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了,倒是冉寧..這孩子性格內向,思想包袱也重,好幾次病危通知開出去,我都能看見她一個人在樓梯間站著,她不太會表達自己,有什麼事都習慣一個人獨自消化,這樣的人表麵看著冷,心裡比誰都熱。”
陸迢聽得認真:“瞧您說的,我都不知道,誰是您親女兒了。”
“你少貧,我這麼誇冉寧,心裡就偷著吧~”羅玉書笑著瞥她一眼。
陸迢跟著笑了笑,隨即抱著胳膊,側過身靠在桌沿上,臉上的表情忽然收斂了些——
輕輕地喚了聲:“媽...”
“嗯?”
“我...我這樣...其實您跟我爸挺難過,對吧?”
屋子頓時靜了下來,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悄悄偷走空氣。
“您和我是實話就成,我不會怎麼樣,就是想聽聽...”
陸迢低著頭,背部棘突隆起,來回滾動。
下一刻,溫熱的手掌貼了過來,緩緩捋著她的後背——
“我跟你爸不難過,也不怪你,我們隻是擔心,怕你將來的路太難。”
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自己能不愛嗎?
勸陸國洲兒孫自有兒孫福,又何嘗不是勸自己?羅玉書相信如果陸迢可以改,她也不會想這樣的,喜歡同性不是她的錯,她憋著這一個秘密,守了二十幾年,她能和誰說?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怪她、不理解她,但咱們做父母的不行,咱們是她的至親,是她的依靠,要在這時候再說那些傷人的話,又怎麼配為人父母呢。
置孩子的痛苦於不顧,無論是羅玉書還是陸國洲,他們誰都做不出。
“你是好孩子,冉寧也是好孩子,說難走...不也走到了現在?”羅玉書拉住陸迢的手,語重心長道:“你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這事兒誰也沒錯,換句話說...其實我跟你爸還挺欣慰的,你知道前天你爸和我說什麼嗎?”
“說什麼?”
“你爸說,你就算是個小子,恐怕也找不到冉寧這樣的好女孩,這一點上...你賺了。”
陸迢有點不敢信:“我爸...真這麼說的?”
“那還有假,不信等明天他回來,你自己問。”
陸迢撇嘴:“我不問,我爸才不跟我說實話呢。”
“他怎麼不說實話?你爸那人拙的像塊木頭兒,他是不會說話。”羅玉書笑笑,捋著陸迢的手背..拍了拍“你是不是覺得你爸對你特彆凶?”
陸迢沒說話,過了會兒點頭嗯了聲。
家裡頭兒爸爸大都嚴厲,但陸迢覺得她爸最凶,不愛說話也就算了,還不苟言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剩訓她了。
“那還不是你小時候太淘,成天不是爬樹就是撈魚,你自己說說...你挨的哪頓打冤枉?都跟你說了,水塘不能去,你聽過嗎?彆人家孩子一叫,你就往外跑,大門都是鎖的,你還往上爬,你倒是說說看,有你這麼調皮的小姑娘嗎?”
這倒是真的,陸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你讓她現在想,她也不明白,當初怎麼會那麼調皮?
說起陸迢小時候,羅玉書能念叨也隻有那麼幾件事,老太太(羅玉書她媽)總說,孩子長得快,你彆看她現在隻有這麼一丁點大,不知不覺她就比你高了,錯過了這幾年往後你再想要找,可就找不回來嘍。
那時候羅玉書覺得她媽瞎扯,心想那還不得十年八年的。
誰料,彈指一揮間。
“我懷你的時候,有次夜班回來在巷子口摔了一跤,地上被人曬了核桃,我不知道,自行車騎過來的時候,輪子正好壓在上麵,連人帶車我就翻下去了,幸好有人路過,把我送到了醫院,你姥姥魂都差點兒嚇沒了,拽著你姥爺就去人家門上吵,你爸一直陪著我,當時大夫的原話...可能保不住,就算保住了,也不排除腦癱的風險,我也是醫生...我能理解,這種事情誰也不敢百分之百做保證...”
羅玉書頓了下,繼續說——
“我的意思是打掉,結果我話還沒說完,你爸蹭的站起來,我記得特彆清楚,當時身後的凳子都給他帶倒了,你爸臉憋的紫紅,咬著腮幫子好半天才說話,他說不能打,說完這三個字眼睛就紅了...”
陸迢將信將疑:“我爸哭了?”
“嗯。”羅玉書笑笑“沒見過吧?”
陸迢搖頭,愣愣的:“沒見過,我以為我爸鐵人呢。”
“你爸不是鐵人是能忍,這一點...你沒隨我,隨他了。”羅玉書眨了眨眼“你爸哭了,哭的眼淚止不住,我從來沒見過他哭成那樣,你說他撕心裂肺都不為過,他摸著我的肚子..說不能打,我問他萬一是腦癱怎麼辦?他說就算是腦癱,也是他的孩子,哪怕這一輩子什麼都不乾了,就圍著你打轉,他也願意,我們倆在病房裡抱頭痛哭。”
“後來呢?”
羅玉書胡了把陸迢的頭,聲音裡帶著笑氣——
“你說後來呢?你都這麼大了。”
陸迢腦子空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是啊,自己都這麼大了。
“你知道為什麼給你起名叫迢嗎?”
“為什麼?”
“因為你爸說要記住你是千裡迢迢來的,來的不容易,我們一定要好好疼愛你。”
陸迢心底一熱,她真沒想到她爸會是這麼感性的人,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名字,是隨便起的呢。
有些愛總是後知後覺,三十年的人生,陸迢自以為父母望子成龍,卻不想原來他們什麼期望都沒有,隻是想要好好疼愛。
頓時,百感交集。
陸國洲凶她訓她,但對她影響最大的卻也是陸國洲。
陸迢現在總算明白了,為什麼羅玉書總說,自己像爸爸。
...
“媽...”
“嗯?”
“那個,照片能給我嗎?”
“什麼照片?”
“就...我和冉寧的。”
...
“1.據水利部報道,6號台風將於八月五日登陸華南地區,屆時沿海南部地區將有超強大暴雨降臨,集中地區河流將出現洪水過程,目前我省已啟動洪水防禦IV級響應,密切監視台風動向,加強雨情、水情監測,做好巡查防守工作,確保安全運行,保障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以下是本台的跟蹤報道...”
冉寧放下碗筷:“我吃飽了。”
張素寧看了眼,半碗不到的飯,吃了還沒兩口,葷菜幾乎沒動,就吃了幾口菜心。
“再喝碗湯。”
“外婆,我真的吃飽了。”
張素寧不聽,拿過碗就給她盛兩勺魚湯,推到她麵前,自顧自的說道:“你小時候最喜歡魚湯拌飯,趕緊吃了,聽話。”
說完,又挑了一筷子魚肉,是魚肚子那塊兒,肉最多最嫩。
冉寧看著碗裡的湯,半分食欲都提不起,下意識摸了摸口袋,沒說話,端起碗三兩口囫圇吞下。
吃完飯後,冉寧起身收拾。
沒吃完的菜,用保鮮膜封起來放冰箱,吃完的就把盤子洗乾淨放碗架上,等摘下圍裙從廚房出來的時候,手裡拎著垃圾袋。
“外婆,我去倒垃圾。”
“太晚了,明天倒吧。”
“有菜湯,夏天容易生蟲,我去倒了吧,很快。”
張素寧沒再說話,冉寧趁著這會兒工夫,快速開門下樓。
剛一出樓道,她便迫不及待掏出手機,匆忙瞥了眼,立馬衝出了樓門。
臥室裡,冉峰歎了口氣——
“你也彆太逼她,那飯吃不完就算了,硬撐著吃...對胃不好。”
張素寧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表情正襟危坐:“你充什麼好人?你要覺得不好,剛剛怎麼不說?而且我逼她什麼了?我讓她多吃點飯,讓她往正路上走,有錯嗎?”
“我...”
“還是說,你能接受?”
冉峰無奈擺手:“算了,我不說了。”
大概一分多鐘,張素寧起身朝客廳走去,冉峰聽見大門開開的聲音,扔下手頭兒報紙,急忙跑出去——
“你乾什麼去?”
“我去看看她。”
“哎——”
嘭的!一聲,大門摔上。
冉峰擰著眉頭,又是一聲歎——Θ本Θ作Θ品Θ由Θ思Θ兔Θ網Θ提Θ供Θ線Θ上Θ閱Θ讀Θ
“唉....”
...
遠遠地冉寧就看見一個身影,站在樹底下,身後的光線昏黃,那人衝她輕輕招手。
車停在小區外麵,兩人剛開門進去,冉寧撲過來將人猛地抱住。
陸迢重重往後一退,後肩撞在了車門上。
她忍著沒吭氣,抬起手撫著冉寧的後背,歪頭貼在她的耳鬢,靜靜陪著她,直到這人的情緒平靜下來為止。
“什麼時候走?”冉寧問了句。
“還不知道,不過應該快了,現在屬於隨時待命。”陸迢回她。
因為台風登陸,救援隊進入緊急戒備狀態,隻要上麵命令下來,華清一飛要立即出動。
陸迢今天來,就是和冉寧說一聲,兩人見見麵,然後讓她彆擔心。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陸迢的一貫風格,做這行出任務很正常,台風暴雨也不是頭一次遇到了,沒必要搞得好像生離死彆。
陸迢摸摸這人的頭,湊過臉...兩人腦門互相頂了下,笑笑道:“來的匆忙,也沒給你帶什麼禮物,不生氣吧?”
“誰要你的禮物。”
“不要禮物?那要什麼?”陸迢明知故問“要我啊?嘶...這有點施展不開啊~”
冉寧瞥她一眼,推了她下:“你正經點行不行?”
說完,從口袋裡掏出一條手串,不由分說套在陸迢手上——
“我去寺廟求的,開過光的,你把這個帶上。”
陸迢目光一沉,低頭看了看:“好。”
然後,就聽見冉寧鬆了口氣的聲音,她披著頭發,身上的米色襯衣被汗水打濕,剛好印出兩團形狀,肌膚雪白,唇型姣好,眉眼間蹙起的那一抹愁,恰好戳中陸迢的心窩。
又愛又憐。
嘴角揚起,拉過她的手——
“禮尚往來。”
陸迢眼中噙笑,捏著她的手指,帶著她在那些張揚又不羈的線條上勾勒。
她這段時間每天都有健身,之前消失的線條,又找回來,腹部那一塊硬硬的,手指頭戳上去,感覺有點像早市場賣的炸豆腐,外麵硬...裡麵軟。
貪戀一觸即發。
冉寧掙開她的引領,一路向上...往自己朝思暮想的地方攀去。
腦子裡全是這人的運動。內。衣。
黑色的。
她隻愛黑色的。
“我不回去了,好不好?”
“...”
“我們去酒店。”
冉寧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異常難過,這種時候自己應該陪著她才對,可現在...卻連見一麵都要偷偷摸摸。
自己太笨了,和陸迢在一起這麼久,沒有學到這人分毫的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