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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緊披風。

“皇上冷嗎?”林鴻撥了撥炭火,敏銳地聽出他聲音裡的虛軟,關心道,“是累了嗎?還是哪裡不舒服?”

“哦。”燕雲瀟有氣無力地道,“被褚開平氣得胃疼。”

“什麼時候開始疼的?疼得厲害嗎?”林鴻坐到他身邊,扶住他的肩膀,擔憂地望著他,“回宮休息吧,皇上身體要緊。”

燕雲瀟皺了皺眉,拍掉肩膀上的手:“彆靠那麼近。”

他頓了頓又道:“沒事。不是說有好看的煙花嗎,朕也挺想看看的。”

林鴻擔心他的身體,勸道:“回宮看也是一樣的。”

燕雲瀟卻堅持:“怎能一樣?”

站在景行樓上時,他看著樓下成千上萬的百姓,聽著山呼萬歲聲,心裡卻湧起一種前所未有的孤寂。那一刻,他無比想走入人流。

所以當林鴻提出那個請求時,他沒有拒絕。

林鴻見燕雲瀟態度堅決,便不勸了,虛虛托住他的手肘,問道:“可否?”

燕雲瀟懶懶地靠著車壁,伸出手腕。

林鴻托著他的手,輕輕將紅色頭繩往下撥了撥,露出纖瘦白皙的手腕,伸出兩指搭上脈搏。

搭了一會兒脈,林鴻將小心地將皇帝的衣袖放下,遮住手腕,將那隻手放回去。

“皇上是空腹喝酒,涼著胃了,所以會疼。”

馬車一個疾停,燕雲瀟眉頭緊皺,微微彎下腰,伸手壓住胃部,臉色慘白。

小廝的聲音從車外傳來:“大人,前麵擁堵。”

林鴻沉聲道:“好生駕車,寧可慢一些,莫要顛簸。”

他伸手攬住燕雲瀟的肩膀,這回沒被拒絕,猶豫了一下正要開口,燕雲瀟聲音虛弱卻不容置疑地打斷了他:“朕要看煙花。”

語氣裡帶著些許孩子氣的賭氣和堅持。

林鴻輕歎了口氣,溫聲道:“臍上四寸處的中脘%e7%a9%b4,用三分力按揉,能止急痛。”

燕雲瀟急喘了幾口氣,手握成拳用力抵著胃部,額頭上冷汗涔涔。

林鴻見狀也顧不上說冒犯了,伸手探到他腹間,找到那處%e7%a9%b4位,用了些力道按揉著。

“是臣失職,沒有照顧好皇上。”林鴻一邊為他按著%e7%a9%b4位,一邊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距離子時還有一會兒。臣昨日讓戶部給焰火司批了兩倍的費用,今年的煙花一定是這些年來最美的一次。”

馬車外是嘈雜的人聲,不時傳來小孩子的歡呼。

過了一會兒,燕雲瀟緩過來些,有氣無力地道:“和你……沒關係。”

林鴻略一思索,知他是回答自己的第一句話,便溫聲道:“當然有關係。照顧皇上是臣的本職,更是臣的意願,皇上身體不適,自然是臣照顧不周之過。不知皇上能否給臣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剛才那陣急痛後,燕雲瀟耗儘了力氣,此時被林鴻攬著靠在肩膀上,虛軟地從喉嚨裡嗯出一聲。

“冒犯皇上了。”林鴻扶他躺在自己腿上,“躺一會兒好不好?能舒服些。”

燕雲瀟看了他一會兒,緩緩地閉上眼睛。

馬車平穩地向前駛去,一隻有力的手臂攬著他的腰,讓他連最輕微的顛簸都感覺不到。

一隻手輕輕摘下了他的發冠,攏了攏他的頭發。

“是這裡疼嗎?”

隨著這聲問話,一隻溫熱的手掌覆在他胃上,試探地揉了揉。

燕雲瀟閉著眼睛,低低地嗯了一聲。

漸漸的,四周的嘈雜歡笑似乎隔了層紗,慢慢遠去了。

隻有一個溫柔沉靜的聲音凝成一線,傳入他的耳中:“臣學過一些推拿之法,讓臣為皇上揉按一番,或許能緩解些。”

燕雲瀟眼皮漸沉,幾不可聞地道:“煙花……叫……我……”或許出聲了,或許沒有,他已經無從分辨了。

林鴻凝神聽了片刻,並未聽清他的呢喃。

很快,懷中人呼吸漸沉。

林鴻吩咐小廝將馬車駛入僻靜處停下。

皇帝躺在他腿上,墨發披散,呼吸平穩,眉心微蹙。蒼白的唇上咬破了皮,沾著一點乾涸的血跡。

像一朵經曆了一整夜風吹雨打的嬌花。

“皇上?”林鴻輕聲喚道。

並無回應,但燕雲瀟無意識地伸出手,覆在林鴻替他揉按胃部的手上。

柔軟的觸?感讓林鴻全身一震。

他伸出手指,指尖輕輕落在皇帝微蹙的眉心,慢慢撫平那褶皺。

“……瀟兒?”

聲音又輕又沉,似乎根本不想被人聽見。

懷中人呼吸平穩。

林鴻輕輕鬆了口氣,說不清是遺憾還是釋然。

不知過了多久,燕雲瀟醒了過來。

他眼中剛睡醒的茫然很快散去,倏地坐起身來:“——煙花?”

“皇上放心,沒有錯過,還有一會兒呢。”

林鴻扶著他的肩,把溫熱的水遞到他嘴邊,燕雲瀟慢慢喝了半杯熱水,臉上恢複了些血色。

“好些了嗎?”

燕雲瀟嗯了一聲,道:“好多了,多謝照顧。”

林鴻道:“旁邊有一家茶館,坐著喝一盞茶,子時就到了。”

燕雲瀟點頭。

兩人下了馬車。

燕雲瀟走在前麵,走了幾步後察覺到林鴻沒跟上來,轉過身來奇怪道:“怎麼不走?”

林鴻深深地望著他。

燕雲瀟墨發披散在肩頭,眉目黑如遠山,臉色仍然有些蒼白,隻有唇上那抹血跡殷紅,是全身上下唯一一抹亮色。

許是因為剛睡醒,他看起來有點懨懨的,漂亮的眼睛微微下垂,顯得有氣無力。渾身上下散發著病痛後的脆弱蒼白。

林鴻想,若是把皇帝和街上的百姓們放在一起,他肯定一眼就能找到皇帝。

不是因為彆的,是因為身上散發的氣息。

其他人都是歡愉而熱鬨的,隻有皇帝是不快樂的。

他想狠狠地把人抱進懷裡,用儘全力地抱緊他。

不管了,他要抱他。

林鴻喉嚨發緊,大步走上去,卻又在走到皇帝麵前時,堪堪停住。

他袖中的手握得指節發白,才勉強克製住衝動。

在燕雲瀟疑惑的目光中,林鴻強壓下那股心疼和憐惜,裝作若無其事地道:“皇上的披風散開了。”

他伸手去係披風的帶子,指尖數次劃過那漂亮的喉結。

燕雲瀟打量著他,突然開口道:“朕覺得,丞相似乎有心事。”

林鴻道:“等一會兒放煙花時,正是今年與明年的更迭之時。百姓會歡呼,會和親人擁抱。”

燕雲瀟道:“所以?”

“……所以。”林鴻深深地望著他,“那個時候,臣能抱皇上嗎?”

燕雲瀟饒有興致地一笑,語氣卻毫無商量的餘地:“哦。不行。”

林鴻誠懇地道:“可是,臣可能會忍不住。”

“是嗎?”

話音剛落,燕雲瀟一個輕盈的邁步,身形鬼魅地出現在林鴻身後,手中折扇扇尖直指他的喉嚨。

整個過程發生在一眨眼中。

“丞相還以為能穩勝朕嗎?那天晚上的事情,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了。”燕雲瀟扇尖上挑,挑起林鴻的下巴,輕哼道,“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休想再來霸王硬上弓那一套。”

說完,他收起折扇,負著手輕快地往前走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林鴻愣了一下,失笑地搖了搖頭,忙跟了上去。見皇帝恢複了些精神氣,他心下稍安。

茶館中隻有零零星星幾個人,林鴻揀了張靠窗的桌子,掏出手帕擦了擦椅子,讓皇帝坐下。

掌櫃端來兩杯熱氣騰騰的茶,搓著手道:“兩位是來等煙花的?”

林鴻點頭,見他仍一臉喜氣地站在原地,便問道:“掌櫃的有喜事?”

掌櫃一拍大腿,咧嘴笑道:“可不是嘛!俺今天走了大運啦!”

他麻利地端了張椅子過來,坐在兩人旁邊,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激動道:“一千兩,整整一千兩呀!俺這茶館一年才賺五十兩銀子,皇上、皇上一下子撒給俺一千兩銀子啊!”

燕雲瀟和林鴻對視了一眼。

京城傳統,每年年節都有景行樓上撒銅板的環節。但今晚國庫進賬巨額銀子,燕雲瀟一時高興,撒的便是銀票。麵額最小是一百兩,最大是一萬兩。

厚厚的銀票一遝一遝往下撒,幾乎人人都搶到了,山呼萬歲的聲音差點震破天去。

掌櫃一臉憨厚,粗黑的手指愛不釋手地摩挲著銀票,口中不停地道:“皇上真是好,真是好啊!”

他沒讀過書,想不出什麼讚美之詞,便顛來倒去地讚皇上好。

角落裡坐著個中年文士,聞言笑道:“張掌櫃,你今晚見著個人就說,可說夠了?”

中年文士衝著燕雲瀟和林鴻和善一笑,道:“今晚每個走進茶館的人,張掌櫃都要拉著人家說上一通,兩位公子彆見怪。”

“當然不會見怪。”林鴻對張掌櫃一笑,“張兄說得不錯,皇上確實是慷慨大方,明君在世,世上再難找出一個比皇上還要好的人了。”

張掌櫃激動地連連點頭:“俺、俺就是這個意思!隻可惜隔得太遠,天又黑,俺沒有看清皇上的天顏。”

林鴻喝了口茶,輕笑道:“在下倒是有幸,一睹過皇上的聖顏。”

張掌櫃睜大眼睛,連連道:“公子可否與俺說說,皇上長什麼樣子?俺想請畫師給皇上畫一副畫像,日日為皇上祈福。”

“皇上麼……自然是天人之姿,俊美翩然,世上無人能及其萬分之一也。”林鴻慢慢地說著,望著對麵的燕雲瀟,輕聲道,“在下不過凡夫俗子,無法形容皇上之形貌,隻能借古人的詞句,來描摹一二。”

燕雲瀟眯了眯眼,警告地盯著他。

林鴻微微一笑。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耀秋菊,華茂春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纏,有如實質。

“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

林鴻聲音漸緩漸沉,眸色深沉,目光織成一張網,想將對麵的人網羅其中。

“……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

他袍袖微動,聲音戛然而止。

燕雲瀟眸帶震驚,微怒地盯著他,無聲地動了動唇:“放開。”

他方才實在聽不下去了,在桌下踢了林鴻一腳,哪知林鴻像是眼睛長在地上一般,伸手握住了他的腳踝。

張掌櫃在一邊聽得暈暈乎乎,道:“等、等一下,公子是讀書人,這……俺全都聽不懂啊!”

桌下,林鴻輕輕握了握皇帝的腳踝,隔著靴子摸到了頭繩的形狀,指尖壓了壓,這才不動聲色地放開。

燕雲瀟沉著臉,瞪著他。

林鴻這才轉頭看向張掌櫃,笑道:“見笑了。張兄隻需記得,皇上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他頓了頓,柔聲道:“縱然金玉其外,但珠玉其心,勝卻外在形貌千倍萬倍。”

他說著這話,又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