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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卻見皇帝吊兒郎當地把玩著折扇。

她皺眉道:“皇帝,祖宗麵前,注意儀表言行。”

燕雲瀟懶懶地道:“是。”

太後接過禮官遞來的火折子,躬身點香燭。

她有些老了,氣力不濟,點到第五盞時,已經有些氣喘。

陽光更盛了,百官額頭上滲出汗水,林間的風大了起來。

第九盞。

一陣狂風呼嘯而至,吹倒了一根香燭!太後陡然色變,祭禮中發生這樣的事情,極為不吉利。

她顫巍巍地伸手去扶,那根香燭卻滾落在祭品中。又一陣狂風吹來,火勢陡然猛烈起來,點燃了祭品!

乾燥的天氣加上林間的陣陣風吹,火舌一瞬間卷入了所有祭品,整個祭台都燃了起來。

禦林軍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狀況,慌亂起來,但很快被丞相冷靜的聲音指揮住:“快,救火,保護娘娘!”

太後滿臉冷汗,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被禦林軍扶下祭台。祭台燃燒,她滿心隻有一個念頭:莫不是祖宗知道了她這些年的行徑,降下天罰?

禦林軍手忙腳亂地去救火,可山林裡全是易燃之物,火勢一時控製不住,竟越來越旺。

百官躁動起來,紛紛和旁邊的人議論交談,不時震驚地看一眼太後。

林鴻一麵安撫太後,嗬斥百官,又有條不紊地安排禦林軍救火。

就在場麵混亂不堪之際,燕雲瀟背在身後的手動了一下,做了一個手勢。

一聲尖利的啼嘯!

數不清的黑衣蒙麵人突然從山林各處躥出,明晃晃的劍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有刺客!”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祭台上的火勢越來越大,無數刺客又在逼近,百官齊聲哇哇亂叫起來。

林鴻沉聲道:“救駕!”

方才還驚慌失措、麵色慘白的太後卻突然平靜了下來,淡淡地看了燕雲瀟一眼。

燕雲瀟一直暗中觀察著她,見狀心中咯噔了一下。與此同時,他耳朵微動,聽到了林中整齊有序的腳步聲,在驚叫聲和兵戈聲中,極不容易分辨。

太後留有後手!五萬禦林軍依然不能使她完全放心,她還藏著一隊私兵。

燕雲瀟眯了眯眼,一個眨眼的時間,他便迅速平靜了下來。

戰前他已和藍衛推演過無數次,隻要五萬禦林軍不出手,那便沒有人能抵擋五千藍衛的進攻。

一隊私兵成不了氣候,隻要他能控製住禦林軍。

控製住禦林軍,也就是……控製住丞相。

燕雲瀟望向旁邊,丞相正在主持局麵,即使麵對著這樣的亂局,丞相依然有條不紊。

“丞相。”他叫了一聲。

他的聲音在遍地嘈雜中並不算大,可林鴻馬上就聽到了,迅速來到他身邊,道:“臣在。”

燕雲瀟出手快如閃電,抓住林鴻的肩膀,往旁邊掠了三丈,來到懸崖邊上。

崖邊的山風獵獵作響,吹起兩人的衣袍和袖口。

林鴻早在皇帝的手按在他肩上時,便放棄了一切抵抗。此時他和皇帝在懸崖邊,相對而立,狂風把兩人的頭發吹來纏在一起。

燕雲瀟唇角一勾,伸手把林鴻推了下去!

隨後,他收起折扇,緊跟著跳下懸崖!

刺客已經殺上祭壇,與禦林軍交鬥在一起,百官人人自危,抱團瑟縮著,一開始沒人注意到懸崖邊上的情形。

可當那一黑一白兩個身影接連掉下懸崖,終於有人反應過來,慘叫道:“皇上——”

“皇上啊——”

“丞相——”

接連不斷的慘叫聲混雜在廝殺聲中。

燕尋看到皇帝跳下懸崖,驚了一大跳,但很快記起皇兄交給自己的任務。他早在刺客出現時便縮在了最角落裡,三百名死士壘成厚厚的人牆,把他圍在中心,保證他的安全。

可憐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們在圈外,瑟瑟發抖地抱團取暖,還要聽燕尋大聲慘呼:“救駕啊,救駕啊啊啊!快來保護本王!本王一根汗毛都不能掉!”

“禦林軍、禦林軍何在?!本王要是掉了一根頭發,你們擔當得起嗎?!”

文臣們一邊抱頭躲箭雨,一邊拚命翻白眼。

當皇帝的手按在他肩上,輕輕一推時,林鴻腦子裡是空白的。耳邊是呼嘯的風聲,他往下墜落。

那一瞬他的心情是平靜的。

可當他看到皇帝跟著跳下,便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血氣衝上他的頭顱,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熱讓他全身痙攣。滾燙。

身下是萬丈懸崖,是千萬年來無人探索的原始山林。

他和皇帝將雙雙墜落,死亡,屍骨糾纏在一起,無人知曉,無人目睹。也許億萬年後,當滄海變作桑田,當深穀變成山巔,他們的白骨才會被發現。

而在那之前,他們已經在一起躺了千年,萬年。

千千萬萬年都在一起,這是一種比前世今生更永恒的廝守。

多麼浪漫啊。

林鴻快意地笑出聲來。

“皇上,臣其實……”

話還未說完,他停止了下墜。

誒……停止?

噗通!

他狠狠地墜入了水中,然後又浮了上來。原來這裡是一處深潭,哪有什麼萬丈懸崖。

林鴻正沉浸在滿腔瘋狂浪漫的幻想中,陡然被澆了個透心涼。他還未回過神來,便覺得喉嚨口抵上了一個冰涼的東西。

他抬起頭,看到了燕雲瀟冰冷的漂亮眼睛。

那柄霜鐵製成的折扇,正抵在他脆弱的喉口處。

“朕想與丞相做一個交易。”皇帝的聲音和眼睛一樣的冷。

皇帝全身濕透,黑色常服緊緊地貼在身上。眉眼漆黑如墨,麵色白皙如雪,輕抿著的唇卻是淡粉而溼潤的。發冠早已掉了,一頭溼潤的墨發披在肩上,噠噠地滴著水。

更要命的是,水下麵,皇帝的腿緊貼著他的腿。水冰冷,兩人的身體灼燙。

林鴻想往後退一退,可他一動,皇帝眉目驟冷,扇尖向前遞了一分。林鴻隻好停住,有些艱難地說:“皇上請講。”

燕雲瀟輕聲道:“朕也不想如此,但為防萬一,隻能委屈相爺一下了。”

“山上有藍衛五千,加上京城守備軍兩萬,隻要禦林軍不出手,朕是穩操勝券的。”

“……所以,隻好委屈相爺和朕在這荒郊野外待一晚,待到明日大局已定,再隨朕回朝。”

林鴻何其聰明,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皇帝擔心的是什麼。皇帝在擔心他見風使舵,指揮禦林軍當牆頭草。

皇帝依然拿著折扇指著他的喉嚨,水珠從扇尖,一滴一滴淌入他頸中,滾燙。

濕透的衣服緊貼在皇帝的腰身上,襯得那腰身更細了。那眼波也是水做的,冰涼地流轉在他身上。

洛水之神。林鴻心裡浮現出這個詞。

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淥波。

一腔官話堵在喉中,林鴻沙啞地道:“冷不冷?”

燕雲瀟皺眉,扇尖又往前指了一寸:“休要顧左右而言他。”

林鴻輕歎道:“臣早已說過,隻要君求,隻要臣有。”

燕雲瀟審視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林鴻又道:“藍衛以一敵十無懼,皇上定能控製局麵。”

燕雲瀟眸色一冷:“你還知道些什麼?”

“臣還知道……”林鴻輕聲道,“這扇骨是霜鐵所製,瞬間便能刺入臣的喉嚨。”

“臣還知道,那日在酒樓出手的是藍衛。”

“臣知道,皇上從來沒有真心信任過臣。”

“可是……”林鴻輕輕一笑,溫聲道,“那些都沒有關係。”

“隻要君求,隻要臣有。皇上無論想從臣這裡得到什麼,臣都絕無怨言。”

燕雲瀟靜靜地盯著他,許久之後,緩緩收回折扇。

林鴻往後退了一步,在水中避開皇帝灼熱的腿。他道:“先上岸吧,皇上莫要著涼了。”

說完,他轉身往岸上走去,大大方方地把後背空門留給皇帝。●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燕雲瀟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後。

上岸後,林鴻扯下一截衣袖,道:“皇上頭發濕了,披著容易著涼,讓臣為皇上綰發。”

燕雲瀟點頭。

林鴻輕輕托起那溼潤的發,稍微擰乾水,用衣袖綁起來。

兩人要在一起待一個晚上,氣氛太僵自然難捱,丞相既然已經言辭懇切地表了忠心,燕雲瀟自然不介意讓氣氛緩和一點。

他挑了挑眉,拉了拉林鴻那短了一截的衣袖,恢複了平日的風流笑意,調笑道:“喲,丞相這可是為朕斷了袖了?”

說著,他輕佻地用指尖劃過丞相的手腕:“難怪丞相……”

指尖下,是一掌劇烈跳動的滾燙脈搏。燕雲瀟每次在後宮挑逗侍妾時,侍妾的脈搏就是這樣的劇烈。

燕雲瀟猛地打住,不敢置信地抬起頭。

眼前是一雙黑沉得看不見底的眸子。

第25章

燕雲瀟死死地盯著麵前這雙黑沉的眼睛,一幀又一幀的畫麵在腦海中回閃。

丞相半跪在他麵前,握住他的腳腕。

丞相耐心地哄他喝粥,為他揉按%e7%a9%b4位止痛。

丞相每日一早進宮送栗子糕。

丞相遞給他那串糖葫蘆。

暖閣中,丞相跪在他麵前,祝他千秋萬歲,歲歲皆歡。

禦花園中,丞相握住他的手,擦著指尖微不足道的傷口。

後宮裡,青樓中,丞相一次次不厭其煩地接他回宮休息。

以及方才……丞相毫無抵抗地被他推下懸崖。

被他抓住肩膀掠出三丈,又被他輕飄飄推下懸崖,丞相是沒反應過來嗎?以丞相的武功,沒反應過來的幾率有多大?

幾乎為零。

燕雲瀟不是沒注意到這些細節,可他生性懶散,隻要事情按他定下的方向在發展,他便不會去在意細枝末節。事事都考量,那豈不是活得太累了?

可所有這些細節加起來,意味著什麼呢?

他的手指仍搭在丞相的手腕上,劇烈跳動的滾燙脈搏,如一顆鮮活的心臟。

林鴻已經給他綁好了頭發,疑惑地道:“皇上?”

燕雲瀟垂下眼眸,一瞬間就斂住了所有情緒。

林鴻見他不語,關心道:“怎麼了?是不是哪裡受傷了?”

很平常的關心話語,放在從前,燕雲瀟一聽就過。可他方才好像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這話語就顯得有些刺耳。

燕雲瀟收回手指,漫不經心地補全了剛才的話:“……難怪丞相,年近而立還未娶妻。”

林鴻淡笑道:“朝廷中事務太多,臣暫無娶妻的想法。”

燕雲瀟裝作若無其事地道:“此間事了,朕便找人為丞相分分憂,丞相也可抽出時間,享受閨房之樂了。”

林鴻依然從容:“但憑皇上安排。”

所謂分憂,實則是削權,林鴻心中了然。他知皇帝不信任他,找人取代他是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