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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必不負皇上所托。”

燕雲瀟隨手拿起一本奏折翻了翻,問道:“過去林相在時,奏本也是這麼多嗎?”

穀源成道:“林相在時,奏本怕是還要多些。”

燕雲瀟又翻了兩本,裡麵寫的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他身為皇帝,卻幾乎沒批過奏本。一開始是沒有權力,後來是人懶。過去林鴻在時,會把百官每日上奏的所有事情整理成一份文書,小事略,大事詳。他每日隻用看那份文書就夠了。

抬頭見穀源成一臉愧意,燕雲瀟溫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初次接觸此事,難免生疏,不必自責。”

祭祖大典上穀源成統領的京城守備軍立了大功,自那以後,燕雲瀟便對這個年輕人賞識不已。此人聰慧機靈,又能沉下心,跟著林鴻學習了一段時間後,才華已初顯。若能好好培養,必能成就一方名臣。

想到這裡,燕雲瀟語氣更溫和了:“今日你便休沐一天。快回府吧,你徹夜未歸,夫人孩子定會擔心。”

穀源成感激涕零:“臣何德何能!皇上如此青眼相待,臣簡直……”

勸走穀源成後,燕雲瀟拿過剩下的奏本批了起來。他自然比穀源成看得快很多,處理完,已是半個時辰後了。

他估計了一下,換做是他來處理每日奏本,約莫需要兩個時辰左右。

意味著……

在禦花園閒逛賞花的時間,喝著茶品嘗糕點的時間,享受銀燭和流螢揉腰捶背的時間,讀鄉野誌異的時間,去城西吃蜜漬烤鴨的時間……

都得用來批奏本。

燕雲瀟:“……”

什麼人間疾苦。

也怨不得他不把奏本當回事。以前這重擔壓在林鴻身上時,便一點也不顯。林鴻天天跟著他去禦花園閒逛,逮著機會就給他送糕點送飲品,還能有空在京城各處的花樓中找他。哦,林鴻還有空編編頭繩、畫一堆畫、跑來寢宮喂他喝湯、給他洗腳、去禦花園給他送傘送披風、摘桂花曬乾、去京郊挖他的扇骨,一點也看不出身上壓著幾百份奏本的重擔。

要不是朝中事務一點沒落下,燕雲瀟都要懷疑林相在屍位素餐、一心%e5%aa%9a上了。

過去林鴻在暖閣角落批奏本,燕雲瀟就坐在桌案前看誌異小說,看到新奇處他會講出來,林鴻會給他講個更新奇的。往往他被吸引了,就讓林鴻再講。這人腦子裡裝了許多鄰間鄉裡的鬼怪奇談,燕雲瀟聽得欲罷不能。

回想起穀源成方才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燕雲瀟簡直懷疑,林鴻過去的從容閒適是不是裝的。

這時,小鄧子過來,稟告道:“主子,他已發現了暗道儘頭的茅屋。”

燕雲瀟哼了一聲:“挺快嘛。”

小鄧子又道:“他打掃了淑妃娘娘的墓碑,清掃了屋子。又重新翻了地,將地裡爛掉的菜清理掉,種上了新的。”

燕雲瀟道:“種的什麼?”

小鄧子道:“種了皇上愛吃的南瓜、小油菜和茄子。”

燕雲瀟皺了皺眉。

小鄧子道:“皇上不必擔憂,那片地在山穀中,溫暖濕熱,即使冬天種也能成熟。”

燕雲瀟道:“他還做了什麼。”

“哦,他還摘了地裡的蘿卜做午飯。”小鄧子道。

燕雲瀟陰惻惻地一笑:“朕種的蘿卜一個值千金呢,記下他一共摘了多少,以後都得付給朕銀子。”

小鄧子忍著笑應下:“是,主子。”

幾天後的大朝會上,刑部和禦林軍戰戰兢兢地出來告罪,罪犯林鴻潛逃,至今仍未抓獲。本以為以皇帝對此事的重視,一定會大發雷霆地降罪。哪知皇帝竟隻是罰了點俸祿,還讓刑部撤銷了通緝令。

百官麵麵相覷。

吏部尚書上奏道:“啟稟皇上,年底便是官員考績之時,請皇上欽定一名主管考核的官員。”

燕雲瀟道:“過去是如何辦的?”

吏部尚書道:“過去都是由……呃……”他抹了把汗,頓住不說了。

燕雲瀟皺眉道:“直說即可。”

“過去官員考績之事,都是由……前丞相林鴻負責的。”吏部尚書道,“我朝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今年恰逢大考。”

每年年底的政績考核,對於百官來說都是大事,升遷降黜全看考核結果。京官還好,對於地方官來說,下一任期是去富庶的魚米之鄉,還是去苦寒的邊遠赤貧之地,亦或是調回京城,全看三年一次的大考結果。

往往這個時候,主管考核的官員便是地方官們巴結賄賂的對象,因此這位主管官員,必須是位高權重且不幕榮利之人,才能保持公允。

過去考績一事由林鴻主持,看來還是相當公允的。權勢不說,他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根據查抄相府的結果來看,此人顯然也兩袖清風,不愛銀錢。

想到這裡燕雲瀟走了個神,如此貧窮的人,怎麼付得起他的蘿卜錢?

轉頭見吏部尚書支支吾吾的模樣,燕雲瀟沉聲道:“朕倒不信,離了林鴻,朝廷還能不轉了不成?”

吏部尚書忙跪地請罪,又道:“臣並無此意。隻是三年大考畢竟不同於每年的小考,主管官員必須慎重,還請皇上聖裁。”

地方官的考核所涉甚多,要對各地的民情了若指掌,熟知地方上的官僚運作,才能區分報上來的是實打實的政績,還是勞民傷財官商勾結的假政績。沒有老於世故的洞見、明察精明的手腕和十數載的為官經驗,顯然難以勝任。

燕雲瀟沉思片刻,道:“不必指定了,朕親自來。吏部下朝後便把文書送到暖閣來。”

本以為會落到自己頭上的吏部尚書心中大鬆,感激涕零:“皇上聖明!”

入夜,暖閣中。

燕雲瀟從文書中抬起頭來,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他端起已經涼掉的茶喝了一口,問道:“什麼時辰了?”

小鄧子道:“回皇上,剛敲了子時的鐘。”

燕雲瀟哦了一聲,用力揉了揉眉心,找回一絲清明。

他把京官考績交給了穀源成做,自己負責地方官考績。他從小就讓藍衛監察百官,卻僅限於京城,對地方官的了解著實有限,便想趁此機會深入了解。

燕雲瀟表麵風流隨意,內心卻十分嚴謹,一件事他不做便罷了,一旦開始做,就會打疊起十二分的認真和謹慎。

對於地方官員報上來的每一條政績,他都一一核查。書案上擺著吏部曆年的考績結果、地方誌以及藍衛調查來的消息,印證不清的,他會派藍衛去地方上監察。

小鄧子道:“銀燭姑娘方才遣人來,問主子什麼時候回寢宮。”

“讓她們先睡吧,留一個掌燈的就行。”燕雲瀟翻開一本新的文書,隨口道,“送份栗子糕來,有點餓了。”

小鄧子撓了撓頭:“主子,是送禦膳房做的栗子糕,還是……呃……”

燕雲瀟的手頓了頓,道:“算了。”

正在這時,暖閣外有人求見。

燕雲瀟奇道:“這麼晚了,誰還會來?”

進來的是戶部尚書,手裡拿著厚厚的文書,他道:“皇上,已近年底,這是國庫今年的開支,待皇上審定後,戶部便結賬。”

燕雲瀟看著那一尺厚的文書,頭疼地揉了揉額角:“過去是由誰負責?”

戶部尚書道:“回皇上,過去是……呃……林相負責的。”

燕雲瀟揮了揮手:“放下吧,早點回府。”

戶部尚書受寵若驚,連連拱手:“謝皇上關心。臣懇請皇上也保重龍體,萬裡江山,都仰仗皇上一人啊!”

等人走後,燕雲瀟問道:“林鴻在做什麼?”

小鄧子道:“一個時辰前,按皇上的旨意,藍一與他交手了兩百招。之後他便睡下了。”

“朕在這乾他該乾的活,他怎麼敢睡的?”燕雲瀟冷冷地哼了一聲,指了指戶部剛送來的國庫開支文書,“給他送去。”

小鄧子應下,抱著一尺高的文書往外走去。

走到門口,燕雲瀟叫住他:“等等。明日一早再送,去集市買新鮮的栗子,一起送去。”

小鄧子應下,又往外走。

“……等等。”燕雲瀟又道,“還有朕寢宮那一匣子的乾桂花,一起送去。”

小鄧子笑得憨憨的:“是,主子。”¤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當夜回到寢宮已是三更,燕雲瀟倒頭就睡,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他是被一陣熟悉的甜香勾醒的。

感覺到有人撩起了紗帳,給他揉捏著酸痛的肩膀和腰,銀鈴般的笑聲隨即響起:“誰家的公子累成這樣呀?”

燕雲瀟沒睜眼,有氣無力地說:“再這樣下去,朕就英年早逝了。”

“皇上可是要萬歲的,萬不可說這樣的話。”流螢聲音溫柔地道,“小鄧子一早送來一個食盒,裡麵是皇上愛吃的栗子糕,皇上再不起來,可就涼了。”

甜香濃鬱起來,燕雲瀟用力聞了聞,一骨碌起身,讓兩人伺候著梳洗。

食盒裡是一碟子栗子糕,還有一碗桂香牛%e4%b9%b3茶。

喝了口溫熱的牛%e4%b9%b3茶,又含了塊栗子糕,燕雲瀟感覺自己恢複了元氣。

用過午膳後去禦花園散了散步,燕雲瀟叫來了藍一。

這位冷酷無情的中年殺手,此時一副心事重重地樣子,道:“按主子的要求,昨夜屬下與林鴻交手兩百餘招,暫時未分勝負。可若是再交手一百招,屬下便會落下風了。”

燕雲瀟道:“你可看清了他的招式。”

藍一點頭:“屬下已儘數記下。”

燕雲瀟用合起的折扇敲了敲手心,道:“來吧,你用他昨夜的招式,與朕對戰,不得留手。”

兩人在寢宮下麵的暗室中纏鬥了好幾個時辰。

燕雲瀟一想到那晚被抱著掙脫不了,就是滿心的恥辱和不甘,此時衣衫全部汗濕,眼睛卻越來越亮,招式越來越快。

藍一是個武癡,見那詭異的招式有破解之法,也是眼睛發亮,忘情地與皇帝過招。

再回到地麵已是天黑。

小鄧子帶著文書候在旁邊,手裡拎著食盒。

燕雲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一邊吃著食盒中涼掉的栗子糕,一邊翻開小鄧子帶回來的國庫開支文書。

林鴻果然效率極高,不到一天,便把這一整年的開支都審過了。裡麵附著一張紙,他在上麵列出了有疑點的幾項開支,建議皇帝派人查一查。而紙的最後,寫著一行小字。

燕雲瀟看了好幾遍才確定,林鴻竟然在公文裡夾帶私貨。

那一行小字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兮。”

“仗著朕知道了他的心思,便開始明目張膽地調?戲朕了?”燕雲瀟皺眉。

他冷冷地哼了一聲:“騷。”

第37章

地方官員考績一事,燕雲瀟一開始做得慢,手熟後便快了許多。

但最重要的原因,是林鴻讓看守的藍衛給皇帝送了一遝厚厚的手寫紙,二十三個州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