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1 / 1)

了一怔,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他摘下發尾的一片梨花花瓣,碾碎在指尖,漠然地道:“溫柔有什麼用,最終還不是落得被歹人毒害的下場。”

他收回目光,望著墓碑上的字,目露堅定:“母妃,您放心。再過三個月,孩兒便能為您報仇。到時候,孩兒必定將奸人挫骨揚灰,以平這些年的怨憤。”

小鄧子道:“皇上,起來吧,天兒還沒熱起來,寒氣入體就不好了。”

燕雲瀟搖搖頭:“朕哪有這麼嬌弱。”他邊說著,邊站起身,小鄧子幫他摘掉身上的花瓣,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小茅屋裡麵陳設簡潔,隻一桌一椅,一床一榻。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該有的擺設一應俱全,桌上擺著香薰和茶葉,窗台上有幾盆仙人掌。從窗戶看出去,剛好看到地裡紫色的茄子和綠油油的大白菜。

許多年前,燕雲瀟誤打誤撞地發現,暗道竟然直通一座山坳。他便親自設計並搭建了小茅屋,種了蔬菜和梨花樹。

屋內的陳設是按母妃的喜好布置的,他隔三岔五便來打掃一番,因此房裡一塵不染。燕雲瀟心情不好時,會來此處喝茶,去小溪裡捉魚烤來吃,或者種種蔬菜,擦擦墓碑。做這些時,他的心情會一點一點好起來。

小茅屋後有一口水井,裡麵的水甘甜清冽,用來烹茶最妙。

小鄧子輕車熟路地打來一壺水,在紅泥小火爐中生好火,將水壺放在上麵燒水。

燕雲瀟閒閒地靠在椅背上,把玩著折扇,道:“朕已經成年了,你也該把父皇當年留下的名單給朕了。”

當年先皇吩咐過,在燕雲瀟成年之前,不可暴露藍衛的存在。麵對強梁環伺,他怨過恨過,可最終也明白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漸漸理解了父皇的安排。

父皇還給他留了一些人,名單在小鄧子手裡,同樣是要等到及冠後才給他。

小鄧子擦了擦額頭上炙烤出來的汗水,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腰牌。這便是那年那晚,他展示給燕雲瀟看的那塊腰牌。

他神情肅穆地在左下角輕叩三下,在右下角輕叩三下,又重叩左下角兩次。啪嗒一聲,腰牌分開成上下兩片,一張折疊的泛黃紙張掉了出來。

“先皇曾說,這些人都是可用的忠臣,但時過境遷,如今的具體情形,還需主子您好好斟酌。”小鄧子說著,把紙張遞給燕雲瀟。

燕雲瀟小心翼翼地展開紙張,紙張泛黃破舊,墨跡褪色,是先皇的筆跡。他迅速掃過上麵的人名,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來回看了兩遍後,他將紙投入火爐,火舌很快吞沒了泛黃的紙,隻餘灰燼。

“沒想到。”燕雲瀟輕笑出聲,“父皇真是深謀遠慮。”

水已沸騰,蒸汽衝擊壺頂,發出哐當哐當的響聲。小鄧子拎起水壺,將水注入天青色茶盞中,茶香很快溢出。

燕雲瀟道:“講些母妃的事情吧。”

小鄧子撓了撓頭,道:“奴才記得,淑妃娘娘最喜歡把皇上打扮成女孩子。”

燕雲瀟笑道:“母妃彈得一手好琵琶,懷著朕的時候,就想著生個女孩子,教她彈琵琶。哪知生了個男孩子,母妃失望了好久。”

“對,所以淑妃娘娘就愛把您當女孩子打扮,假裝自己養了個女兒。”小鄧子道,“奴才還記得,淑妃娘娘親手給您繡了紅肚兜,還愛給您紮兩個羊角辮,綁紅頭繩……”

“咳……”燕雲瀟正喝著茶,聞言嗆得咳嗽了起來,瞪了小鄧子一眼,“有你這麼話多的藍衛嗎?”

小鄧子憨厚地笑道:“奴才現在是您的太監。”

燕雲瀟望著屋外的梨樹,目露懷念:“朕記得,紅頭繩也是母妃親手編的,她的手可巧了。對了,紅肚兜上還繡著梨花呢。”

小鄧子道:“皇上小時候長得漂亮,綁著羊角辮,比小姑娘還水靈。宮裡的太監宮女們見了,全都忍不住要來抱抱您。”

燕雲瀟道:“可是太後卻說肚兜和頭繩是不祥之人所留之物,讓丞相來收走了。那是母妃留給我唯一的東西。”

燕雲瀟垂眸看著盞中的茶葉,沒什麼感情地重複了一遍:“他把我的紅肚兜和紅頭繩拿走了。”

第12章

暮時,兩人離開小茅屋,卻沒有從暗道回宮,而是向山外走去。

燕雲瀟折了一枝梨花,不緊不慢地走在山花小徑上,嘴裡不時哼幾個曲調。不多時便走出了山坳,一輛黑色馬車正停在官道上。

馬車往前駛去。

“回宮正好趕上晚膳時辰。”燕雲瀟道。

小鄧子打開案幾上的三層黃花梨木食盒,拿出幾碟精致的糕點,道:“您要是餓了,就先吃些墊墊肚子。”

燕雲瀟隨手拿了塊花瓣狀的糕點,嘗了一口後皺眉道:“禦膳房是換人了?怎麼手藝變差了許多。”

小鄧子道:“沒有聽說換人。”

燕雲瀟興致缺缺地哦了一聲,看著糕點上精致的花瓣紋路,搖頭道:“儘知道弄些花裡胡哨的,卻不知味道和配方才是最重要的,太舍本逐末了。”

小鄧子心中暗道,皇上這是吃慣了丞相府上的栗子糕,才會覺得禦膳房做的糕點一無是處。但他怕皇帝還在介懷紅肚兜和紅頭繩的事,不敢貿然提起丞相。便隻是道:“您好歹吃一點,餓壞了就不好了。”

燕雲瀟把啃了一口的糕點扔回盤中:“朕現在不餓,還是等回宮用膳吧。”

自從七歲那年在暗道中餓了整整三天後,燕雲瀟就格外重視用膳,每日三頓都要按時吃,就算在花樓畫舫裡胡鬨時也不例外。

小鄧子知他的習慣,便把糕點收起來,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燕雲瀟捧著茶盞,正輕輕吹去上麵的浮沫,馬車卻一個疾停,半杯茶都潑了出去。

四周一片死寂。

小鄧子麵色凝重,立刻拔出了左靴中的匕首,悄無聲息地下了馬車。

透過飄飛的窗簾,燕雲瀟已看清了外麵的情形——十二名黑衣蒙麵的大漢,正握著鋥亮的大砍刀,以馬車為中心,慢慢縮小包圍圈。

燕雲瀟隻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不慌不忙地端起隻剩半盞的茶水,慢慢地喝著。握盞的手指修長而穩定,一絲顫唞也沒有。

馬車外傳來兵刃相接的聲音。

小鄧子一敵十二。他的匕首隻合三寸二分長,敵人的大砍刀卻足有一尺三寸,可小鄧子憑借靈活的身法,竟能暫時不落下風。

燕雲瀟依然悠閒地喝著茶,似乎絲毫不關心外麵的局勢。

即使曾經編號是“藍五”,武功遠高於常人,可小鄧子身法再好,也不過是一個人,麵對十二個並不弱的對手,他漸漸落了下風。

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漢大喝一聲,鋒利的大砍刀劈向小鄧子的後背。可大漢突然愣住了——他的刀斷了,隻剩下一個短短的刀柄!他定睛一看,發現腳邊滾落了一顆白玉珠子。

鐺、鐺、鐺……

連續十二聲,所有刺客手中的刀都斷了。

每人腳下,都滾落著一顆白玉珠子。

刺客們握著刀柄,頗為滑稽地麵麵相覷。但到底是刀尖%e8%88%94血的殺手,他們很快將目光集中在馬車上。

車簾依然飄舞著,一隻修長如玉的手閒閒地搭在車窗上,手指間撚著一顆白玉珠子。

為首的刺客聲音沙啞地說:“走!”

十二名刺客齊齊後退。

“且慢。”

一道懶懶的聲音從馬車裡傳出,明明是好聽帶笑的聲音,卻隱隱夾雜著說一不二的威嚴,“爺的馬車,豈是你們想攔就攔,想走就走的?”

小鄧子早已垂首恭立在車外,掀起了車簾。

燕雲瀟走下馬車,合成柄的折扇在掌心輕拍著,麵帶微笑:“嗯?”

十二名刺客成雁陣狀往後退,為首的冷冷一笑:“是又如何?”

燕雲瀟道:“你們害我潑了半杯茶水,或許還要錯過晚飯,會餓肚子。餓肚子最不好受了。連一句道歉也沒有,就想一走了之?”

刺客們已經退到三丈以外,刺客頭子警惕地盯著燕雲瀟那雙貴公子般的手,眼見已退到安全距離,鬆了口氣。隨即獰笑道:“爺送你這個!”

十二把刀柄齊齊向燕雲瀟擲來!

燕雲瀟笑容不變,輕飄飄地往旁邊錯了一步,手腕一甩,熟稔地撐開折扇。與此同時,銀光從扇尖飛出!

十二名刺客齊齊倒下,眼睛大睜,裡麵寫滿了恐懼和不敢置信。↑思↑兔↑在↑線↑閱↑讀↑

他們的喉口,全部插著一根銀光閃閃的扇骨!

上好的霜鐵精鑄而成的扇骨,見血封喉。

小鄧子上前確認了十二人的死亡,拔下扇骨,埋入土中。

燕雲瀟瞥了一眼死者凸出的死魚眼睛,嫌棄地嘖了一聲:“每年都來這麼一出,煩死了。那老太婆為了逼出朕身邊的藍衛,還真是窮追不舍。”

旁邊便是萬丈懸崖,小鄧子一次提起兩人,扔垃圾似的扔下懸崖。他道:“太後這些年來一直在打探藍衛的蹤跡,但這麼多年了,她依然不能確認您是否掌握著藍衛。”

處理了人,小鄧子又輕車熟路地處理好地上的血跡。整個過程中,車夫一絲反應也沒有,似乎什麼也看不見。

這麼一耽誤,已經到了該用晚膳的時辰。再加上剛才動了手,體力更是消耗得差不多了。坐回馬車的燕雲瀟揉了揉肚子,催促道:“快回宮,餓了。朕不能挨餓。”

小鄧子又拿出糕點勸他吃。

燕雲瀟卻有一點執拗的壞脾氣,吃過好吃的,就不願意再退而求其次了。

“不吃。”他嫌棄地看了一眼花瓣狀的糕點,“不是栗子糕,不吃。”

第13章

午後,清安宮。

楠木小榻上,太後正在午睡。兩位宮女跪侍在左右兩側,舉著芭蕉扇輕輕扇風。

太後眉心緊蹙,顯然睡得很不好。宮女愈發低眉斂首,連呼吸都輕不可聞,生怕擾了太後。

太後正在做夢。

夢裡,一位白衣女子正背對著她。她不用看見正臉,就知道這位女子是誰。

柳淑妃。

一個糾纏了她十幾年的冤魂。

白衣女子緩緩轉身,露出一張七竅流血的詭異麵龐。

太後想尖叫,想逃跑,可雙腿卻死死地釘在地上,挪動不了分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白衣女子越來越近。

“你……害得我好苦……”白衣女子僵硬沙啞地說著,喉嚨發出嗬嗬的聲響,“我在……地獄……等你……”

“啊——”

太後猛地驚醒,尖叫著坐起身。

旁邊的宮女早已見怪不怪,端來早已準備好的茶水。

太後直直地盯著茶水,還未從夢裡清醒。夢中白衣女子縹緲陰沉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回響,太後顫唞了片刻,一巴掌狠狠地扇在端茶的宮女臉上:“賤人!”

宮女低垂著眉目,依然保持著端茶的姿勢。

片刻後,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