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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駿仰天長嘶,竟向上躍出整整一丈,後蹄將將擦著網沿而過!

“乖孩子。”燕雲瀟低頭撫了撫馬頭。

那網落處,已經被連天而來的箭矢射成了篩子。可想而知,若皇帝方才沒有躲開網,變成篩子的將變成一人一馬。

一擊不中,隱在暗中的弓箭手現了身,箭矢從四麵八方射來!

“皇上小心!”

秦煥極立刻提刀來防,他武藝高強,擋在皇帝麵前,擊落了大部分的箭矢。

箭雨變密集了。

燕雲瀟搖開折扇,似風流公子街頭閒逛揮扇,可折扇所到之處,箭矢簌簌落下。

他唇邊一直掛著笑意。

一波結束,再也沒能有第二波弓箭了。

因為潛藏在此的一千禦林軍現身,將所有刺客甕中捉鱉。

秦煥極沉聲下令:“留活口,帶走。”

他轉頭道:“皇上,已經沒事……您受傷了?!”

燕雲瀟右肩被血染紅,鮮紅的血跡在白色衣服上格外顯眼。他淡淡地道:“不過是擦著了,回去包紮一下便無礙。”

秦煥極急得團團轉:“都怪臣無能……”

燕雲瀟搖了搖頭:“這點傷算什麼,不過血流得多了些,看著嚇人罷了。走吧,去看看林相那邊如何了。”

此時的獵場營地裡,十幾名官員被藍衛押著,其餘官員驚駭地站在一邊。

燕雲瀟帶著秦煥極回到營地,身後跟著禦林軍和抓獲的刺客。

林鴻的目光立刻落在皇帝右肩上。

燕雲瀟坐在馬上,微不可見地衝他搖了搖頭,林鴻強壓下擔心,冷冷地看了一眼被藍衛押著的官員。

“皇上遇刺之時,這些人形跡可疑,押回候審。”

那些人大部分低調異常,從不在朝堂上顯山露水,官職也不算高。卻是前廢太後在前朝布下的最深的棋子。

燕雲瀟掃了一眼這些人,有些是他意料之中的,有些卻不然。

半個月前在暖閣中,他召來丞相,提出想徹底揪出前太後黨餘孽,於是有了計劃。

他來扮演合格的誘餌。林鴻一開始並不放心,提出代替秦煥極的位置,陪皇帝深入叢林。皇帝拒絕了,因為魚在百官之中,需要一個手腕強硬的人來收網。

而這個人需要有強勁的手腕和出色的能力,秦煥極並不合適。

此刻,燕雲瀟隻是輕輕點了點頭:“押回去審吧,還有這些刺客,一起審。”

他並不想問丞相是如何甄彆這些人的,他用了丞相,他便信丞相。而且他也沒有精神和力氣了。

秦煥極想扶皇帝下馬,燕雲瀟輕笑道:“不至於。秦統領還是快去看看刺客吧,彆讓他們有機會自儘。”

秦煥極領命下去了。

林鴻下令將那十幾位待審官員押下去,然後迅速來到皇帝身邊:“太醫已候著了,讓臣扶皇上下馬。”

燕雲瀟垂眸看了他一眼,把手臂遞給他。

林鴻一手托著燕雲瀟受傷的右臂,一手攬過他的腰。這麼一接觸就發現,皇帝身體發軟,顯然已經氣力耗儘,完全不像表麵看上去這樣從容。

若他隻是扶,燕雲瀟肯定沒有力氣下馬,況且那右肩一點力也不能使,稍微一動就汩汩滲血。可他也不能當著百官的麵把皇帝抱下來,皇帝要麵子,他心中很清楚。

林鴻略一思索,攬在燕雲瀟腰上的手往下挪了挪,在腰%e8%87%80上一托,把人稍微托離了馬背。燕雲瀟便借著這股力,輕輕地落在地上。

失血有點多,燕雲瀟頭暈腿軟,被一條有力的手臂牢牢扶住。

林鴻擔憂地看著他,扶著他坐在營帳中,問道:“疼不疼?”

太醫拎著藥箱過來,剪開皇帝肩上的衣服,開始處理傷口。百官在營帳外憂心地候著。

肩上的血跡擦乾,露出血肉翻絞的傷口,太醫抹了抹汗水,開始上藥。

燕雲瀟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水,但眉頭都沒有皺一下,臉上沒什麼表情。

藥上好了,太醫去藥箱中拿紗布。

燕雲瀟微微偏過頭,回答林鴻方才的問題,聲音幾不可聞:“很疼。”

第34章

燕朝向來有秋獵後坐地炙烤的傳統,傍晚時分,太監已燃起了幾十個篝火叢,烤肉工具和調料一應俱全。

帳內,燕雲瀟服了鎮痛的藥,換掉沾血的衣服,臉色仍然有些蒼白,但看起來沒有大礙了。

他走出帳外,對焦急等待的百官笑道:“不過是區區皮肉傷,諸位不必憂心,朕已無礙。大家快去烤獵物吧。”

百官見皇帝神情自若,都鬆了口氣,又知道了皇帝不會去挖前太後的墳,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下,高高興興地三五成群,圍著篝火烤起獵物來。

燕雲瀟在最前麵的篝火叢邊坐下。

他頭戴金冠,身著白袍,在野地裡盤膝而坐,卻依然姿容優雅,宛如坐在金鑄玉雕的金鑾殿中。

林鴻在他右邊坐下,方便照顧他行動不便的右手。

“秦統領發射信號箭前,有十六人借故脫離了百官,往偏僻處去。”林鴻簡要地講了事情的經過,“皇上那邊的刺客失手後,六人妄圖從後山穿過獵場潛逃,被當場抓獲。等刑部的審訊結果出來,臣再向皇上具體稟報。”

那些人裡有一半是前太後那一支的林氏後裔,被押走時,射向林鴻的目光怨毒又狠厲,口中說著咒罵的話語。百官看林鴻的目光忌憚又敬畏。

燕雲瀟道:“丞相後悔嗎?”

他這話問得含糊,林鴻卻聽懂了,坦然地道:“為皇上效力,是臣之大幸,何來後悔一說?”

即使千夫所指嗎?即使眾叛親離嗎?燕雲瀟的話在喉嚨滾了滾,終究沒有說出來。

百官烤好了獵物,都將最美味的部位端來獻給皇帝。

燕雲瀟端著酒杯,微笑地致意。

等百官離開,林鴻勸道:“皇上身上有傷,不宜飲酒吃辣。”

燕雲瀟一下子拉下了臉,冷聲道:“男子漢大丈夫,區區小傷,何足掛齒。丞相覺得朕是那嬌氣之人嗎?”

顯然那句“很疼”讓他覺得丟臉,說出口便後悔了。他一向不習慣展露脆弱,那時是疼得意識恍惚了。

話雖這麼說著,燕雲瀟卻隻輕抿了一小口酒,便放下了酒杯。

“當然不是,臣沒有這樣想過。請皇上恕罪。”

林鴻立刻態度誠懇地認錯,拎下火爐上的鐵壺,倒了一杯熱騰騰的牛%e4%b9%b3茶遞給皇帝。牛%e4%b9%b3茶是他昨夜在家中熬好的,此時一加熱,更加醇香。

燕雲瀟早在聞到熟悉的桂香時,便抬頭看過來。他默不作聲地接過茶盞,慢慢地喝著。

林鴻切下兩條獐子腿,嫻熟地烤起來,鮮美的焦香很快散發。他餘光瞥見皇帝的茶盞空了,便單手拎起壺滿上。

過了一會兒,林鴻將烤好的獐子腿遞給燕雲瀟。燕雲瀟嘗了一口,五香味的,火候正好,鮮香無比。

風從四麵八方吹來,林鴻像是能預知風向似的,不時用樹枝撥一撥篝火,不讓煙氣往皇帝身上飄。他不像是有意這麼做,倒更像是隨意的動作。

燕雲瀟卻敏銳地注意到了。實際上,從他知道那件事情起,他便總能注意到這些小細節。他的左手無意識摩挲著茶盞,才動了一下,林鴻立刻接過他的茶盞,倒掉涼的牛%e4%b9%b3茶,重新加上熱的。

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涼了,林鴻是怎麼注意到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要全副身心都在一個人身上,才能照顧到這些細枝末節吧?

一個多月前西市行刑,兩百多顆人頭落地,百姓給林鴻取了個“剃頭丞相”的彆號,凶名傳遍坊間,就連官員們也私下議論,覺得丞相太過狠毒。

他提拔了穀源成,從林鴻手中分權。林鴻毫不藏私,連戶部和吏部的重要事情,都交給穀源成去做。

他要整頓禦林軍,林鴻便站在他身邊,砍下所有對他不敬之人的腦袋。為此百官偷偷取了“冷麵丞相”的諢號。

他要剔除太後在前朝的勢力,削弱林氏。林鴻便頂著宗族的壓力,再一次站在了林氏的對立麵,千夫所指。

多好的一把刀,鋒利,無情,卻隻對他有情。

燕雲瀟低下頭。

他心道:有那麼喜歡嗎?有什麼好喜歡的?

他突然很想聽林鴻的想法。

於是,隔著飄舞的火苗,燕雲瀟問:“丞相年近而立還未娶妻,是否心有所屬?”

林鴻烤肉的手頓了一下,隨即從容道:“是。”

燕雲瀟道:“能否給朕講講。”

林鴻將烤架遞給太監,微笑問道:“皇上想聽什麼?”

“丞相與那人如何相識,又是如何心悅於他,中間發生了什麼。”燕雲瀟道,又添了一句,“朕從未喜歡過彆人,故而想聽聽丞相的經曆。”

林鴻早在他開口時,便沉入了記憶中。那晚的月,禦花園角落的大樹,綁著羊角辮的小孩。

他微笑著,用一種懷念的語氣,慢慢說道:“那是很多年前了,臣從一場無聊的宴席中偷跑出來,遇到了他。他向臣提了一個要求,但以臣當時的能力無法達到。於是便約定好,等臣有能力了,再回去找他。”

林鴻預備著皇帝會問那是什麼要求,他已經準備好了說辭。

可燕雲瀟沒有問,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問道:“丞相那時就喜歡他了?”

“不是……”林鴻抬起頭,撞見那雙秋月春水的明眸,卡殼了一瞬,才笑著道,“那時他還是個小孩子,不過……是臣見過最可愛的小孩子。愛吃糕點,水靈又聰明,對了,還愛哭鼻子。”

“……?”燕雲瀟端著茶盞的手頓了一下,若無其事地道,“後來呢?丞相履行那個約定了嗎?”

林鴻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聲音沉鬱了下去:“再次見到他是幾年後了,那時他處境很不好,身邊的大人們欺負他。臣不但沒有履行那個約定,還不得不欺負了他,拿走了他的東西。他應該是生氣了,往後再見到臣,便也不理臣了。”

“那他生氣是應該的。”燕雲瀟喉嚨裡輕輕哼了一聲,轉了轉茶盞。

“對,是臣的不是。”林鴻提壺給他滿上牛%e4%b9%b3茶,火扭曲了上方的空氣,讓皇帝的麵容添了幾分柔和,他喉嚨一緊,倉促地移開目光。

燕雲瀟抿了口暖熱的牛%e4%b9%b3茶,問道:“丞相這個時候開始喜歡他了?”

林鴻道:“他那時也還是個孩子,臣比他大好些歲。拿走他的東西那晚,臣在父親的靈前發誓,從今往後要保護好他,讓他不受那些大人的傷害。”

燕雲瀟看著他:“那丞相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

“四年前的秋……”林鴻猛然止住話語,這段經曆太隱秘,隻有他和皇帝知道,說出來便會有被識破的風險。

可他向來不會拒絕皇帝的任何要求。

正當他左右為難之時,燕雲瀟卻道:“罷了,丞相不願說便不用說。朕隻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