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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軟觸?感讓他失了控,問出了那句忍了十幾年的話:“皇上可還記得那晚……”

“丞相。”燕雲瀟突兀地打斷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丞相不是說,有事情要告訴朕?”他說著,往一邊的黃玫瑰叢走去。

“是。”林鴻敏銳地捕捉到那絲一閃而過的冷意,壓下心緒,跟了上去。他道,“太後已經對劉勇生疑了。臣料想,禦林軍很快就會易主。”

燕雲瀟道:“這裡麵一定有丞相的功勞。”

他彎腰摘下一朵黃玫瑰,再抬頭時又恢複了笑臉,動容道:“沒有丞相,朕簡直不知該如何辦才好。”

“寶劍贈壯士,嬌花送能臣。”燕雲瀟用手指挑開林鴻的衣襟,將那朵黃玫瑰彆在了衣襟開口處,輕聲道,“天大的事情,都要仰仗我們同舟共濟啊。”

皇帝湊得很近,林鴻鼻腔裡滿是他身上清淡的茶香味,僵硬得一動不敢動。

林鴻伸出手扣住了皇帝的手腕。

燕雲瀟挑了挑眉,疑惑地望著他。

“手是不是刺傷了。”林鴻聲音沙啞地道,“我看看。”他連敬語和尊稱都忘了。

玫瑰花枝上有尖刺,皇帝的食指指尖上,果然沾著一點殷紅。

林鴻拿手帕小心翼翼地擦著,問道:“疼不疼?”

燕雲瀟道:“破皮而已,何至於此。”

皮膚相觸的感覺讓他有些不適,倏地抽回了手:“好了,朕要回去用晚膳了。”

他說走便走。

林鴻站在原地,看著皇帝穿花而去,背影消失在禦花園門口。他低下頭,手指顫唞地拿下彆在前襟的黃色玫瑰。

燕雲瀟回到寢宮,回想起林鴻握著他的手,幫他擦食指上血跡的那一幕,皺眉道:“也太膩歪了,討好朕也不至於這樣吧?”

銀燭幫他布膳,笑道:“說明他落在皇上手裡的,是個大把柄。”

燕雲瀟覺得有理,不再糾結了,認真地開始用膳。吃著吃著,思緒又轉到那棵大樹下,他想起丞相那一句被他打斷的問話,冷哼了一聲。

“虛偽。”

第21章

幾日後的大朝會,燕雲瀟難得地早起,興致勃勃地趕往金鑾殿上早朝。丞相昨晚告訴他,今日朝會上有好戲看。

果不其然,朝會一開始,禦史大夫就抱著厚厚的奏本,開始彈劾官員。

朝臣們百無聊賴地開始打嗬欠,眯著眼睛補覺,起晚的官員開始摳眼屎,整理朝服,後排的開始交流姨太太的風姿。無他,禦史台每次朝會都要例行彈劾,但不過是走個過場,以表示禦史台在兢兢業業地工作,沒有屍位素餐。

禦史大夫那扁平拉長的聲音,簡直就是朝會的暖場曲,很是貼心,官員們該補覺的補覺,該整理的整理。

可是很快,昏昏欲睡的官員們清醒了。

因為禦史大夫今天彈劾的不是一般人,竟是戶部左侍郎林宿。這林宿是何人?是太後的遠方表侄,是相爺的表弟,是太後開了金口,相爺親自安插到戶部的。

得罪了林宿,便是同時得罪了太後和相爺,這禦史大夫不要命了不成?

林宿顯然也是這麼想的,聽到禦史大夫一條條陳列自己的罪行,還嘿嘿地笑出聲。他比之前胖了整整一圈,很明顯在戶部養得油光水滑。

禦史大夫翻開下一頁,語氣平板地彈劾第二個人。第二個也是林家的人,太後的表親。

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

一共念了十八個,全是林氏的人。

禦史大夫終於合上奏本,道:“臣啟奏完畢,請陛下聖裁。”

朝堂一片安靜,連後排議論姨太太的官員都閉嘴了。

大家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

禦史台為了展現存在感,經常彈劾官員“禮儀不周”、“生活豪奢”之類不痛不癢的罪名,連丞相也被彈劾過,理由是經過青樓不繞道。

可如此條陳清晰、證據確鑿的彈劾,並且一次性彈劾了十八人,還是頭一遭。

這十八人都與太後沾親帶故,是林氏一族的半壁江山。若是真的一齊倒了,林氏在朝中的風光怕是會削弱不少。

朝中許多清流文臣不滿林氏已久,可有太後在後宮頂著,相爺在前朝撐著,誰又敢多說一句?他們又不是活夠了。

禦史大夫是活夠了嗎?

他一把年紀還夜夜笙歌,八個姨太太左擁右抱,顯然也不是活夠的樣子。

更詭異的是……

相爺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

百官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這事恐怕和相爺脫不了乾係。

滿堂寂靜中,林鴻抬頭看向皇帝:“皇上怎麼看?”

燕雲瀟微微前傾,專注地盯著他:“朱禦史所陳罪行,證據確鑿,依燕律當如何?”

林鴻道:“回皇上,挪用公賬銀錢兩萬兩以上者,流放三千裡,家眷發配為奴,永世不得為官。餘下十七人,按罪行嚴重程度,流放八百裡到三千裡不等。”

“喔。”燕雲瀟懶懶地靠回椅背上,“朕覺得不妥。”

林鴻道:“皇上以為什麼地方不妥?”

“左侍郎挪用了禦花園修繕費用一萬兩……朕沒記錯吧?難怪昨兒朕去禦花園賞花,竟被雜草割破了手指,朕就說嘛,那雜草怎麼這麼久沒修剪過,敢情是銀子被挪用了?”燕雲瀟伸出無名指對著林鴻比了比,“相爺看看,割得好深,現在還疼著呢。”

皇帝語氣有些委屈,還帶著嬌嗔。

無名指的側麵,果真有一道新的傷痕。林鴻心裡一緊,立刻道:“上藥了嗎?”

“唔,上了藥也疼,相爺又不是不知道,朕最怕疼了。”

林鴻道:“臣有一瓶止痛消腫的金瘡藥,效果最好,下朝後就幫皇上抹藥。”

他說完,冷冷地掃了林宿一眼。林宿正惶然著,被這一眼瞪得冷汗直冒。

百官麵麵相覷,大眼瞪小眼,這皇上和相爺怎麼就當廷閒話起來了?

燕雲瀟又道:“還有什麼……禦膳房的糕點費用被挪用了五千兩?難怪前天,本該一碟子四塊的梨花糕,卻隻有三塊,害朕半夜餓肚子餓醒了,一整天都沒精神。”

“采買的費用也被挪用了,送到宮中的蘇繡蜀錦少了兩成,朕本該五日便換一幅蘇繡織被,被他害得竟然六日一換,難怪昨兒睡得不好,今兒頭疼得不行。”燕雲瀟說著,蹙眉揉了揉太陽%e7%a9%b4。

百官暗地裡交換了眼神,知道皇帝驕奢,沒想到竟還如此嬌氣。少吃一塊糕點就會餓醒?遲一日換被子圖案就睡不好?這簡直和那民間話本中的“豌豆公主”一樣嘛!

一國之君,如此嬌氣又難伺候,百官心裡齊齊為未來的皇後和嬪妃捏了把汗。

燕雲瀟微垂下眼眸,聲音低而委屈地道:“相爺看看,他害朕至此,除了相爺,誰還會為朕做主?”

金鑾殿寂靜而闊大,皇帝微嗔的清亮嗓音回蕩在殿內。

林鴻耳根一麻,語氣沉穩地道:“皇上以為當如何?”

這時,百官心裡同時閃過一個念頭:隻要皇帝開口,相爺會滿足他的一切要求,哪怕是當堂砍了林宿的腦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燕雲瀟勾唇一笑,但很快就斂住:“但憑相爺處置。”

他動容地道:“朕知道,相爺一定不會讓朕失望的,是不是?”

目光信任而專注,林鴻有些倉皇地垂下視線,道:“那就發配六千裡,去極北滄州之地挖兩千斤煤,再去極南瘴毒之地開墾一千畝地,最後去蘇州為皇上織一千匹蘇繡。對了,在發配之前,命他刷乾淨皇宮上下所有馬桶,皇上以為如何?”

燕雲瀟語帶遺憾地道:“如此……”

林鴻溫聲道:“皇上若覺得不夠,可以和臣說。若是不好開口,私下和臣說也行。”

燕雲瀟輕笑道:“就按丞相說的辦吧。”

百官震驚了。且不說定罪前要刑部和大理寺會審,相爺位高權重,直接開口定罪也就罷了,至少量刑要嚴格根據燕律來吧?怎麼皇上動動嘴皮子,這刑罰就重了無數倍?

就因為皇帝少吃了一塊梨花糕,晚一天換了被子上的蘇繡圖案?

莫名其妙多了三千裡發配、兩千斤煤、一千畝和一千匹蘇繡的林宿,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相爺是來真格的,相爺是真的不打算保他!他麵色慘白,撲通一聲跪下,顫聲道:“相爺、相爺,下官是冤枉的,下官冤啊!”

方才還一臉溫情的林鴻頓時麵沉如水,冷聲道:“朝堂咆哮,罪加一等。”

燕雲瀟翹著二郎腿,笑眯眯地欣賞著百官或震驚、或不解、或不滿的表情,手指下意識摩挲著羊脂玉扇柄。

散朝後,燕雲瀟前腳剛回暖閣,林鴻就跟上來了。

本以為是來稟告朝會上的事情,哪知林鴻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道:“皇上手指是什麼時候割破的?”

燕雲瀟不甚在意地道:“唔……前天,昨天?忘了。”

林鴻道了聲冒犯,小心地托起他的手。修長如玉的無名指上,果然有一條寸長的暗紅色傷痕,並未結痂,能看到傷口處翻起的皮肉。

林鴻心裡一疼,很輕地把藥塗在傷痕處。塗好後他抬起皇帝的手至唇邊,輕輕吹著。

傷藥塗上去的感覺又麻又癢,溫熱的呼吸從手指鑽入袖口,燕雲瀟有些不自然地動了動手指,指尖剛好從林鴻嘴唇上劃過。

燕雲瀟並未察覺異常,隻收回手,拍了拍林鴻的肩膀,笑道:“好了,相爺的溫柔體貼,還是等以後留給相府女主人吧。”

林鴻卻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全身僵住了。那一瞬間,他隻覺得嘴唇被石化了,隨即又被一把火燒成了灰燼。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相府的。在書房呆坐至夜深,一個胖胖的黑影像球一樣滾進了書房。

“表哥,表哥救我!”

黑影拉下鬥篷的帽子,露出林宿那張驚恐的胖臉。他砰地一聲跪下,膝行過來抱住林鴻的腿,哭腔道:“表哥救我!我爹隻有我一個兒子,我不能被流放啊!求你了表哥!”

林鴻眼裡閃過厭煩,輕而易舉地掙開了他的手,麵上卻動容道:“表弟,不是我不想救你,是律法嚴苛,我也無從更改啊!”

他站起身,歎氣道:“你要問問你自己,為何挪用宮中銀錢?我讓你去戶部,是讓你做出一番成績,為百姓為朝廷謀福祉,光耀我林氏門楣。哪知你……唉!”

林宿拚命搖頭,胖臉滑稽地擠成一團,聲淚俱下地連聲道:“太後,還有太後娘娘!娘娘一定能救我!我不能入宮,表哥你幫我去求求太後娘娘,求你了!”

林鴻搖搖頭,麵露遺憾:“太後娘娘在閉關,聽大通禪師講經。不是表哥不想幫你,而是太後娘娘早已吩咐過,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不可在她閉關時打攪她。”

“可是……可是我怎麼辦!”林宿失聲痛哭,不停砰砰砰磕著響頭,“相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