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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麵前把今日之事全盤托出,說朕是如何如何愚蠢又自大,再對太後指天發誓表忠心。”

步搖坐在他對麵,也落下一子,奇道:“你一開始就知道他絕對不會幫你?那你對他說那麼一大通乾什麼?”

“這種老油條,哪是我幾句冠冕堂皇的話能說動的。”燕雲瀟一點也沒思索,又落下一子。

這顆黑子落下,幾粒白子便被圍在其中。他正要伸手提子,步搖啪地一聲打開他的手:“重來。”

步搖扔回他剛才落下的黑子,又撿起自己上一回合下的白子,思索片刻後重新落子。

燕雲瀟也不惱,笑眯眯地任由她悔棋。

“太後會安撫他,說她依然信任他,並讓他繼續與我虛與委蛇。”

步搖下了一顆白子,問:“然後呢?”

“然後?他便會假意投靠我,實則為太後暗中監視我。”燕雲瀟隨意地下了一子,把玩著竹木棋笥中的黑色棋子,“我是個蠢貨,當然看不透他們的把戲,隻會以為他是真心投靠,便日日親近,嘉獎於他。他自然會與我扮演一出君臣相得。”

步搖替他斟滿酒,道:“久而久之,太後會懷疑你們假戲真做,漸漸不信任他。”

燕雲瀟笑道:“至少我剛才有一句話沒有騙他,那就是太後多疑。”

步搖道:“你不過是在賭,那萬一太後不上鉤呢?”

“所以我需要有人推波助瀾。”燕雲瀟摩挲著酒杯,眼中閃過奇異的光,“這個人才是關鍵。我已經給他送了東西去,就等他回複了。”

此時,相府。

下午天香樓發生的事情,已經傳入了林鴻耳中,他正思索著皇帝的言行。若他還不了解皇帝,便會和劉統領一樣,覺得皇帝天真愚蠢。可是藍衛和扇骨已經讓他摸到了皇帝的真麵目,便知道皇帝此舉必有深意。

此時小廝來報,說皇帝送來一個錦盒。

錦盒裡是一塊錐形的夢香。

皇帝這是在狡黠地提醒他:朕已經知道你做了什麼事。

林鴻失笑:“小鬼頭。”

聯係起天香樓的事情,林鴻略一思索,讚賞地道:“好一招借刀殺人。”

他寫下幾個字,放入錦盒,吩咐小廝:“交給皇上。”

天香樓。

燕雲瀟打開錦盒,紙條上寫著八個遒勁的字:隻要君求,隻要臣有。

看到意料之中的回複,他輕輕一笑:“現在啊,就等著這位劉統領奪職回家,禦林軍統領之位易主了。”

步搖驚奇道:“你是為了整垮他?我還以為你是為了將他收入囊中。”

“此人反複無常,用不得。”燕雲瀟道,“祭祖大典的防衛極嚴,劉勇做了二十多年禦林軍統領,要是他負責防衛,我的人不好動手,所以他必須去職。”

他沉默了片刻,道:“父皇染疾後,禦林軍奉皇後之命,包圍了父皇寢宮,不讓任何人進出。我沒有見到父皇最後一麵。當時領兵的,就是劉勇。”

步搖想安慰他,燕雲瀟卻又恢複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在犄角旮旯的地方落下一顆黑子。他道:“太後和劉勇恐怕會來為難你。我已經讓藍衛安排好,今晚你就離開,去京郊的彆院住一段時間。”

步搖拈著手中的棋子,道:“我知道,你不想讓我幫你,因為你怕欠我。”

燕雲瀟笑道:“誰說的?”

步搖翻了個白眼:“是是是,你不怕欠我,也不知是誰,連一盞不值錢的蓮花燈都不肯收,巴巴地給人家送回來呢。”

燕雲瀟一怔。

步搖從床頭的抽屜裡拿出那盞純白色的絲綢蓮花燈,中間的夜明珠正熠熠發光。正是暮春燈會上,她送出的那一盞。

燕雲瀟完全忘了。他隻記得把燈扔給了丞相,之後便沒有再管過。

步搖一看他的神情就猜到了七七八八,冷哼道:“你不會告訴我,是你身邊不長眼的下人送回來的,跟你沒有關係吧?”

燕雲瀟從容一笑。步搖卻從那笑容裡看出了一絲尷尬。

“誒我說,送燈回來的人,不會暗戀你吧?”步搖打趣道,“哪有下人不問問主子的意見,就私自把人家送的東西退回來的?這不是醋了是什麼?”

燕雲瀟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丞相這種古板老套的人要是暗戀他,那豬都會在天上飛了,魚也會在地上跑了。彆的不說,丞相要是喜歡男人,他就去把皇宮水池裡的水喝光,天天穿著紅肚兜睡覺。

“姑娘,彆瞎說。”燕雲瀟道,“而且你知道,我不喜歡男人。”

步搖無趣地撇了撇嘴。

燕雲瀟將棋子扔回棋盒中,笑道:“我輸了。”

步搖揮了揮手:“輸了就趕緊走吧,天兒都黑了,彆耽誤我做生意。”

燕雲瀟不以為忤,笑著起身。步搖送他到門口,輕聲道:“你不需要愧疚,我心甘情願。”

燕雲瀟腳步一頓,沒有回頭,馬車很快消失在人流中。

步搖回到桌邊,盯著棋盤看了許久。最後一子落下前,隻剩兩個落子處。落此處,便滿盤皆輸,落另一處,便贏數子。

但燕雲瀟落在了輸處。

步搖低罵了一句:“除了哄女孩子開心,還會做什麼?”

她走到窗邊,怔怔地望向窗外,可哪裡還看得見那人。

她長歎了一口氣:“不想讓我幫忙,不想欠我,是怕我讓你還嗎?怕我讓你還一份同樣的感情?”

“可我知道,你是雁過無痕的風,風怎麼會愛彆人呢?”

第17章

不過幾日,皇帝與禦林軍統領在天香樓碰麵的事,便在百官之中傳開了。皇帝日日給劉勇送古玩珍寶,在朝會上更是言語親近。但奇怪的是,太後和丞相竟然按兵不動,連明麵上的敲打都沒有。

這日子時,皇帝寢宮的地磚被挪開,藍衛帶著一名年輕人從地底鑽出來。

年輕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快步走來恭敬地行禮:“臣京城守備穀源成,參見皇上。”

燕雲瀟看著麵前的年輕人。先皇留給他的那張紙上,第一個名字便是穀源成的父親穀太傅,老先生已於三年前病逝。他命藍衛暗中監視了穀源成一個月,確定了此人與太後一黨沒有往來,這才讓藍衛帶他過來。

“起來吧。”燕雲瀟吩咐人賜座。

穀源成坐下後,激動地道:“十三年前,先皇一紙詔書將家父調離朝廷中樞,使我穀家免遭太後一黨的迫害,安安心心地在京郊做了十三年守備。家父病逝前,命我韜光養晦,靜待皇上傳召。臣今日終於得見皇上,願為皇上效犬馬之勞。”

燕雲瀟並未像麵對劉勇一樣,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華麗之詞,他隻是道:“此事極為凶險,若敗,隻會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你可還願意幫朕?若你不願,此時離去,朕也絕無怨言。”

穀源成動容道:“幫皇上正朝綱,是家父的囑托,更是臣的心願。臣萬死不辭!”

燕雲瀟定定地看著他,穀源成滿臉坦然,誠懇地與皇帝對視。

“好。”燕雲瀟緩緩說道,從懷中拿出一個卷軸展開,“你先看看這個。”

這是一份詳儘的圖案,穀源成一眼便認出了:“這是祭祖大典的排兵布陣圖。”

他略一思索後道:“皇上準備在祭祖大典上動手。”

燕雲瀟道:“不錯。”⌒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皇上準備讓臣怎麼做?”穀源成年紀輕,說話不像那些老大臣一樣百般斟酌,想到什麼便說什麼,他道,“臣手下有京城守備軍兩萬,可趁禦林軍出其不意之時,集中衝陣,生擒妖後。”

“不。”燕雲瀟輕輕一笑,“朕要你做的,是另一件事。”

穀源成的目光落在地形圖上,祭祖大典在京郊的朔山舉行,圖上標注了朔山每一個關隘、每一條通道,連山陰麵的陡峭羊腸小道都標出來了。

他靈機一動:“皇上想讓臣堵住每一個隘口,來一個甕中捉鱉。”

燕雲瀟眼裡閃過一絲讚賞,他指了指地圖中間:“祭祖在此處舉行,五萬禦林軍在內側防衛。禦林軍之外,是你的兩萬京城守備軍。要衝破禦林軍的防衛很難,你隻需在下山的各條路上提前布置好兵力,不讓太後逃走。其餘的,朕自有安排。”

穀源成知道皇帝有後手,他自然不會多問,隻是擔憂地提醒道:“五萬禦林軍並不弱,皇上……”

燕雲瀟高深莫測地一笑:“放心吧,禦林軍會袖手旁觀的。”

穀源成不再多問,將卷軸還給皇帝,鄭重地跪下磕頭:“請皇上放心,臣保證祭祖當天,連一隻蒼蠅也飛不出朔山。”

燕雲瀟站起身,慢慢地走了幾步,語帶懷念地說道:“朕記得,小時候的開蒙讀物,是穀太傅念給朕聽的,念一句,講一句,朕不懂的,他便耐心地講好幾遍。要是穀太傅得知,他的獨子如今如此英勇睿智,想必也可含笑九泉了。”

提起老父,穀源成眼中溼潤:“家父時常耳提麵命,讓臣全力輔佐皇上,才對得起先皇對我們穀家的恩情。”

燕雲瀟扶起他,溫聲道:“此舉若敗,朕與你一同下黃泉,若勝,你便是新朝的股肱之臣。”

穀源成大為感動,眼睛通紅,堅定地道:“請皇上放心!”

人離開後,燕雲瀟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指尖輕叩桌麵,一道深藍色的影子無聲地出現在他身後。

燕雲瀟漠然道:“繼續盯著,若發現他與太後或丞相的人聯係,立刻殺掉。”

昏暗的燭光下,年輕的帝王語氣涼薄,那張過分俊美的臉冷漠又無情,似乎剛才的懷念與溫言都是一場鏡花水月的夢。

藍衛領命,無聲地退下了。

偌大的寢宮再次安靜下來,燕雲瀟負手走到窗邊,靜靜地望著圓月。

從小在強梁環伺中長大的孩子,是學不會信任的。即使父皇把穀太傅的名字寫在第一位,他也做不到信任對方。

計劃最核心的部分,他隻會交給藍衛。

地磚一聲輕響,送穀源成離開的那名藍衛回來了。他手裡拿著一朵嬌豔的紅色玫瑰。

“主子,這是步搖姑娘送給您的。她說京郊彆院的玫瑰開了,讓您有空去看看。”藍衛聲音平板地複述著步搖的話。

玫瑰花瓣上沾著夜間的露水,嬌豔欲滴。

燕雲瀟看了一眼,搖了搖頭:“走吧,陪朕練練。”

藍衛見他沒有接過去的意思,便把玫瑰放在桌上。燕雲瀟已經下了暗道,藍衛跟上去,開始交戰。

玫瑰孤零零地躺在桌麵,露水漸漸乾了,缺水的花瓣慢慢垂下去,不複鮮活。

從小缺愛的孩子,長大後,自然也是不懂愛的。

燕雲瀟和藍衛交戰了兩個時辰,手臂上挨了一刀,沐浴包紮後天已經蒙蒙亮了。他睡了沒多久,便到了大朝會的時辰。

來不及醒覺,迷迷糊糊地被宮女伺候著洗漱,又胡亂塞了兩塊糕點,燕雲瀟一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