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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神情卻十分平靜,未見絲毫不虞。燕雲瀟冷眼觀察著他,心裡暗道此人真會偽裝,虛偽至極。臉上卻仍掛著笑:“有丞相在這裡,朕就算是徹夜未眠,此時也立刻神清氣爽,精神百倍。”

林鴻將案幾上的一遝奏本放到皇帝案前,又把最上麵的兩頁紙遞過去:“這是今日大朝會上眾臣所議之事,臣已整理成文,剩下的是今日的奏本。請皇上禦覽,若有不解之處,臣當為皇上解惑。”

燕雲瀟興致缺缺地翻開一本,丞相遒勁的字跡寫著擬辦意見。他合上放在一邊:“有丞相在,朕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何必多此一舉?”

林鴻正色道:“皇上上個月已及冠,萬不可再像之前那般貪玩放縱。理應勤奮好學,準備親政。”

燕雲瀟心裡冷笑,麵上卻誠懇不已:“朕對丞相萬般信任……”

林鴻拿起最上麵的奏本,開始為皇帝講解。上奏了什麼事項,涉及哪些部衙和官員,該如何辦理,都一一耐心詳解。他語氣和緩沉穩,每講完一樁事情,都要問皇帝是否聽懂。

燕雲瀟單手撐著下巴,心不在焉地把玩著桌上的墨玉鎮紙和筆擱,隨口嗯聲應付回答,手欠地把筆毛編成了小辮子。

等林鴻講完第三本,他實在忍不住出聲打斷:“……朕還沒用午膳,實在饑餓難忍,耳朵嗡嗡的,什麼也聽不進去。能不能明日再講?”

本以為按林鴻嚴肅古板的性子,一定會講完再放他走。哪知林鴻聞言微愣,立刻道:“抱歉,是臣疏忽了。臣這就為皇上傳膳。”

膳食很快送過來,燕雲瀟磨磨蹭蹭地吃著,林鴻倒也不催促,坐在一邊翻看奏本,一副雲淡風輕的閒適模樣。

燕雲瀟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這位權傾朝野的丞相今年二十有八,長了一副端正的正人君子相貌,任誰一看都會以為他是忠臣。可他頂著一張忠臣的臉,與太後勾結,將前朝和後宮封鎖得嚴絲合縫,讓皇帝連一絲插手的機會也沒有。

察覺到注視,林鴻抬頭看向他:“皇上不用著急,慢慢吃。”

燕雲瀟放下碗筷,隨口道:“朕記得丞相是朕幼時的武學太傅,不知技藝可曾生疏。”

林鴻淡淡一笑:“臣隻會一些花拳繡腿的不入流功夫,忝為武學太傅,自慚不已。”

“是嗎?”

燕雲瀟懶懶地向後靠在椅背上,掩唇打了個嗬欠,一臉困頓地望向林鴻,桃花眼微闔,喃喃地說:“丞相……

林鴻幾不可察地繃緊了身體,他微微垂下眼瞼,不與皇帝迷離的目光對視。他道:“皇上若是累了,便回寢宮休息吧。朝中事務也不急在這一時,臣明日再來為皇上講解。”

他禮數周到地行禮告退了。

丞相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燕雲瀟半闔的眼睛睜開,他指尖在桌麵輕叩,細細回想著今日種種。

午時他從紅鸞樓回宮,丞相在暖閣外就攔下他的馬車,一通嚴肅的說教。細細想來,丞相的反應過於激動,言語中夾雜著隱隱的憤怒。丞相向來古板,不苟言笑,遇事波瀾不驚。他在憤怒些什麼?

沒等燕雲瀟想出個頭緒,小鄧子一臉慌張地來稟:“皇、皇上!大事不好了!”

“太後、太後命人送了、送了您一個……”

燕雲瀟奇道:“什麼事把你急成這樣?送了朕什麼?”

“一個……一個美人!”小鄧子咽了咽口水,補充道,“……男美人。直接送到您的寢宮。”

“太後說、說,她今日才知您有這等癖好,是她這做母親的失職,希望能補償一番。”

燕雲瀟道:“朕還當什麼大事。”

他起身伸了個懶腰,饒有興致地說:“備轎回宮,看美人去。”

相府書房,一燈如豆。

林鴻坐在案前奮筆疾書,小廝叩門而入,恭敬道:“大人,小的去紅鸞樓再三確認了。”

“皇上昨夜先是跟人叫價,五萬兩銀子買了花魁。同花魁入房後,皇上壓根沒讓那小倌碰到他,自顧自地睡了。小倌在帳外等了一宿,今晨幫皇上更了衣,伺候梳洗。除此之外,再沒有接觸。”

林鴻擱下筆微微一笑,自語道:“難怪今日這般困乏,那地方想也睡不好,是該補補眠。”

他聲音太輕,小廝疑惑道:“大人?”

林鴻斂了笑容,淡淡道:“封住那些人的嘴,特彆是那小倌。要是有其他人——特彆是太後的人去打聽,教他們該怎麼說。”

小廝道:“大人放心,已辦妥了。”

“嗯。”林鴻重新提起筆,“下去吧。”

小廝又道:“對了大人,剛從宮裡傳來消息,太後往皇上寢宮送了一位男寵。”

林鴻握筆的手一頓。

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始末,沉聲道:“太後是為了試探皇上。讓宮裡服侍的人盯緊一些,彆讓那男寵弄一些不三不四的東西汙了皇上的眼,有消息,隨時報給我。”

小廝領命退下,書房恢複了寂靜。林鴻重新提筆,可落筆處已泅了一團墨跡,毀了一整篇奏表。

第3章

太後送給皇帝的美人來自蘇州,會說一口吳儂軟語,撫琴撥弦是一絕,還會%e5%90%9f幾句詩。皇帝立刻被迷住了,當夜賜住碧辰宮。

連續好幾日,皇帝每日用過晚膳後就前往碧辰宮,待到夜深。

然而丞相比皇帝呆得更晚,每日要等到宮裡傳來消息,確認了皇上已回寢宮就寢,他才睡下。

這日燕雲瀟用過晚膳,照例乘轎前往碧辰宮。他在轎中痛苦地揉著額角,長歎了一口氣。接連幾日,丞相每過午時就開始為他講解奏本,講兩三個時辰,講得他頭暈腦脹,簡直沒有精力做其他事情,恨不能倒頭就睡。

丞相卻還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也不知哪來這麼旺盛的精力。

碧辰宮門口,蘇州男美人——溫容早已恭候在側,提起衣擺盈盈拜倒。

燕雲瀟用折扇在他手腕上一抬:“在朕麵前,不必多禮。”

溫容人如其名,一張臉柔美溫雅。他含情地看了皇帝一會兒,說:“皇上麵有倦色,妾來為皇上放鬆一番。”

折扇挑起了溫容的下巴,扇尖在下頜輕蹭,溫容全身顫栗,癡癡地看著皇帝近在咫尺的俊美麵容:“皇上……”

燕雲瀟低笑道:“一看到容兒,朕就是再累、再倦,也一下子精神百倍了。”

溫容情不自禁地去挽皇帝的手臂,可燕雲瀟收回折扇往前走去,溫容的手便落空了。

“走吧,朕聽聽你譜的新曲。”

進入碧辰宮,一陣甜蜜的香味撲麵而來,令人思緒慢了,全身無力,仿佛醉酒。

香味帶著色.欲。

燕雲瀟不動聲色地望向案邊,香爐中,白色煙霧正嫋嫋上升。

他在桌邊坐下:“彈一曲吧。”

房中的甜香越來越濃鬱,樂曲的音調錯處也越來越多。溫容手腳漸軟,眼神迷離,可皇帝依然坐在桌邊品茗。

溫容咬了咬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到皇帝身邊,伸手夠向皇帝的衣袍:“妾來……伺候皇上更衣……”

一柄折扇擋在麵前,溫容的手再也無法前進分毫。他低下頭,對上了燕雲瀟輕佻含笑的眼眸。

“美人柔荑似玉,用來為朕寬衣,豈非浪費?”

明明眼裡滿含笑意,溫容卻莫名地感受到了冷意。

“妾冒犯了。”他在皇帝身邊坐下,提起桌上的酒壺,在皇帝看不見的角度悄悄按下了機關,滿滿地倒了一杯酒,“天寒露重,皇上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溫容端酒杯的手在顫唞。

接連好幾天,皇帝對他柔情蜜意,言語親昵——可也僅僅止於言語,沒有下一步的動作。誰也不知道皇帝的恩寵能持續多久,他必須趁後宮還沒有其他人時,牢牢地抓住更多東西。所以出此險招。

溫容捧著酒杯不敢抬頭。皇帝接過了酒杯,他悄悄鬆了口氣。可心還沒來得及落回肚子裡,又提到了嗓子眼——皇帝把酒杯放回了桌上。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他抬起頭,燕雲瀟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下一瞬,脖頸被一隻手用力攥住,溫容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你就這麼想朕碰你。”

溫容驚恐地想搖頭,可他動不了分毫。掐住他脖子的手那樣有力,把他抬離了地麵,他雙腳胡亂地在空中撲騰,像瀕死的魚一樣拚命掙紮。

一個念頭浮現出來:西域的美人香極烈,隻吸入一口便會全身發軟,為什麼……皇帝絲毫不受影響?

不知過了多久,掐著他的手鬆開。溫容趴在地上劇烈喘熄,滿臉淚水。

燕雲瀟負手立在他麵前,麵色冷漠:“朕教你一件事。”

溫容顫唞著抬起頭,朦朧的水霧那頭,年輕的帝王是那樣俊美,也是那樣無情。

“男人不會喜歡脫光了衣服勾引他的人。他會覺得無趣。”燕雲瀟道,“男人喜歡的,是把衣服穿得緊緊的,等著男人主動去勾引的人。”

燕雲瀟俯下`身,冰冷的扇骨挑起了溫容的下巴。他道:“懂了嗎?”

溫容惶恐地拚命搖頭又點頭。

碧辰宮門口,小鄧子早已在轎中備好了銅盆和熱水,為皇帝淨手。燕雲瀟皺著眉看著自己的手,眉宇間的煩躁簡直要溢出來。

小鄧子道:“皇上這麼討厭斷袖,為何還要裝作斷袖。”

燕雲瀟道:“不如此,太後送朕的該是十數個女人了。隻要其中一個想法子“懷上”龍種,皇位後繼有人,朕這皇帝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心情煩躁,說出的話也尖銳。

小鄧子為他擔心:“溫容是太後的人,今天晚上的事情,太後要是怪罪皇上,那可怎麼辦。”

燕雲瀟笑了笑:“他使出那樣下作的手段,朕要是還能忍耐,那才不正常。”

小鄧子一點就通:“對啊!今兒這事,太後頂多覺得皇上年輕氣盛。要是皇上真的忍耐下來,太後該覺得皇上心思深重了。”

燕雲瀟拿折扇敲了敲他的腦袋:“小椅子挺聰明。”

小鄧子憨憨地說:“可就算是這樣,太後也少不得要敲打皇上一番,奴才擔心您。”

燕雲瀟不甚在乎地一笑:“想那麼多做什麼,朕現在隻想好好睡一覺。”

小鄧子道:“銀燭和流螢已經準備好了,皇上一回寢宮,馬上就能泡個熱水澡,舒舒服服地睡個好覺。”

燕雲瀟靠在車壁上昏昏欲睡。

可今夜注定不能安眠,馬車很快被人叫停。小鄧子道:“皇上,丞相來了。”

燕雲瀟睜開眼,還有些迷糊。他今天太累,方才竟淺淺睡過去了。聽到通報聲他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已經快子時了,丞相怎麼還來找他?

今夜在相府,宮裡傳來三次消息,皇上仍沒有離開碧辰宮。林鴻當即準備入宮。宮裡不入流的下作手段多如牛毛,他怕未經人事的皇帝著了道。

一路馬車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