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息。
彌漫在她鼻尖,心裡。
桌子是四四方方的類型,可卻很大,坐六個人也完全不擁擠。
她的旁邊就坐著沈彥行,對麵是程俞。
幾人不約而同地讓溫漾先點自己愛吃的,她拿著鉛筆,勾畫了幾個,又交給了沈彥行:“哥哥,你們點。”
老規矩,幾人點了羊肉牛肉和五花肉串,又依次點了些素的。
以及幾份下酒的炒菜。
最後,徐川又點了好幾瓶酒。
等待烤串上菜的功夫,幾人都低頭玩著手機,陳康年搓了搓手:“開一局遊戲?”
程俞:“不打。”
“那聊聊天吧。”
“沒想到,四年過得真快。”
“還記得大一那會剛來,老沈就被人家小姑娘追到樓底下,這魅力是不減當年啊。”
“咱們還一起逃課出去吃飯唱歌!期末考試周熬夜突擊。”
“老子的青春就這麼過去了——”
一時間,幾人都有些感慨。
懷念著,這四年,這日日夜夜,這兄弟情義,這即將逝去的年少。
鐫刻在記憶裡的畫麵,如同潮水一般湧來。
溫漾沒有什麼感覺,隻是聽著他們說,時不時地,偷看一眼沈彥行。
不知何時,發現,他的眼角有些微紅。
而此時,徐川已經大哭了起來。
“嗚嗚嗚老子舍不得你們,花枝招展的老沈,麵冷心熱的老程,還有我那任勞任怨的康年啊——”
三人對視了一眼,無比的慶幸,在屋裡吃,是正確的。
徐川哀嚎哭泣地,有些太誇張。
可卻也是真情實感。
老板娘把烤串上來之後,又笑著問:“你們也是經常來的老顧客了,今天店裡送菜,酒鬼花生和涼拌黃瓜可以二選一。”
沒等其他幾人說話,溫漾下意識道:“涼拌黃瓜!”
刹那間,四個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溫漾的臉有些紅,像是不好意思,她乾巴巴解釋道:“涼……涼拌黃瓜好吃。”
說完,就低著腦袋,耳朵都紅透了。
太丟人了。
怎麼弄得,她像是饞鬼一樣。
是不是,也不太禮貌。
可她記得,哥哥花生過敏。
就想也沒想的,選了另一個菜。
在場的氣氛安靜了幾秒,大家反應過來,都笑著說:“對,我們都挺喜歡吃黃瓜的。”
等老板娘離開後,溫漾才用很輕的聲音道:“對……對不起,我剛才——”
徐川擺擺手:“這有什麼,小妹妹,我們都不是外人!”
陳康年點頭:“就是啊。”
溫漾靦腆地笑笑,是她想太多有些敏[gǎn]了。
小舅舅的這幾個舍友,也都是大大咧咧性格很好的人。
全程她幾乎都在吃,其次就是豎著耳朵,聽著他們的大學時光。
在腦海中,一幕幕的,像是有了畫麵。
參加比賽的沈彥行,站在講台上侃侃而談。
被女生追到宿舍底下,匆忙而逃。
還有球場上他恣意又散漫的身影。
像是,她在通過這種方式,了解他的生活,一點一滴。
期間,沈彥行偏頭靠近她,壓低聲音問:“無聊嗎?”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耳邊,那本來就有些不按規律跳動的心臟,再次亂了起來。
“不,不無聊。”
能這樣,跟他,再靠近一點。
仿佛今晚,不止是他們即將畢業的告彆。
也是她,在無聲地,和以後不會再有太多交集的沈彥行,做著告彆。
一想到這,心底的酸澀更加濃重了。
她偏過頭,不想被看到。
認真地,吃著剛上來的馬步魚和魚豆腐。
腮幫子鼓鼓的,像是隻軟乎乎的兔子。
沈彥行一下子就笑出了聲。
或許是剛喝了一杯酒,他的臉比往常要紅些,妖孽精致的臉在頭頂的白熾燈光下,愈加好看了。
桃花眼輕挑,氤氳著月光和溫柔,長而卷翹的睫毛低顫著,唇角邊染著些許笑意。
溫漾隻匆匆一眼,就淪陷地徹底。
轉過頭,不敢再多看。
怕露出馬腳。
“小朋友——”他的聲音染上幾分醉意,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她。
溫漾差點被蠱惑到,大腦一片迷亂。
“怎……怎麼了?”
“給哥哥,拿張紙巾。”
抽紙就在她的位置旁邊,溫漾慌慌張張地“哦”了一聲,立刻手忙腳亂地抽了好幾張,“給。”
他一句話,就輕易地,撥弄她的心弦。
溫漾好半晌,才鎮定了下來。
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一晚上沒說話的小舅舅,此時,男人的臉上滿是憂傷。
“小舅舅?”
連續喊了好幾聲,程俞才抬頭看她。
他的眼睛,也不似往日的平靜,反而泛著紅,像是被氣急了一樣。
“你怎麼了?”
“阿漾。”
“嗯?”
“叫哥哥。”他這句話,帶著幾分隱忍克製,握著拳頭,眼眶發紅。
溫漾這才注意到,程俞好似剛撥通了電話,不過她向來是家長眼中,乖巧聽話的那一類。
便直接軟聲喊了一句:“哥哥。”
下一刻,電話就被掛斷了。
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小舅舅,是怎麼了嗎?”
“沒事,繼續吃。”
說著,就又拿了一串五花肉塞到了她的手裡。
溫漾:“我……不吃肥肉。”
程俞的臉僵硬了一瞬,又轉而拿了串羊肉串遞給他,五花肉自己吃了。
她感覺,今晚的小舅舅,有些不對勁。
從未有過的失魂落魄。
就像是——電視裡那種,被拋棄後,念念不忘,然後在賭氣。
她怎麼也想不到,高傲不可一世的小舅舅,會被人拋棄這個畫麵。
瞬間,搖了搖頭。
她目光轉向沈彥行,旁邊的酒杯。
有些好奇,酒是什麼味。
便偷偷地,用乾淨的筷子沾了一滴。
正當她要嘗一口的時候,突然,筷子被人奪走了。
沈彥行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眉眼染上些許風流,似醉不醉:“小朋友喝酒,可是會變傻的。”
話音落下,拿了一瓶酸奶遞給她:“乖,喝這個。”
他喝醉了,說話依舊這麼溫柔。
溫漾不服氣地嘟囔了一聲:“我才不信呢。”
出於青春期,對什麼都好奇的年紀。
“等你成年了,再喝,好不好?”男人嗓音輕緩,如同皎皎明月灑在湖麵上一般柔和,哄著她。
溫漾一時間,就被美色迷惑住了,呆呆地點了點頭,“好。”
然後,喝了一口酸奶,酸酸甜甜的。
眼睛彎成了月牙:“哥哥,我很乖的。”
像是,在求誇獎的模樣。
沈彥行眼底染上幾分縱容,用乾淨的那隻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窗戶是打開的。
晚風熏的人醉,又裹挾著淡淡的花香。
幾人一直邊吃邊聊到九點多,才想起來,還有個小孩兒。
程霧的電話,也打了過來。
“小俞。”
“姐。”
“漾漾還跟你在一起吧?”
“嗯,待會送她回來。”
“十點前回來。”
幾句話之後,電話掛斷,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
結完賬,徐川是醉的最厲害的,甚至話都說不清了,陳康年扶著他,半無奈道:“那我倆先回去了。”
沈彥行點頭,他酒量挺好的,隻淺酌了一杯,隻是微醉,而程俞,更是滴酒未沾。
兩人打了一輛車,一同送溫漾回去。
這次,沈彥行做的是副駕位。
她和小舅舅在後麵坐著。
溫漾時不時地抬頭,看著他的背影和後腦勺,祈禱著,路程再遠一點。
時間,過得再慢一點。▃思▃兔▃在▃線▃閱▃讀▃
她不貪心。
真的。
“阿漾。”
程俞突然開口叫她。
溫漾愣了一瞬,以為是自己太過頻繁看沈彥行,被發現了,立刻欲蓋彌彰道:“我在看前麵的路!”
程俞:?
“我是說,回去早點睡,以及好好學習。”
她後知後覺,應聲道:“知道的。”
一提到學習,溫漾想了一下。
似乎是,竭力的,拚命地,想要被他記住。
或者找一個話題,能再有交集和聯係。
她小聲地開口,可在這靜謐的夜空中,也分外清晰:“哥哥。”
沈彥行往後看,淺褐色的眸子微醺地看向她。
眉眼疏懶,笑意不變。
溫漾緊張地握緊了她身上穿著的他的外套,才不確定又小心翼翼地問:“我如果——”
“期末考試考了好成績,還能……”
後半句話,她說得極為艱難。
甚至,自己都快說不下去了。
這個無理的要求。
他不欠她的。
她還仗著妹妹這個身份,問他要禮物。
可實在是,比起這個,怕再也沒有聯係占據了上風。
“有獎勵嗎?”
這四個字,仿佛用儘了全部的力氣。
甚至,隱約的,不太明顯的。
還夾雜著幾分哽咽在其中,不願意被人發現。
沈彥行眼睫顫了一下,轉過身,目光落在她低著的頭上。
似是察覺到了什麼。
笑得沒心沒肺,卻又沒有點破她:“當然有了。”
“我們小溫漾,好好學習,考上最好的高中,哥哥肯定會給你獎勵的。”
在他看來,就是小朋友不好意思,可又想要禮物,怕被拒絕的敏[gǎn]心思。
他那個時候啊,也挺想要的。
可惜,沒有人給。
今晚的天似是不太明朗,星星並不算多,寥寥幾顆點綴在空中。
得到他的保證,溫漾提著的心落了下來,手心裡都出了冷汗。
兩人一直把她送到門口,看著打開門進去,才轉身離開。
而溫漾,跑到了臥室的窗前,看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之中。
好像,暗戀就是。
我無數次偷看你。
可隻敢看你的背影。
她洗完澡,躺在床上,看著今天下午,用小舅舅手機發給自己企鵝號的那張照片。
男人一身寬鬆的學士服,站在綠茵茵的樹旁邊,隻拍到了他的側顏,可依稀能看到笑得散漫又肆意,桃花眼微挑著,浪蕩又風流。
溫漾把這張照片保存了下來。
回到學校之後,在書店旁邊的打印社。
悄悄地,打印了出來。
夾在了,那本日記本裡。
又折了一隻千紙鶴。
裡麵,密密麻麻的,寫滿了他的名字。
今天——是喜歡他的第n天。
—
地理生物中考完之後,溫漾步入了初三。
學習也更加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