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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相遇時沒有任何征兆,消失時也悄無聲息。

第一次,沈伽黎給每個發短信的人認真回了消息:

【願保茲善,千載為常;歡笑儘娛,樂哉未央。】

他這次沒有糊弄,不太擅長使用手機的他甚至不懂複製粘貼,每一條回複都是一個字一個字打出來的,打的虎口酸痛也沒有停下來。

收到回複的人激動的心頭顫顫:嗚嗚嗚沈伽黎給我回消息了,看來我今年要走大運了!

回了上百條信息後,他的手忽然停在“傻逼一號”這個備注上麵。

思忖良久,打開對話框,不嫻熟地輸入幾個字:

【祝你接下來的日子,行止由心,得償所願。新年快樂。】

不知何時會離開,不知是否還能看到明年冬天的雪,曾經非常討厭出現在人群中接受眾人的視線,但今天,卻忽然迫切想要在這個世界留下一點自己存在過的痕跡。

如果最後注定要被遺忘,也希望這一天來得慢一些。

但在不斷跳動的回信人中,始終沒有傻逼一號的名字。

這時,忽然有人敲門。

白薇拿著一隻信封進了門,放在沈伽黎手邊,道:“剛才我出門買飲料,回來時在門口發現了這封信,不知道寄信人是誰。”

沈伽黎默默拿起書信一瞧,素白的信封上隻有“致哥哥”三個楷體小字。

白薇笑笑:“雖然不知道是誰寫給你的,但我想一定是個非常喜歡你的孩子給你的,或許現在沒辦法用手機聯係你,隻能通過書信的形式和你說說話。”

她說完,退出房間順手關了門。

沈伽黎怔怔凝望著書信,許久後,拆開蠟封的信封,取出裡麵的信紙,除此之外,還有一張照片。

一封沒有起首語沒有落款的書信,隻有寥寥幾行文字: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坐上了前往馬來西亞的航班,聽說那裡是個與世無爭的慢節奏國度,做出這個決定或許非常突然,但我希望,我能停下急於追尋的腳步,在那裡慢慢思考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祝你以後得日子一帆風順,不知道未來是否還會有重逢的那天,但我還是無比期待著與你重逢的那一刻。】

即便沒有落款,可沈伽黎還是一眼便知這是誰送來的書信。

這個世界上大概隻有沈嵐清迫不及待想要逃避他,卻又期盼著再次見麵。

沈伽黎緩緩放下信紙,搭眼一瞧,旁邊還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白雪皚皚的深山,連綿起伏的山脈輪廓線上方,一輪明月氤氳著%e4%b9%b3白光暈。

沈伽黎不明白這張照片是什麼意思,還以為隻是單純的雪景。

當他放下照片時,卻意外發現背麵好像寫著什麼。

翻過來一看,依然是熟悉的字跡,簡單明了的字句:

【新的一年,想送你什麼禮物,但又想到我是犯過錯的人,我的東西也和我一樣肮臟且充滿罪孽,會玷汙你。】

【想起你的時候,總會抬頭看看月亮,這也是我唯一乾淨的東西,現在,它是你的了。】

照片中的月亮漸漸變得模糊,眼圈周圍滾燙一片,淚珠落在照片上,暈開了溼潤的痕跡。

飛機劃過夜空,昏暗的機艙內,能更清楚看清窗外的夜景。

沈嵐清倚著窗子,緩緩抬眼看向高空。

一輪明月高掛天際,純白無暇。

他以為在高空上看月亮會更大更清晰些,可現在才明白,月亮依然離他很遙遠。

*

“乾杯——新年快樂!”

四杯紅酒輕輕相碰發出清脆叮咚聲。

和樂融融的餐桌周圍圍坐四人,儘快並不是所有人之間都有血緣關係,但此刻他們是最和美的一家人。

“快要十二點了,趁此機會,各位不如說說新一年的祝願以及有什麼打算。”李叔作為氣氛組,不留餘力炒熱氛圍。

“我先來吧。”白薇清了清嗓子,雙手握拳假裝自己拿了隻話筒,對著虛空話筒道,“希望新的一年,我的寶貝兒子身體健康笑口常開,希望姑爺一直疼愛關懷我們黎黎,希望李叔也要身體健康,老當益壯。”

李叔紅著臉輕咳一聲,順勢岔開話題:“那輪到我了,希望新的一年,所有人都越來越好,特彆是少爺和沈先生,願你們春祺夏安,秋綏冬禧,希望白薇女士萬古長虹,為大家帶來更多優秀作品。”

“最後祝我老頭子,能伺候少爺一生一世。”

白薇忍不住插嘴:“也適當給小兩口留些二人空間。”

輪到南流景。

南流景思忖片刻,輕笑道:“太官方的話已經在公司祝詞說過了,我也不做贅言,那麼就希望,等到幾十年後,兩位老爺爺還能像現在一樣,坐在一起,吃著簡單質樸的飯菜,為了保溫杯裡要放幾顆枸杞這種無聊小時拌著嘴。”

他深深凝望著沈伽黎的眼睛,黑潤的瞳仁深邃看不到底:“不過到那時候,我猜,我還是先低頭妥協的那一個。”

南流景的眼中有星光攢動,像沈伽黎的心,無法克製的顫動著。

南流景的眼睛永遠看著遙遠的未來,而未來的日子裡,一定有自己的參與。

“到你了黎黎,媽媽想聽聽你的心願呢。”白薇握拳做話筒狀伸到沈伽黎嘴邊。

沈伽黎看到了她手腕上的洋桔梗手鏈,是自己初次見麵時送給她的禮物,固然廉價,可她卻沒有一天忘記佩戴。

對她來說重要的不是手鏈價格,而是送手鏈的人。

媽媽的臉一點點變模糊,沈伽黎鼻根酸得厲害,水光不斷在眼中凝結,他必須努力睜大眼才能確保金豆豆不會掉下來。

他不知道那位作者為何以他的名字為炮灰寫了篇爽文小說,或許是巧合,也或許作者是和他有過過節的人以此來故意報複。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在這個世界裡,所有人都把自己唯一的偏愛給了他,把他從一個早早退場的惡毒炮灰變成了真正的男主角。

可是原文已經到了尾聲,原主會回來麼,會代替他享受媽媽和南流景的寵愛麼。

他們會毫不知情地去愛著一個陌生人麼,而自己,卻又要躺會孤獨的病房,日複一日守著那些冰冷的醫療儀器,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喊“媽媽”的機會,那個世界也不會再有南流景的存在。

沈伽黎遲遲未能開口,卻沒有一個人催促,每個人臉上都挾帶笑意,靜靜等待他的回答。

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個孩子腦筋不那麼活絡,不生動也不活潑,遇事需要思考很久,那他們自己要做的,就是給予他全部耐心,慢慢等待。

過了許久,沈伽黎終於緩緩開了口:

“那就希望,所有人的心願都能實現。”

沒什麼深刻含義也不具備華麗辭藻,可隻要是沈伽黎說的,對其他人來說就是世上最動聽的語言。

在一片掌聲中,沈伽黎慢慢起身,低低道:“屋裡暖氣太熱了,我出去透透氣。”

白薇和南流景同時起身:“我陪你。”

李叔拉著白薇坐下,笑道:“給小兩口一點私人空間吧,他們現在一定有很多話想說,咱們就負責把這一桌菜消滅。”

白薇聳聳肩:“那我隻能舍命陪李叔了。”

庭院裡。

沈伽黎推開落地窗,寒風夾雜鵝毛大雪侵襲而來,迅速將他的睫毛染成雪白。

南流景給他披了件厚厚的毛呢外套,靜靜陪在他身邊。

從這裡可以看到海灘的煙花秀,雖然相隔遙遠,但卻看得更完整。

沈伽黎凝望著煙花,瞳孔被染上豐富的色彩。

南流景攬過他的肩膀,拂去他睫毛上的雪,聲音輕緩溫柔:“在外麵待一會兒就進去吧,氣溫太低對你心臟不好,我可不想等到七.八十歲時,隻能一個人對著老爺爺的墓碑自言自語。”

沈伽黎手指顫了顫。

原來他知道自己有心臟病。││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好像什麼都知道,卻又什麼也沒說。

“幾點了。”沈伽黎忽然問道。

南流景看了眼手表:“十一點五十五,還有五分鐘就是新年了,聽說十二點整時海邊會有非常震撼的禮物送給大家,不知道是什麼呢。”

沈伽黎緩緩做了個深呼吸,凝視著南流景的眼睛:“我有個秘密想告訴你。”

南流景俯下`身子湊到他唇邊,笑%e5%90%9f%e5%90%9f道:“說吧,我聽著。”

沈伽黎望著他的側臉輪廓線,從額頂緩緩看下去,一直看到下巴,想儘力記住他的輪廓弧度。

這一生,沈伽黎懶惰又喪批,什麼事也做不好,總是得過且過,可唯獨不願意敷衍的就是記住南流景的每一處細節。

他喉結動了動,貼近南流景耳邊,用手擋住耳唇相貼,像是怕被風兒聽到他的秘密。

接著,他嘴唇微動,這個秘密,說得漫長。

良久,他離開南流景往後退了一步。

南流景還保持附耳傾聽的動作,就連臉上的笑意也沒來得及褪去。

沈伽黎的聲音循著風聲而來:“這個秘密我隻和你說了,不要告訴我媽媽,如果她問起來,你就說我突然做了決定,去了很遠的地方旅遊,好不好。”

南流景努力維持微笑,但嘴唇卻無法抑製在顫唞。

“可以不走麼。”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像是天方夜譚又帶點玄幻色彩的秘密,在沈伽黎說出口的瞬間他堅定認為這隻是個愚弄他的玩笑。

可沈伽黎不會說謊,他一向坦誠,無論任何事。

但這一次,他希望他在撒謊。

“可以不走麼,我不想你走。”南流景又問一遍。或許他可以像電視劇中的男主一樣用咆哮和痛哭來發泄情緒,去消化這個他無法理解的秘密。

但說出口的話,直白簡單,也是他此時唯一的訴求。

沈伽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原文小說已經結束,這個世界還會存在麼,不知道,也沒人能告訴他答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分針指到了59,還有一分鐘,或許就要走了。

南流景忽然闊步走到庭院中央,腳在雪地裡劃拉著,一橫一撇,劃拉出沈伽黎的名字。

昏黃的燈光下,南流景的表情有些看不真切:“我怕我會忘了你,這樣就算你走了,我還是能記住你的名字。”

“我會想辦法找到你,我是南流景,這個世界上沒有我做不到的事。”

南流景說這番話時異常平靜,可眼淚不停下滑,被寒風吹散,又被熱淚重新覆蓋。

很痛苦,可他不能表現出任何難過,否則如果他先一步崩潰,沈伽黎這個什麼也做不好的笨蛋會更加不安。

沈伽黎終於淚水決了堤,聲音顫唞不止:“但你連我的名字都寫錯了,不是梨。”

南流景:“馬上十二點了,你名字最後一個字太複雜,我怕寫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