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晚了。
大片灰蒙蒙的雲朵籠罩著天空,不見幾顆星子,一陣陣冷風也習習吹來,溫漾不禁打了個寒顫。
“溫漾,你好漂亮啊。”
同在後台的一個彆的班表演孔雀舞的小姐姐,不吝誇讚道。
她本就柳葉眉,五官偏向古典溫婉的長相。
雖然還有些稚嫩的嬰兒肥,可絲毫不影響漂亮精致。
腰如束素,唇紅齒白,黑亮的瞳仁如落碎星。
隻一眼,就讓人移不開眼。
溫漾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紅。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誇她漂亮。
她照了一下鏡子,又很快移開目光。
聽著舞台上主持人在激情澎湃地說著下一個節目。
節目表上,還有四個,輪到她。
小舅舅跟她發消息,已經到學校了,正在找大禮堂的位置。
沒說,有其他人。
心裡那僅存的一絲絲幻想,也消失了。
她調整好心情,又試著舒展了一下肢體。
在主持人喊到她這個節目的時候。
溫漾深呼了一口氣,笑容大方地走了上去。
隻一眼。
仿佛有心電感應似的。
她的視線落在了,後門角落的位置那兒。
明明這麼遠,什麼也看不清。
可她無比確信,那是小舅舅。
和沈彥行。
這場表演,仿佛增添了靈魂。
少女容顏清麗婉約,舞姿翩翩,舞動起來的時候,猶如一隻蹁躚而落的蝴蝶。
不知讓多少人失了魂魄。
也是今晚。
這個節目。
溫漾在一中表白牆上,被好幾個人投稿表白。
【跳古典舞的那個小姐姐,好漂亮啊!有人知道是哪個班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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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幕下場的那一刻,下麵掌聲格外響亮,溫漾下意識地往後門的方向看了一眼。
好像,那兩道身影,是她做的夢一樣。
夢醒了。
消散了。
她回到後台,把衣服換下來,凍得渾身都在發抖,又急忙穿上月白色的羽絨服,把自己裹成球。
從後門剛一走出去。
月色下,小舅舅和沈彥行的身影,被拉的很長。
他剪短了頭發,愈加顯得更有少年感了。
一件長款白色羽絨服,懶洋洋地站在那兒,唇角噙著一抹笑。
一眼萬年。
“小舅舅!”
“彥……彥行哥。”
不知何時,悄悄換了稱呼。
總感覺,高中了,長大了,再稱呼得那麼親密,不太恰當。
沈彥行也沒怎麼在意稱呼,笑得閒散:“我們小溫漾,今晚的節目很優秀——”
“冷不冷?”
程俞也看過來,看到她凍得通紅的鼻尖,“去旁邊奶茶店坐坐。”
學校裡有獨立開的一家奶茶店,經常會有同學去那兒寫作業,桌椅都齊全。
溫漾點點頭:“好。”
而後,又想起什麼,輕輕回了一句:“不冷的。”
就算原本很冷,可在看到那個人的那一刻。
心臟火熱。
跳動不止。
“彥……彥行哥,今晚你怎麼來了?”
初次改變稱呼,還有些不適應。
可她著實有些好奇。
沈彥行彎了彎唇角:“下午實習完出去吃飯,碰到你小舅舅了。”
“無聊,就一起來玩了。”
“小朋友,元旦快樂。”
“元旦,快樂。”
她笑得溫婉柔和,一雙黝黑澄澈的鹿眼裡,滿是星光。
所以——這算不算上天安排的巧合呢。
怎麼不算。
三個人閒聊著。
沈彥行照例,像是親戚家的哥哥姐姐一樣,問了她最近的學習情況。
溫漾沉默了一瞬,才有些垂頭喪氣道:“不太好。”
“高中的知識,有些難。”
“尤其是理科。”
程俞:“寒假的時候,小舅舅給你找個輔導老師?”
高中的知識,不少他也忘了。
怕是能力不足。
溫漾沒拒絕,輕點了一下頭。
夜晚變得寧靜祥和。
就這麼待著,一句話不說,也十分滿足。
沈彥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抬眸道:“我還有之前寫過的一些筆記,這趟回南希,看看能不能找到。”
溫漾眸子裡劃過一絲欣喜:“好,謝謝哥哥!”
兩人沒待多久,就離開了。
溫漾回去又看了一會兒元旦節目,一直到九點半才結束。
舍友薑橙回到宿舍後,就在刷表白牆,驚呼出聲:“呀,漾漾,你在表白牆了!”
“還有人要聯係方式呢。”
她點進去評論裡一個主頁,看到空間裡的照片。
“這男生,好像還可以。”
溫漾搖了搖頭:“不太感興趣。”
薑橙歎息道:“你說,這麼多少年氣滿滿,又年輕的男高中生,你不喜歡。”
偏偏暗戀個年紀那麼大的。
老臘肉?
後半句話,她沒敢說出口。
怕下一刻,溫漾直接把她暗鯊掉了。
“咱不能在一顆歪脖子樹上吊死啊!”
溫漾:……
莫名地,她腦海裡浮現出,沈彥行變成一顆歪脖子樹的場景。
沒忍住笑出了聲。
還挺有喜劇效果。
她弱弱地反駁:“可我就喜歡歪脖子樹。”
薑橙:當場氣暈!
老男人有什麼好的!
但自家舍友喜歡。
也隻能這樣。
“他真人很帥的,一點也不顯老。”
溫漾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張,之前偷拍的,他穿著學士服的側臉。
從手機裡找出來,給舍友看。
幾秒鐘後。
全宿舍都倒戈。
“那我還是站哥哥!”
“臥槽確實帥啊——”
“有生之年,我能碰到一個這樣的嗎?”
幾人打打鬨鬨,歡笑聲一片。
很快樂。
在青春最好的年紀,遇到一群合拍的舍友。
單純,肆意,熱烈。
—
歲暮。
新年伊始。
一場洋洋灑灑的大雪,席卷了整片大地。
屋子裡暖氣熱烘烘的,屋外冷的,哈一口氣都會有白霧彌漫。
跟著大人們四處拜年,拿了好多壓歲錢,又吃了餃子,放煙花,是對新年最好的慶祝。
而此時。
南希市第一人民醫院。
精神科。
沈彥行臉上有一道血淋淋的劃痕,耳邊滿是母親淒厲的叫聲。
他閉了閉眼。
任由鮮血流淌著,漸漸的,落到了潔白的雪地上。
不常見的。
南方,竟然在這天,下雪了。
沈彥行長這麼大,第一次在家鄉看到雪。
還是新年這天。
潔白無瑕,仿佛把世間所有的黑暗與汙濁,都清洗乾淨。
他彎了彎唇角,笑了聲。
在醫院外的那顆樹上,掛了一個福袋。
希望,每一年,都會更好一點。
“沈先生,您臉上的傷痕,來清理一下吧。”
他低低地“嗯”了聲,任由護士擦拭著血液。
其實,不算疼。
就是在靠近耳朵的左邊臉頰一側。
有些醜。
他笑著道:“會留疤嗎?”
其實,也無所謂。\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但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還是開口問了。
護士小姐姐停頓了一下,才小聲道:“快好的時候,塗點祛疤膏,應該可以。”
“謝謝。”
這張臉,還是完好無缺,比較好。
每一年的除夕和新年那天。
家家戶戶熱鬨非凡,洋溢著歡聲笑語。
而他,已經數不清,在醫院過了多少年了。
從有記憶開始,就沒吃過年夜飯。
他看著母親鎮靜下來,拿出一本高中的書。
沒找到筆記。
答應了小姑娘的承諾,也得做到。
他整個寒假,有空的時候,就從頭到尾,又把高中的知識點串了一遍。
然後,工工整整的,寫著筆記。
甚至,有時候實習的時候,閒暇休息也在寫。
同科室的人見狀,好奇問道:“沈師兄,你這是重新高考嗎?”
“我感覺,我當年都沒這麼努力過。”
還用各種顏色的筆,標記出重點,和公式來。
沈彥行笑笑:“給親戚家妹妹輔導補習的資料。”
挺好一小姑娘。
善良,乖巧又努力。
他活在世界上,麻木不仁。
她的未來,應該有無限可能。
考一個好的大學。
談一場健康積極的戀愛。
遇到一個,很愛很愛她的人。
然後,幸福的,過完這一生。
—
陽春三月,正是好風景。
粉色桃花灼灼盛開,迎春花不仁多讓,萬物都複蘇。
這個周是大休放假。
溫漾背著書包,帶了幾科作業,坐著公交回了家。
這幾天,小舅舅也在他們家住。
父母又不在家。
她把書包放下,寫了會兒作業。
就隱約間,聽到書房裡,小舅舅在聊天打電話的聲音。
“什麼?沈彥行要去相親了?”
“沒想到,他竟然是我們兄弟幾個當中,最先脫單的。”
徐川也傷感道:“就是啊——老子還單著呢。”
“我們單身四人組,即將有一個人要叛變了!”
砰的一下。
手裡的筆一下子滾落在了地上。
溫漾整個人,還有些不可置信。
她以為,能維持這種狀態,哪怕不可能露出半分心思,也挺好的。
可他。
要,相親了。
溫漾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看到書房裡,剛掛斷電話,臉上還有些許淺淡笑意的程俞。
使勁掐了自己一把,保持著平靜淡然。
可實際上,聲音都在發顫。
“小舅舅。”
“彥……彥行哥,是要相親了嗎?”
程俞點頭:“你怎麼知道的?”
“剛……剛才不小心,聽到了。”
她勉強擠出一抹笑:“他不是還沒有畢業嗎?”
怎麼會突然相親。
程俞:“二十四了,可能也到年紀了,家裡催吧。”
溫漾咬緊牙,裝作不在乎的樣子笑笑:“這,這樣啊。”
“挺好的,我要有嫂子了。”
說完,就轉過了身,跑回了房間。
她怕,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