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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如寄 九鷺非香 4379 字 6個月前

牧隨的肚子又叫了兩聲,像是要唱歌給孟如寄聽一樣。

“他們……沒放你的飯?”孟如寄問他。

“放了。”牧隨指了指他身邊的一個大碗。

碗裡乾乾淨淨,就像洗過一樣。

孟如寄默了一瞬,然後又看了看牧隨的腹部,心裡念叨:內丹還在他身體裡,不能太餓著他。

於是孟如寄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碗:“我吃不了這麼多,再分你一些吧。”

“不用。”牧隨說,“我不餓。”

“咕咕咕。”

跟著他的話語,他的肚子也做出了相應的回答。

牢裡寂靜了片刻。

要不是看著這小子真一副憨樣,孟如寄真的會覺得他在陰陽怪氣的逗她。

孟如寄內心翻了個白眼,接著不由分說的拿過牧隨的碗,將自己碗裡一大半的東西都扒拉給了牧隨。

牧隨眉頭緊皺,要將自己的空碗拿開:“我不要。”他說得認真,手下的動作也是真的用力的在拒絕孟如寄,“你會餓。”

“我不餓。”

“饑餓會難受,我不想讓你難受。”

牧隨推拒得認真,好像食物灑在地上他也不願意吃她的東西一樣。

孟如寄思忖了一會兒,決定不跟他硬碰硬,於是換了個溫和的神色:“那行吧。”

牧隨抱著自己的空碗,默默地往後挪了兩步,生怕孟如寄趁他不注意往他碗裡扒拉東西。

孟如寄開始細嚼慢咽的吃,一邊吃一邊道:“等我吃完了,實在吃不下了,你再幫我吃掉剩下的菜好不好?糧食還是不要浪費的好。”

牧隨點頭:“可以。”

孟如寄成為半妖之後,已經習慣了辟穀,口腹之欲早不如以前那麼旺盛。隻要肚子不餓得難受,她就沒什麼問題。這菜梗與山薯本也是頂飽的物什,她扒拉了兩口,就打算把剩下的給牧隨,但牧隨不相信她吃這麼點就飽了。

於是就一直嚴肅的盯著孟如寄。孟如寄幾次想開口說飽了,但都在他打量的目光下多扒拉了一口。

在眼神的拉扯下,孟如寄真的吃了個八分飽來。

“我真吃不下了。下午我打算打坐調息的,吃太多,不利於修行。”孟如寄把碗遞給了牧隨。

牧隨這才沒有推拒,將剩下的全部吃了個乾乾淨淨。

但讓孟如寄意外的是,就這樣,牧隨的肚子,還是會叫。

他還是很餓……

“要不,我現在就開始教你修行之法,你要是學會彙聚天地靈氣,身體就不會那麼饑餓了。”

她說什麼牧隨當然都會說好。

於是孟如寄就開始教習牧隨凝聚靈力。

緊接著就……失敗了。

不是因為牧隨不聰明,學不會。反而牧隨是她見過的學習修行之法最快的人。

他看似是張白紙,但打坐凝氣之時,基本是孟如寄告訴他怎麼做,他就立馬學會了。

牧隨沒記住過去的事情,但他的身體卻記住了過去的修行。

孟如寄想,他以前說不定功法已得大成,畢竟,他能打破她的封印,那能力應該與她是不相上下的。

可奇怪的是,方法都對,孟如寄也看見有靈氣被他吸入了身體之中,可他的身體裡,就像有個無底洞,不管是攝入的靈氣還是牢飯,所有外麵的東西一旦進了他的身體體,便如水滴落入大海,眨眼就被吞噬了。

孟如寄教了牧隨一下午,不見成果,她眉頭越皺越緊。

這個小賊,好騙,但他的體質卻讓她騙了也沒用。

這內丹,強行取,取不出。讓他自己拿,也不會拿。

孟如寄長歎一口氣,有些無奈和疲憊。

看來,想在無留之地拿回內丹,是不可能了。還是隻有回到人間後,尋得她的五個護法,大家一起想辦法,把他的內丹給撬出來。

牧隨見孟如寄歎息,心裡愧疚更甚。

夜裡,在孟如寄休息的時候,牧隨都沒有閒著。他用孟如寄教他的法子,吸納靈氣,試圖讓自己感受到丹田和內丹的存在。

但依舊失敗了。

一時間,牧隨對自己和自己的過去,都有些厭惡了起來。

他怎麼是個害人的賊呢?

他怎麼能對她這麼壞?

現在,他又該怎麼去補償,才能讓孟如寄對他觀感,稍微好哪怕一點點……

如果她對自己的觀感好起來了,她一定會願意多跟他貼在一起一會兒的……哪怕就一會兒,也行。

蹲在牢裡的這幾天,孟如寄見騙不出內丹後,就在努力的自己修行打坐,並沒有關注牧隨的婉轉心思。

她隻記得在每天吃飯的時候,獄卒都會送來兩碗裝得滿滿的菜梗和山薯。

這無留之地倒是沒有苛待囚犯,給的吃食一般,但都儘量管飽。孟如寄每天給牧隨一半,還是能吃個七八分飽。但牧隨就是不夠。

每天,他都把飯吃得又快又乾淨,通常,獄卒給他們送了飯來,走到旁邊那一格的時候,牧隨就把手裡這一碗乾完了,等獄卒再走回來,牧隨就拿著個空碗望著獄卒。

牧隨隻是在單純的望著獄卒,但他的眼睛本就長得犀利,一張臉硬朗又暗藏殺氣,獄卒每次走過,都被他盯得瘮得慌,有時候桶裡也還剩點飯菜,便通通倒給他了。

牧隨當然沒有拒絕。

在牢裡蹲了三天,他們被趕出來了。

獄卒說他們住在這兒三天,豬圈的豬都沒吃的,餓瘦了,因為每天的剩菜剩飯都被牧隨一個人乾完了。

他們懷疑,這兩人就是故意來牢裡蹭飯吃的,於是時間一到,哪還會再關他們三天,直接將他們“哐啷”一聲趕出大門。

孟如寄回頭看了看這囚了他們三天的地方,朱紅色的大門,上麵掛了一個牌匾,牌匾破舊,潦草的寫了兩個大字——“衙門”。

大門兩邊也沒什麼其他的字,更沒有看門的人,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公家的地方。要不是孟如寄真的在裡麵被關了三天,還天天被看守的人喂飯,她這不會以為這裡麵有正經差役。

這無留之地,處處都透露著一股子荒謬的氣息。

不過,好歹是出來了。

“那麼,接下來。”孟如寄看著麵前的長街,又看了眼身邊的牧隨,“隻能靠自己了。”

要養活這麼個大胃王,還要早日拿無留之地這兒認可的錢去莫能渡買船票……

“該去想法子,賺錢了。”孟如寄言罷,又是長歎了一口氣。

恍惚間,她想到了八百年前,她出事的那天,有個神秘人在她耳邊說:“你呀……你就是個勞碌命。”

時至今日,此時此刻,她忽然悟了。

命運,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呢……

孟如寄歎了口氣,隨即又深吸一口氣:“沒關係!不就是賺錢嗎!能有當妖王難嗎!”孟如寄抬手指向前方,“今天就賺夠!”

牧隨跟著孟如寄手指的前方看去,隻見麵前一條蕭瑟長路,爛石頭鋪在地上,寒風一卷,起來的風沙還有點嗆人。

牧隨提醒:“這裡沒人。”

孟如寄被風沙嗆得咳嗽了兩聲:“往前走走看……”

通過“衙門”前的那條爛石頭路,孟如寄帶著牧隨一路走,一路尋人。

終於在拐了好幾個彎後,看到了一些路人。她東問問西看看,沒一會兒,倒是也摸清楚了這兒的規矩。

無留之地確實不是人間,但也不是陰曹地府。

這裡,更像是一個機緣巧合下,出現在天地間的“秘境”。

這個“秘境”被“無留主”管理著。莫能渡的大紅小綠,抓他們的差役都是無留主的人。幫無留主維護無留之地的秩序。

而要抵達無留之地,必要的條件就是,成為一個——“半亡人。”

所謂的“半亡人”,都是在人間,因為各種各樣奇怪的緣由死了,但又沒完全死透的人。

比如陷入昏迷久睡不醒的,路遇意外兩眼一閉的,還有像孟如寄與牧隨那樣……∮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莫名其妙被雷劈了的……

“半亡人”來到這裡之後,隻有三個結局。

第一,是孟如寄來的第一天,在奈河邊聽船夫說的那樣,去買個船票,船夫將他們擺渡送回人間。

但這需要錢,需要很多的錢。

多到孟如寄問的人,基本都不知道一個準確的數,有人比了個一,有人比了個五,是一萬還是一千,五百還是五萬,都沒人清楚。

大家唯一統一的口徑就是:“想買票回去,算了吧。我們普通人,沒戲的。”

第二,就是那條奈河,隻要跳進奈河裡,奈河水就會把那人帶走,衝到天上,送他“往生”。

第三,就是直接往生。

無留之地當然也有危險,有的人被人殺了,有的人被石頭砸了,各種各樣與人間一樣的意外來臨時,“半亡人”會直接成為亡人,就那麼往生了。

更有甚者,或許是時間到了,或許是緣分儘了,總有些人,會莫名其妙的從無留之地消失,就像來時那樣。

懵懂的來,懵懂的走,一生匆匆,沒有緣由。

而“往生”之後,到底又會到一個什麼地方,這便更沒有人說得清楚了。

就像在人間“死”後會去哪兒,永遠沒人能說明白一樣。

孟如寄聽到這三個結局之後,內心多少是有點崩潰的。

第一,賺到船票,還要兩張,這對現在的他們來說,沒那麼容易。

第二……

這第二和第三與在人間有什麼區彆,這換句話說不就是“去死”嗎!

她沉睡了八百年醒來,又不是為了換一個地方去死,既然都是死,那她八百年前為什麼不直接去死!那不是還要輕鬆一些嗎!之所以封印自己,不就是為了博一個出路嗎!

結果這搏了個什麼鬼出路!

孟如寄氣得在牆角捶牆。

而另一邊,一路跟著孟如寄走來的牧隨卻格外的沉默。

孟如寄在打探消息的時候,牧隨一邊聽著,一邊看著四周的景色。不知為何,牧隨卻覺周圍的場景有一些莫名的熟悉。

他細細思索,這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從他在奈河邊蘇醒的時候,便有了。

那詭異的散發著幽光的河水,還有河水流淌過他腳邊的感覺,以及先前那個用歪七扭八的潦草筆記提字的“衙門”的牌匾……

都有一些……

似曾相識……

牧隨站在原地,四周的喧囂吵鬨似乎都讓他的世界在顛倒旋轉,他看著孟如寄重整情緒,繼續找路人詢問去了。而他卻好似陷在了一片混沌中。

迷蒙裡,似有些畫麵從他腦海中一閃而過,有尖銳又夾帶著淒厲的聲音穿透他的耳邊。

“牧隨!”

“牧隨!”

“活下去!”

“活下去!殺光他們!”

而隨著這些聲音與畫麵的出現,還有撕裂頭骨一樣的疼痛在他腦中炸開,然後傳遞到了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