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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不緊不慢地逛著,見到新奇的事物就會停下來看一會兒。

林鴻怕皇帝被擠到磕到,一直落後皇帝半步,見有人靠得近了,就不動聲色地伸手推開。

若是皇帝看了一件東西第二眼,林鴻會立刻買下,遞給皇帝把玩。可皇帝玩一會兒就沒了興致,又丟回給他。林鴻便讓小廝拿著。

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小廝懷裡已經抱滿了竹蜻蜓、竹風車、竹雕花燈之類的東西,還有酒心糖果和豹子糖畫。東西還在不斷地往懷裡塞,小廝欲哭無淚。

兩人逛了一會兒,來到了長街儘頭,燈會表演已經開始。

在台上起舞的,是京城第一名伎步搖姑娘。

她穿著淡藍色長裙,舞姿輕盈,如一隻戲水的仙鶴。水袖飄舞,一盞純白的絲綢燈輕盈地在她袖間起落。

看台座無虛席,喝彩聲和歡呼聲一陣高過一陣。

燕雲瀟駐足在人群外,隔著一片喧鬨嘈雜,靜靜地看著台上的人。

四周議論聲不斷:

一位青衫書生道:“這步搖姑娘真是個妙人!不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連%e5%90%9f詩作賦也是一流。要是能與她相識相知,真是此生無憾了!”

一位大腹便便的商賈感歎道:“去年京城首富秦家的大公子想娶步搖姑娘為正室,可步搖姑娘拒絕了,隻說是心裡有人,此生非那人不嫁。”

有人好奇地問道:“誰那麼好運,能得到步搖姑娘的芳心?”

此時舞曲漸入佳境,步搖的舞姿越發曼妙,那盞絲綢燈從肩頭落到手腕,又經指尖輕拍,拋在空中,精準地落在繡鞋的尖上。從頭到尾,絲綢燈都未落地。

步搖早在燕雲瀟站定時,便一眼望見了他。風情萬種地衝他拋了個%e5%aa%9a眼,惹得這個方向的看客們齊聲尖叫。

周圍的議論聲還在繼續:

“……我看啊,無論步搖姑娘喜歡的是誰,那都一定是個沒擔當的負心漢!”

“不然怎會讓她獨守空閨這麼些年?步搖姑娘年紀也不小了,若非妾有情郎無意,又怎會白白蹉跎光陰?”

旁邊的人齊聲附和:“對啊,對啊!沒良心的負心漢罷了!”

“再說了……那人要是真喜歡步搖姑娘,又怎會忍心她在京城拋頭露麵?步搖姑娘國色天香,他心裡不醋?說白了,壓根就是沒把她當回事!”

又引來一陣附和聲。

步搖的目光沒有從燕雲瀟身上移開過,看客們開始感覺到不對勁,頻頻地往這個方向看。

舞曲進入尾聲,步搖一個回風拂柳的飄逸舞姿,剛好落在收尾的低沉宮音上。

“這盞絲綢燈,是小女子親手編織的。”步搖托著那盞純白的絲綢燈,含笑說道,“小女子想將它送給一位有緣人。”

看台上頓時響起排山倒海的尖叫聲。

步搖唇邊帶笑,將燈盞拋了出去!

看客們忙不迭從椅子上起身,撲向燈盞的方向。

燈盞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輕飄飄地落定。

看客們沒有再去搶了,因為任誰都能看出,步搖姑娘是特意往某個人麵前扔的——燈盞不偏不倚,將將好好地落在了一位年輕黑衣公子麵前。

一寸都沒有偏離。

燕雲瀟就這樣看著潔白的燈盞落在自己麵前,他伸出手,接住了燈盞。

燈盞的骨架是木製的,外表用白色的絲綢繡成了蓮花模樣,燈芯嵌著一顆夜明珠。

台上的步搖虛提裙擺,盈盈一禮,道:“願君心事添做酒,隻生歡喜不生愁。”

說完,她風姿萬千地退入了幕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燕雲瀟身上,燕雲瀟神情莫測,不知在想什麼。

“少爺?”林鴻輕聲喊他,“怎麼了?”

燕雲瀟微微一震,被這一聲叫得回了神,他低頭看了看掌中的燈盞,緊繃的肩膀漸漸放鬆。他轉過身,又恢複了平日的玩世不恭,笑道:“肚子餓了。”

“酒樓就在旁邊,走吧,我們過去。”

林鴻說著,從懷裡拿出一個油紙包,裡麵是栗子糕:“先吃一塊。”

燕雲瀟拿走一塊栗子糕,心不在焉地走出了人流。走了幾步,他把燈盞扔給林鴻,又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麵。

林鴻看了眼鑲嵌著夜明珠的燈盞,開口問道:“皇上是讓臣幫忙拿著,還是……送給臣?”

燕雲瀟步子一頓,又加快腳步往前走去,依然沉默。

林鴻明知不該問,卻忍不住問出了口:“皇上喜歡步搖姑娘?”

他知此話問得逾矩,也知燕雲瀟不會回答。哪知走在前麵的燕雲瀟突然停了,轉過身來。林鴻步子差點沒收住,險些撞上去。

燕雲瀟臉上已恢複了平日的風流笑意,桃花眼微微彎起,弧度好看極了。街邊的華燈照在那雙明如秋月的眼裡,簡直流光溢彩。

他拿著折扇,輕佻地點了點林鴻的%e8%83%b8口:“丞相這說的是什麼話,也許和她相比,朕更喜歡你呢。”

林鴻瞳仁微縮,全身緊繃,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燕雲瀟挑了挑眉,輕笑道:“怎麼不說話?”

林鴻用儘全身力氣,才艱難地道:“為何?”這兩個字像是從齒縫裡憋出來的。

“因為——”燕雲瀟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扇尖挑向林鴻衣襟領口處,故意往裡鑽了鑽,輕滑過脖頸和鎖骨處的皮膚。

直到林鴻全身都在微微發顫,燕雲瀟才慢悠悠地接道:“因為——朕是斷袖呀。”

他笑意盈盈地收回折扇,負著手走入了酒樓。

林鴻站在原地,深深調息了幾息才勉強恢複平靜,大步跟了上去。

包廂臨街,正好能看到熱鬨的街市。

等待上菜的間隙,一位穿著鵝黃襯裙的美人叩門而入,她抱著琵琶,軟語道:“不知奴能否為二位爺演奏一曲?”

燕雲瀟懶懶地靠在椅背上,道:“美人之命,豈有不從的?”

美人在燕雲瀟身邊坐定,纖纖玉指按上琴弦。她彈的是一曲鳳求凰,曲調高亢處,她明送秋波,身子越來越貼近燕雲瀟。

燕雲瀟依然懶懶地坐著,微笑地注視著她,手指在桌上敲擊著節拍。

收尾處,音調乍高,琴弦竟斷了。

美人脈脈含情地盯著燕雲瀟,道:“此琴乃小女子傳家之寶,價值三千兩白銀,可今日琴弦為知音而斷……三千兩白銀易求,有心郎卻無價,不知公子……今晚是否有約?”

她說著,纖纖玉指伸向燕雲瀟的%e8%83%b8膛,卻被一道冷沉的聲音打斷了動作——

“抱歉,我家少爺該進膳了。”

林鴻從懷中掏出三張麵值一千兩的銀票,放在桌上,道:“這裡有三千兩銀票,姑娘不如再去買一把琵琶。”

美人眼睛一亮,動作迅速地拿起銀票:“謝謝爺賞賜。”

林鴻道:“不謝,請現在就離開吧。”

美人非常聽話地走了。

整個過程中,燕雲瀟一直笑眯眯地看著他倆,仿佛置身事外。見人離開,他才對林鴻道:“美人是用來疼的,丞相怎的如此不解風情?”

林鴻臉上的冷硬早已消失不見,他溫聲對燕雲瀟道:“皇上不是說肚子餓嗎?快趁熱吃吧。”

菜肴並沒有多珍稀,但都是燕雲瀟平日喜歡的。他吃得很慢,不時看看窗外的人流,聽到熱鬨俚俗的討價還價聲、小孩歡笑聲,他會展顏一笑。

一頓飯整整吃了半個時辰,燕雲瀟才慢吞吞地放下筷子。

林鴻幫他添上茶水,問道:“皇上可吃飽了?”

燕雲瀟點點頭,深深地看著他:“丞相吃飽了嗎?”

林鴻道:“謝皇上關心,臣吃飽了。”

燕雲瀟又看了他一會兒,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好。”

說話間,燕雲瀟搭在桌上的右手動了動。在被茶杯遮擋的地方,他的食指指尖輕叩桌麵,敲了三下,動作很細微。

下一瞬,不明物體破空而入,擊碎了燈芯。包廂陷入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死一般的漆黑沉寂。

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反光,閃爍。§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那是三把明晃晃的劍,劍尖鋥亮,直刺向林鴻!

第10章

在房中燈火熄滅的一瞬間,林鴻已經閃身到了燕雲瀟身前。

房間驟然變黑,瞳孔還未適應光線變化,人的眼睛會短暫失明。等林鴻堪堪恢複了視覺,三柄劍距他已不過兩寸!

三柄劍從不同方向襲來,卻是同樣的招式和速度。招式看似平平無奇,卻封鎖了他所有退路。他唯一的逃生之路,就是躍向房梁。

可是皇帝還在他身後,他不能退。

林鴻用兩指握住了中間的劍,劍尖再也無法前進分毫。可是另外兩把劍卻絲毫不受影響,繼續向他刺來!

眼看著劍尖快要刺入身體,“叮”“叮”兩聲脆響後,兩把劍偏離了軌道。原來林鴻在燈滅的一刹那,便已用袍袖卷起了桌上的兩隻茶杯,此時當做暗器擲出,打偏了那兩柄劍。

一擊不中,三位黑衣蒙麵人果斷退後,擺出一個劍陣。隻見三人的肩膀兩兩相接,共同舉劍,劍氣如虹,震得窗紗無風自動。

此時刺來的已不是三柄劍,而是一柄劍!可這一劍的威壓,比方才的三劍加起來更為猛烈,更為精純!

因為劍陣把三人的力量結合在了一起!

劍尖如毒蛇,向林鴻刺來!

“借皇上折扇一用!”林鴻道。

他此時已完全適應了黑暗,從容地拿起折扇,在刺來的劍尖上輕輕一拂。

執劍的黑衣人臉色一白,哐當一聲,劍從手中脫落,捂著右肩倒退了幾步。林鴻方才那一式“敲山震虎”,已經震傷了他的經脈。

“走。”為首的黑衣人說。

三名蒙麵黑衣人齊齊掠出窗戶,消失在人流中。

林鴻沒有去攔,而是迅速點燃了燭燈,包廂恢複了光亮。

從燈滅到燈亮,不過十數次呼吸的時間。窗外依然人流喧囂,笑談嘈雜,甚至隱隱能聽到隔壁的絲竹聲。

除了碎在地上的兩個白瓷茶杯,房內連一絲打鬥的痕跡也沒有。誰也不會想到,這裡方才發生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刺殺。

燕雲瀟坐著沒動,全身緊繃,臉色蒼白。

林鴻站在他麵前,擔憂道:“皇上沒事吧?可曾受傷?”

燕雲瀟沒有說話。

林鴻發現他肩膀在微微發抖,下意識伸出手去,卻在快碰到時停住了,猶豫了半晌,手掌輕輕落在那有些單薄的肩頭,溫聲道:“沒事了,皇上。有臣在這裡,誰也不能傷到皇上分毫。”

燕雲瀟長睫低垂,遮住眼底複雜的心事。那雙眼裡是震驚、失望和複雜。

太快了,林鴻出手太快了。他都還沒來得及看清,藍衛就已然敗了。

這世上,本不應有人能抵擋住藍衛的“三滅劍陣”。

可是林鴻偏偏做到了,在黑暗中,在事發突然中,在以一敵三中。

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