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了,明天再扔吧。”
“沒事兒,太早了,我有點睡不著。”
“那好吧,把手電帶上,過道的燈壞了。”
“嗯。”
提著垃圾匆匆下樓。
等到了一樓,冉寧把手機從兜裡兒拿出來,回去電話——
滴滴響了幾聲,通了——
“小好?”
“爸。”
男人聲音低沉,透過聽筒莫名的有股滄桑感。
“打電話有事嗎?”冉寧問。
“沒什麼事,我聽你外婆說你現在在醫院工作?怎麼樣...醫院、辛不辛苦?”
“還行。”
“哦...那就好。”
父女倆好像不怎麼熟,對話疏離,說幾句就沒話聊了。
“小好啊,爸爸給你打點錢吧。”
“不用了,我錢夠花。”
“那——”
剛說到這兒,就聽電話裡有女人叫他“誌偉,孩子哭了,你快來看看!”
是胡芬,她爸現在的妻子。
蘇誌偉是前幾年再的婚,去年剛生的孩子,是個男孩,冉寧沒見過,但她有看過照片,和自己不同,這個孩子長得跟蘇誌偉像極了,完全可以說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蘇誌偉沒說話,也沒掛電話,女人的聲音還在催促,大概僵持了三四秒,冉寧覺得不太好——
“爸,外婆叫我,我先掛了。”
“好。”
電話掛斷沒多久,冉寧收到一條轉賬:2000塊。
她盯著轉賬記錄看了很久,又翻到上麵幾條,有一千也有兩千,不過都被退回了。
叮——
一條消息發過來——
「收著,外婆是外婆給的,爸爸是爸爸給的」
冉寧想了想,還是點了退回——
「謝謝爸,真不用了,我現在有工資」
看著那個轉賬退回的灰色圖標,冉寧覺得舒服多了,自己並不是想要用拒絕來證明什麼,而是真的沒必要,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有房子、有工作、有工資,真要遇見難處,還有外公外婆可以商量,相較之下..她覺得爸爸應該比自己更需要這筆錢。
想著又點開轉賬,打去了一筆錢——
「今年我可能還是回不去,給弟弟的紅包」
發完這一條,冉寧便不再去看手機,不管蘇誌偉收不收,自己的心意到了。
記得蘇誌偉跟胡芬剛再婚沒多久,自己回去過一次,見胡芬一麵,說不上漂亮,但給人感覺是個挺精明、會過日子的女人,說話做事滴水不漏,蘇誌偉在旁邊的時候有說有笑,蘇誌偉一走,她就開始詢問...什麼時候畢業,畢業打算留哪兒?還是華清好,城市大機會多,不像南武地方小...你就說你爸這房子吧,再過幾年都成危房了...
冉寧那時剛博一,但年紀不算小了,已經二十六歲的人,要是沒讀書,像她這麼大的彆說結婚,孩子應該都有了,雖然胡芬沒有明說,但冉寧聽得出來,她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不想自己回來。
說實在的,要不是為了給媽媽遷墓碑的事情,外婆跟外公也不會同意自己回來這趟,當初她們把自己接走,就沒想過再讓自己回來。
“阿姨,您不用多說,您放心吧,我不會回來的,以後我會留在華清,我外公外婆都在那裡,我要照顧他們。”
一句話堵得胡芬沒得說,臉上的顏色都變了,估計她也沒想到冉寧會這麼直接,可能在她看來,自己不管怎麼樣都是她的繼母,裡子無論怎麼樣,麵子多少得過得去。
而冉寧這一下,等於直接把自己的心思全戳穿了,氣氛瞬間尷尬起來,好在蘇誌偉沒多久就回來了。
等父女倆談到遷墓碑的事情,胡芬就先出去了。
蘇誌偉沒說話,深皺著眉頭,一根煙接一根煙的抽,沉默的如同一尊雕像,直到煙盒裡的煙全都抽光——
“我要是不同意呢?”
“為什麼?”
“我跟你媽媽,我們感情很好...”
一個大男人說出這話時,竟然聲音哽咽。
冉寧沒有吵,也沒有爭辯,隻是目光平靜地看著蘇誌偉,慢慢開口——
“相比較你隻是失去一個妻子而言,外公外婆他們豈不是更可憐,養育了二十幾年的女兒就這麼沒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爸,你就當賣個人情給我,看在我的麵子上,讓兩個老人晚年不要再有遺憾,讓他們的女兒回家吧。”
蘇誌偉捂著臉一度泣不成聲,在冉寧極致冷靜的麵前,他就像個小孩——
“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嗚嗚嗚...”
他的哭聲太大,以至於在臥室的胡芬都聽見動靜,推開次臥的房門看了眼,不過沒進去。
冉寧隻想把媽媽帶回外婆家,不想把事情變得複雜,更不想讓胡芬心裡生刺兒,不論她大度與否,看見新婚丈夫為了前妻哭成這樣,沒有哪個女人能真的做到分毫不介意。
等胡芬從門前離開,冉寧對蘇誌偉說——
“爸,媽已經不在了,你現在也再婚了,往後跟胡阿姨的日子還長,過去就讓它過去吧,總記著那些,以後的生活也會過不好的,不要再讓自己留遺憾,好好珍惜現在的家庭吧。”
之後遷墓碑的事情談妥,冉寧就走了,一直到現在都沒回去過。
樓底下吹了會兒風,冉寧才上樓。
鑰匙還沒掏出來,門就被外婆從裡麵先打開——
“怎麼去了這麼久?”
“在外麵多轉了會兒。”
“十點多了,不早了,快睡吧。”
“嗯。”
前腳剛進臥室,後腳冉寧就聽見,隔壁房間外公在說話——
“你以後彆老在寧寧麵前說什麼嫁得好不如不要嫁的話,蘇誌偉畢竟是寧寧爸爸。”
“我憑什麼不說?!難道我說錯了?雯雯當初要是不嫁給他蘇誌偉,不到那個窮地方去陪著他支教,怎麼會生病!不生病,又怎麼會年紀輕輕...”
張素寧哽咽——
“我的女兒,還不到三十...”
冉寧沒再聽了,默默將門關上。
/
隊裡開會,馮局每次這種場合,都要長篇大論,手裡的稿子少說七八頁,他要都照著全讀也行,可他偏不,讀兩句解釋兩句,一個會開下來,兩個小時都算早的。
商楠擱後頭兒戳了戳陸迢的背,壓低聲音“手機、手機...”
「怎麼樣了?」
「什麼?」
「彆裝!當然是你跟冉醫生啊,不是說要約人家吃飯嗎?吃了沒?」
陸迢換了個姿勢,把手機藏桌底下——
「沒」
消息剛過去,商楠就在她背上搗了一拳——
「磨嘰!」
陸迢挫著腮幫子——
「我哪有時間」
回完,就把手機塞兜裡。
馮局這邊恰好講完一個小點,敲了敲桌子——
“有人要發言嗎?可以說說感受。”
隨便指了個人——
“商楠,你來說說。”
商楠被點到,低頭掃了眼手裡的本子,張口就來——
“偉大的魯迅先生曾經說過,時間就像海綿裡的水,隻要願意擠,總還是有的。”
馮局“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們要爭分奪秒,把握一切機會,萬不能讓敵人鑽空子。”
說完,故意踢了下前麵人的椅子腿。
馮局“你這話...有道理,時間都是擠出來的,你擠不出來,說明你還不夠急!”
陸迢環著胳膊:哪跟哪兒?這也能扯,服了!
開完會,大家陸續出去,陸迢走的最快,仗著自己有兩條大長腿,就不管身後小跑的人。
“你走那麼快乾嘛?”
“擠海綿。”
...
找了個沒人的角落,陸迢反身靠在欄杆上,掏出兜裡的手機,低頭擺弄。
看著通話記錄裡十五秒的時間顯示,所以她那天真是撥錯了?
這麼不小心?早不撥錯,晚不撥錯,就自己出任務的時候撥錯?
陸迢笑了下。
...
叮!
「在?」④思④兔④網④
冉寧握著手機,瞄了眼對麵的白黎,默默將屏幕摁黑揣進口袋,佯裝自然的說了句——
“我去下洗手間。”
“哦。”
食堂洗手間人不多,冉寧推開離門口最近的隔間,等把手機拿出來的時候,那邊又發過來一條——
「我是陸迢」
大概以為冉寧又把自己刪了,陸迢不大放心的補了這句。
「我知道,有事?」
陸迢皺了眉,什麼話,沒事就不能找你?
「不是說了我請你吃飯,有時間嗎?」
冉寧愣了楞——
「今天?」
這回換陸迢愣了,抬眼看天,陽光明%e5%aa%9a風和日麗,臉頰側麵旋了個酒窩,也不是不行——
「嗯」
「好。」
盯著那個好字,陸迢有種輕飄飄、特不真實的感覺,這就同意了?
照她先前對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勁兒,還以為吃飯這事兒,就算不是硬仗也該是場持久仗,這一個‘好’字...不要來的太突然。
“陸隊,你不熱啊?”
是上回那個小毛頭,跟著做了幾次絞車手,比剛來的時候好太多,不過還是有點傻,但傻的很可愛。
陸迢收回眼,是有點熱。
吳海跑上來,衝剛剛陸迢看的地方,也看去“陸隊,您看什麼呢?”
陸迢眼微眯,心情頗好——
“好不容易放假也不出去玩?”
“去哪兒玩啊?”
“吃飯、逛街、看電影,隨便。”
“....”吳海耷拉下腦袋“陸隊,你故意的吧?”
“故意什麼?”
“我前天剛分手。”
陸迢想起來了,人家姑娘甩的他,好像還哭了一場——
“嘖...可憐。”
吳海眨了眨眼,一副膽子賊大的模樣——
“....陸隊要不你請我吃吧,我想吃牛排。”
“嘶...你還想吃什麼?豬排羊排吃不吃?”
“也行。”
“行你個頭,哪兒涼快哪呆著去~”
“....你不也沒事兒嗎?”
“誰告訴你我沒事的?”陸迢眉毛一揚“我事兒多著呢~”
“...”
...
平常沒事的時候,時間過得賊快,一晃眼就到點兒,現在有事吧,那表跟壞了似的,從剛剛到現在,才過五分零二秒。
陸迢很久都沒這麼度日如年的感覺了,說不期待是假的,忽然想到高中追冉寧那陣兒,天天不是在校門口等,就是在補課班門口等,夏天蚊子又大又多,給自己叮的手臂沒一塊好地方,花花白白的就像起癬一樣,可就那樣...自己都樂意,當時就一個想法,隻要能見著冉寧,彆說叮幾個包,叮死都行。
...
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