小主事的折子,你都能寫兩行朱批,我在隨州連續一個月,你發還的奏本上隻有一個‘閱’字,就不肯多寫兩個字?”
手臂一痛,已被重重咬了一口。
“閉嘴。”燕雲瀟皺眉冷聲,“再多話就跪下。”
他這話說得冷硬,林鴻卻看出了他的色厲內荏。他眼睛有點發紅,黑長彎曲的睫毛上掛著水珠,說話帶著點鼻音和顫聲。
林鴻什麼想法也沒有了,手掌輕拍著他的後背,連聲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對。”
燕雲瀟靠在他懷裡,臉色蒼白。
林鴻探了探他的額頭,皺眉道:“喝了多少?我讓穀源成看著點,怎麼還是喝了這麼多?頭疼麼?胃裡難不難受?”
燕雲瀟抓住他話裡的漏洞,反問道:“他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林鴻知道這時候隻有順毛摸的道理,溫聲道:“自然是聽你的。我們都關心你,所以我才會讓他勸你少喝些。”
燕雲瀟臉色越來越差,額上滲出汗水,林鴻扶他去吐。吐完用濃茶漱了口,又喝了解酒湯,終於舒服了些。
林鴻將炭火撥得更旺,茅屋中溫暖得讓人想瞌睡。
桌上的枯花已經拿走,換成了新摘的豔紅玫瑰。燕雲瀟懶懶地趴在桌上,摘下一朵花把玩著。
見兩人不吵架了,小狐狸終於不再操心,安心地趴在火爐邊,梳理著皮毛。
不一會兒,林鴻端著碗熱騰騰的長壽麵過來,還有一碟碧綠的清炒小油菜。
“宴席上沒怎麼吃東西吧?快趁熱吃些。”
燕雲瀟慢吞吞地吃著,素麵配上微鹹的小油菜,非常開胃又可口,他胃裡舒服了許多。
林鴻看著他吃,笑道:“忘了說了,生辰快樂。”
燕雲瀟瞥了他一眼:“子時已過,晚了。”
“是我錯了。”林鴻誠懇地認錯,“以後慢慢彌補,今後每年生辰都陪著你,可好?”
燕雲瀟不置可否,慢慢地吃完了麵,連湯也喝完了。
林鴻收走空碗,端來一碟栗子糕和一杯熱茶。
燕雲瀟埋下頭不看,林鴻知他心中彆扭,便笑勸道:“怎麼了?好歹是生辰呢,吃點飯後糕點吧。”
林鴻說著起身:“我去洗碗。”
腳步聲消失在廚房,燕雲瀟慢慢地拿了一塊栗子糕吃著,久違的香甜彌漫在口腔。很快,一碟栗子糕就吃完了。
燕雲瀟酒醒了大半,想起先前的話語和行為,開始後悔和羞惱,恨不能回到一個時辰前,把那個不冷靜的自己給放倒。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覺得自己丟臉丟到家了,不願意麵對。因此林鴻洗完碗回來,他便隻低著頭逗小狐狸玩。
“好吃嗎?”林鴻問。
燕雲瀟不太情願地說:“還行。”
“皇上現在清醒了?”林鴻觀他神色,知他已酒醒,便在桌子對麵坐下,擺出長談的姿態,“那現在,我們能否好好談一談。”
吃人嘴軟,燕雲瀟仍不看他,敷衍地一點頭。
林鴻知他要麵子,便商量似的道:“你不願意說話,那便由我來說,你聽我說得對不對。要是有不對的地方,隨時打斷我。”
燕雲瀟嗯了一聲。
他感覺到林鴻看著他,目光灼灼。這讓他想起一個時辰前的荒唐事,心裡彆扭。於是他喚了一聲,小狐狸便跳上桌子,趴在他麵前。
燕雲瀟也趴在桌上,眼前是小狐狸火紅的皮毛。
這樣子,他就看不見林鴻在看他了,心裡舒服了許多:“說吧。”
“……”林鴻被這掩耳盜鈴之舉弄得啼笑皆非,卻又打心裡覺得,彆扭得太可愛了。
林鴻略一沉%e5%90%9f,開口道:“正月初四我們在這裡呆了一整天,那時候一切正常,夜裡你在這裡睡下。初五早上我伺候你梳洗,這時仍是一切正常。直到——我把栗子糕端給你,你的態度就驟然變了。”
燕雲瀟不吭聲。
“初五回宮後,你便不再見我。初十夜裡,你召我去寢宮,和我決裂。”
“那時你說,你沒有同等價值的東西給我。再聯想到初五早上,栗子糕莫名地惹到了你——若我沒有猜錯,你是覺得我做得太過。淩晨冒雪走來回山路去集市,在你醒來前做好栗子糕——你覺得我做得太過,這感情太隆重。你不想要這壓力,所以你選擇逃避。”
林鴻冷靜地剖析著。
燕雲瀟依然趴著不說話,指尖撫摸著小狐狸的肚皮。
林鴻知道自己說對了。
他繼續道:“我並不是一開始就想到的。初十夜裡你說出那些話,我一度心灰意冷,甚至產生了歸隱山林的想法。”
“可你的眼神不對。”林鴻沉穩地道,“你讓我搬出暖閣,然後你看了我一眼,你知道自己是什麼眼神嗎?有點哀怨,有點委屈,沒精打采的。明明被拋棄的是我,你卻用那種蔫不拉幾的眼神看我,好像被拋棄的是你一樣。”
“停。”燕雲瀟打斷了他,“錯。”
林鴻洗耳恭聽,可他說完這兩個字就沒下文了,又和小狐狸玩起來。
林鴻知道他要麵子,不願意被那樣形容。於是繼續道:“那天下午我來找你稟告奏本,我還沒開口,你又趕我走,我幾乎心死了,但走之前,你又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次數多了,我便知道你可能有苦衷。但是每次我一試探,你就冷冰冰地拒絕,讓我沒法確定。直到那天你生病,我才能確定。”林鴻緩緩地說,“你燒得迷糊,睡得很淺。但是我在旁邊照顧你,你就能安靜下來,這說明,你在某種程度上已經習慣了我的照顧。然後你握著那根斷掉的頭繩一直哭。”
聽到這裡,燕雲瀟惱怒地抬頭瞪了他一眼:“誰哭了?不許再提。”
林鴻一笑:“好吧。總之,那晚讓我確定了你過得不開心,我已決定無論你態度如何,我都要繼續留在你身邊。今晚我沒有去生辰宴,你一難過總是會來這裡,我在這裡等你,為的就是坐下來好好談談。”
“以上,我說的可有錯處?”林鴻問道。
燕雲瀟冷哼了一聲:“錯漏百出。”
他說完,依舊沒有下文。
林鴻道:“如果我說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