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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如寄 九鷺非香 4385 字 6個月前

孟如寄歎氣:“我既然答應要給你養老,不僅是牧隨,彆人要殺你,我也得攔著,行了吧。”

莫離欣喜一笑,然後在紙上寫了一條:“孟如寄承諾保護莫離,直到不可抗拒的死亡來臨。”

莫離寫完,把筆遞給了孟如寄:“簽吧。”

孟如寄卻看著莫離寫的最後一條,有點愣神,她奇怪的瞥了眼莫離,隨後在契紙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著她一筆一劃的寫完名字,莫離眸色中揚起越來越奇異的光芒,直到最後,他神色變得溫柔,近乎於快有淚光。

“至於嗎……”孟如寄忍不住問,“為什麼你一定要我給你養老?”

莫離看著契紙上的名字,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默了好半晌,直到孟如寄歪頭,幾乎湊到他麵前,他才回過神:“嗯?你說什麼?”

“為什麼是我?”孟如寄想起了奈河裡看到的那奇奇怪怪的畫麵,“難道,我上輩子是什麼傳說中的天神?你是來找我報恩的?我們有什麼孽緣?”

聽著孟如寄的話,莫離怔愣了一瞬,隨即一聲嗤笑:

“不孝女,你還想當天神?天神,可都在數千年的仙神爭鬥中,死絕了。你要是天神轉世,世間的修仙門派,哪怕是追到無留之地,也都會把你趕儘殺絕。”

孟如寄撇嘴:“我不過是在奈河裡看到了一些我的過去,和一些不屬於我的過去罷了。不屬於我的記憶裡,可是有你哦,小魘妖。”

莫離眸色微微一深,因為這個稱呼。

他瞥了孟如寄一眼,神色間,卻有了一絲冷漠與殺意:“這個稱呼,我不希望聽見彆人叫,你以後,最好注意些。”

孟如寄一挑眉,卻覺此時的莫離身上,倏爾有了幾分她初見時的那個“魘天君”的模樣。

“我無意挑戰你的底線。”孟如寄往後仰了仰,“隻是很奇怪,我為什麼會在奈河裡看到那些。一半人一半妖的魘妖,還有人神,還有……你的宿命……”

“你看到的,是我的記憶。”莫離道,“你不用深究,你能看到,隻是因為,我在河裡碰到你了。”

“哦,行。”孟如寄爽快點頭,“你的過去,我不深究,但你這麼執著於讓我給你養老,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

“因為……”莫離拿著筆,在契紙另外一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我看中了你的普通和平庸。”

孟如寄一時間都覺得自己聽岔了:“哈?”

誰能想到會是這麼個答案!

誰普通平庸了!?

她可曾是妖王!

仿佛讀懂了孟如寄眼中的錯愕和憤怒,莫離笑了笑,輕聲道:“多的是不擇手段的上位者,他們不像你,還會被道德與良知束縛。”

隨著他話音落下,契紙上,他的名字也已經落定,待他收筆那一刻,契紙化為一道金光,飄向奈河,然後順著水流的方向,向天空倒流而去。

金光終究隱與煙波中,不再能看見。

“婚書的契約會飛向姻緣樹,無留之地的契紙會飛向哪兒?”

“天上。”莫離道,“你以後要是不給我養老,會挨天打雷劈。”

孟如寄:“……誠如你所言!我還有道德與良知,做了承諾,便信守承諾。”

“那就好……”

說著,莫離嘴裡就湧出了一口鮮血來。

這口血來得突然,孟如寄看呆了:“你怎麼了?”

“心口……有點疼……”

孟如寄目光落到莫離心口處,這才看見他暗色的衣裳上,有一處破口,在那口子裡,還有涓涓鮮血正在往外不停的淌。

卻是他衣裳太黑,兩人又都沾了水,孟如寄才沒有發現。

孟如寄怔愣:“你什麼時候……被誰……”孟如寄想到了什麼,“這不會是牧隨……”

“這就是牧隨……”莫離吐著血,聲色平靜的強調,“捅的。”

孟如寄與莫離四目相接,沉默又尷尬的對視。

在短暫的錯愕和無語後,孟如寄避開了眼神,有些心虛,就好像知道自家小孩闖禍了一般,莫名的心虛……

孟如寄揉了揉眉心:“他怎麼能……”

“下河的時候。”莫離繼續吐著血,平靜的複述,“我跟他漂在一起呢,我還沒來得及變成石頭,他就已經割斷他身上的繩子了。”

孟如寄心覺無語。

所以……

是什麼……

被投奈河沉河前,是人是鬼都有逃生之法,就她一個人在河裡沉沉浮浮命懸一線唄?

“我估計,他手裡還剩的錢,被他搓成了細刃,等他一被投入河裡,術法消失,他立馬就割斷繩子了。”

孟如寄繼續捏著眉心,想起了投河前,牧隨鎮定冷漠的神情……

是,那時候,牧隨就應該想到他下河後要乾什麼了……

“然後他抓了我的肩膀,在河裡就給了我一刀。”莫離點了點自己的心口,“又狠有準,還好我在河水裡看見了你,立馬踢了你一腳,讓你被奈河暗流卷走,讓他分了神,他想去撈你,我這才趁機跑掉。”

孟如寄嘴角一抽:“我……謝謝你了!我挨的第一次重擊竟是你踢的!”

“第二次也是我。”

孟如寄臉色徹底垮了,她冰冷的盯著莫離,看著莫離平靜的吐血。

莫離一邊吐血一邊說,“他想去救你呢,我變成石頭,把你撞開了,他很生氣,但還是想去拉你,於是我又把他撞開了,拆開了你倆,這樣,我才能來救你。”

孟如寄聽得心死如灰,她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仰頭望了眼天上倒流的奈河。

“要不回來了。”莫離繼續補刀,“契約已經生效了,你就得給我養老,還得保護我,不然你就得被雷劈死。”

“那我就被雷劈死吧。”孟如寄抬手就去掐莫離的脖子,當她殺心一起,真的有天雷“啪”的一聲打在了孟如寄的身側!

“啪!”

好大一聲!

孟如寄看著身邊,被劈黑的一塊土地,呆住了。

“你這是激情犯錯,上天饒了你一命。”莫離嘔了一口血,道,“彆有下次。”

孟如寄看著麵如紙白的莫離,身側的拳心是越捏越緊。

莫離歎了口氣,身體緩緩向後倒去:“有些乏了,為父休息一會兒,人在做,天在看,不孝女,你可得懂事啊。”

他倒在地上,真的沉睡過去,呼吸變得均勻,不片刻,他又變成了一塊灰黑色的石頭。

孟如寄看著這塊石頭,什麼想法都沒有,隻覺得可惜!扼腕!恨!

恨牧隨不爭氣!

恨他奈河裡麵的一刀,竟然他爺爺的捅偏了!

真是可恨!

孟如寄撿了另一塊石頭,想對著莫離的本體砸下去,但她手高高舉起,舉了好久,她又放下了那塊作為凶器的石頭。

心中默念,不生氣,不生氣,他是法器,他是錢,遇見就是緣,忍一時之氣,得安穩人生。不生氣,不生氣……

狂跳的心臟,慢慢安靜下來。

孟如寄長舒一口氣,穩定了情緒。又把灰黑石頭撿了起來,這次沒有往衣服裡麵塞了,她把石頭放進自己袖子裡。

孟如寄觀察了一下四周,發現這兒環境還有些熟悉,順著奈河上遊望去,隱隱能看見一個山頭,好似就是那山匪曾聚集的地方,在那山下,靠近奈河邊的位置,正是當初她和牧隨殺山匪頭子的地方。

孟如寄不知道牧隨被莫離撞去了哪裡,但她還是決定順著奈河往上遊找,因為,他們唯一共同熟悉的地方,就隻有那個山頭。

牧隨不傻的話,他上了岸,也會往那個方向去尋。

而且,那個草棚屋子,如果山匪經常在那裡住,或許會藏一點食物和水,甚至治傷的藥,莫離雖然可恨,但必須留著他這塊石頭,以後有大用。

無論如何,她還得救他。

孟如寄想著,尋著河邊,一路走到了草棚屋子處。

然後!

孟如寄發現了兩件事。

一件幸運的事和一件不幸的事。

幸運的是,莫離有救了,草棚子裡,真的有土匪留下的傷藥。

不幸的是,孟如寄完蛋了,她剩下的錢,不見了,更重要的是,那小綠丸藥瓶子,也不見了,而最麻煩的是,牧隨還沒有找到……

她要緊的東西,都被奈河,衝走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幸運是彆人的,不幸是自己的。

真好啊。

孟如寄把石頭放在屋子裡的木頭桌上,而自己則坐在草棚子的門檻上。

她望著天空,數著時間,還有半個時辰,她吃的上一顆小綠丸就要失效了,她馬上就要開始痛了。

孟如寄沒有驚慌,沒有恐懼,沒有不安,她神色間,皆是超脫的平靜。

一張臉上,寫滿了生無可戀。

不過了,就去投河,直接往生了罷。

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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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

孟如寄坐在門檻上,整整半個時辰,一點都沒動彈,她將自己這一生淺淺回顧了一下,細數平生,孟如寄自認為沒怎麼做過虧心事。

人殺過,妖殺過,但也都是一些罪大惡極的該殺之人。

她想不明白,搞不通透,如果來無留之地,算是她該曆的一個劫數,那為什麼,這個劫的名字,會叫“倒大黴”?

她該嗎?

她活該嗎?

像是為了映襯孟如寄的低落的心緒,無留之地開始下起了毛毛細雨來。

來這裡這麼多天,孟如寄還是第一次看見下雨。

就像是奈河倒流去了天上,又從空中被揉碎了落下。

就在孟如寄身上的衣衫被雨水的潮氣潤濕的時候,料想中的疼痛,如期而至。

疼痛一開始並不劇烈,但隨著時間的延長,痛苦顯然也在加深,從皮肉皸裂的疼痛變成了敲擊骨髓的悶痛。

心臟也好似被一隻長滿釘子的手握住、揉捏。

無力抗拒的痛苦讓孟如寄將頭埋在膝蓋間,她靠著門框,蜷縮身體,咬牙隱忍。

過去也不是沒有這般難熬的時刻。

內丹在她身體裡時,因為靈力過於充沛,數次險些將她渾身經脈都衝碎。但凡她放鬆一些,壓製不住,要麼就是自己爆體而亡,累及衡虛山,要麼就散發力量,直接危及衡虛山。

這兩個結果都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隻能在夾縫中,危機裡,壓抑著痛苦,調和體內的力量。

行如踏蛛絲臨深淵,稍有不慎,便墜地獄。

但每一次,她都挺過來了,一個人在她修行之地,熬過那孤獨又漫長的痛苦時光。

因為沒人能幫得了她……

總是如此……

“啪嗒”幾聲,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來,聲音又急又快,踏在泥濘的土地裡,宛如踩破了孟如寄包裹自己的透明心牆。

孟如寄自朦朧中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