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沒扣,鬆散袖口若隱若現一截清瘦雪白的手腕,骨感清晰,依稀能看見淡紫色的血管。
縮在袖子裡的手指無力探出半截,斜斜搭在膝間,一副病懨懨毫無生氣的模樣。
南流景冷聲道:“抬頭。”
“不敢。”沈伽黎的頭更低了幾分。
“原因,說。”南流景摩挲著腕表,狹長淩厲的雙眸似精準定位到獵物的鷹隼。
“食欲本來就不好,且很容易被外界因素影響。”
南流景鼻間發出一聲輕笑,眼底簇雪堆霜,不怒而威。
他垂眼,辨認許久,靠氣味找到了那盤九轉大腸,修長的手指推著盤子邊緣至沈伽黎麵前:“自己花費精力做的,嘗嘗。”
“不嘗,沒下毒。”沈伽黎言簡意賅道。
他依稀記得原文中的反派南流景是個戒心極強的人,像有被害妄想症一樣,天天懷疑身邊人卯著勁兒要害他,和家人一起吃飯都要先讓傭人親口試毒後才肯動筷。
南流景抬眼,微微翕起的雙眸仿佛揉了一把碎冰。
他不動聲色摩挲著輪椅扶手,眼底漫上探究的意味。
這是他第一次仔細觀察沈伽黎這個人,明明是自小養尊處優的小少爺,為何瘦成這樣,纖瘦的身體撐不起均碼襯衫,微敞的領口竟也顯得過於鬆弛,隱隱能望到鎖骨下連接的%e8%83%b8%e4%b9%b3,連%e8%83%b8口處淡色的小痣也看得一清二楚。
這麼瘦可不行,折騰不了幾次就得嗚呼咽氣。
為了讓沈伽黎確定這是可食用的,南流景對候在一旁的李叔道:“李叔,你先吃。”
李叔:?
所以有他什麼事?為何要來殘害他這忠心耿耿的老頭子?
但主人有命,他不敢不從。
李叔緩緩提起刀叉,指尖微微顫唞。
那盤九轉大腸,肉眼可見地散發著惡臭,火候也沒掌握好,黑得像碳一般。
李叔心有不甘地看了眼南流景,仿佛在無聲質問“您真的要棄多年情義不顧?”
南流景倨傲地揚起下巴,幾分盛氣淩人,順理成章無視了李叔的眼神。
“少爺,如果您方便,一會兒勞您幫我叫救護車。”李叔眼中仿佛有淚花湧動。
李叔做了許久的心裡安慰,慢慢切下一小塊大腸送入嘴中,緩慢咀嚼。
下一秒,他抽過紙巾捂住嘴,隨即表演了什麼叫咬牙切齒。
再次看向沈伽黎時,視線裡已然多了一絲殺意。
“味道怎樣。”南流景漫不經心問道。
李叔強忍淚水,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味道……好極了,簡直如廚神下凡,令我讚不絕口。”
沈伽黎一聽,站起身:“我不和你搶,我先上去休息了。”
待人離開後,李叔終於恢複表情,委身湊到南流景身邊問道:“少爺,所以剩下的大腸,我是吃還是扔掉。”
“不是覺得好吃麼。”南流景慢條斯理擦拭著手指,低低道,“彆浪費。”
李叔:?
沈伽黎上樓的時候,腦海中一瞬而過想要看看反派真容的想法,可又覺得回頭打量好麻煩,去記憶一個人的長相也很麻煩,索性算了。
安詳躺平,窗外昏沉沉的天色非常適合他這種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的喪批。
他這一天滴水未進,可也沒覺得餓,反而慶幸無人管他饑飽。
穿書前,沈伽黎和母親相依為命,因為兩人都有家族遺傳性心血管發育缺陷,光是治病已經掏空家底。
久病床前無孝子,何況是一年見不到幾次的親戚,聽說母子二人都進了醫院,生怕他們借錢,仿佛約定好一般齊齊電話拉黑。
母親是他唯一的慰藉,他也是母親最後的底線,為了守住底線,母親放棄治療,將省下的錢都投入沈伽黎的治療中,最後心臟病發含恨而終。
母親病逝那一年,很少去學校的沈伽黎憑借自己的努力考入名校,但報到那天,母親病逝,他也因為發病不得不暫時休學入院。
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失去了像正常人一樣在校園肆意揮灑青春的機會,在沈伽黎眼中,這個世界肉眼可見地黯淡下來。
開始平等地討厭這個世界存在的一切因素,活著很辛苦,吃藥吃到嘔吐,三五不時就得渾身插滿導管吊著一口氣兒,明明已經毫無眷戀,卻偏要一次次被醫生從死神手中拉回來。
母親臨終前托付的護工是他家遠方表親,什麼都好,就是愛管閒事,關於吃飯問題一天要重複個六七遍,一心求死的人聽這話多了會產生抑鬱情緒。
不理解,感覺自己所經曆的一切都毫無意義。
本以為這次病危就是解脫,結果不出意外的該出意外了,他穿書了。
他習慣性摸出手機想翻翻母親的照片,可掏出來才發現,這不是他的手機。
最新款、靚麗的香芋紫,並不是他會買的手機款式,他的手機永遠隻有黑色一種。
應該是原主的手機。
和原文中形容的一樣,原主性格乖張,手機屏保是一個黑白線稿動漫人物,恣意瘋狂地大伸舌頭,滿臉壞笑對著屏幕前的人豎中指。
電話簿裡的備注也是“傻逼1號”到“傻逼N號”,以及“備胎1234——N號”,有些備注足以看出他們的主人甚至達不到“備胎”級彆,撐死是個“千斤頂”。
沈伽黎也沒興趣窺視彆人隱私,剛打算關手機,屏幕中忽然彈出微博私信,他不小心點到私信打開了微博。
仔細一瞧,這還不是唯一一條私信。
微博打開後,無數私信留言如雨後春筍,一茬接一茬。
【每日一問:沈伽黎今天死了沒。】
【聽說你和幻海電子那位殘疾醜逼結婚了?恭喜恭喜哦!】
【警察還沒把你抓走麼?對人家沈家真子嗣進行人身傷害,你膽子還挺肥,還沒認清自己是個棄兒的事實?】
【某位殘疾黑心咖可是連自己親媽都敢害,坐等你被拋屍荒野。】
沈伽黎:啊對對對,我也想知道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解脫,借你吉言了。
現在這個網絡時代,不僅是娛樂圈的藝人明星,財團豪門也占據微博一席之地,成了為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沈伽黎記得原文中好像是這麼寫的:
原主婚後不老實,愛找MB,與人聊騷發%e8%a3%b8.照更是常事,結果價格沒談攏,被對方曝光豔照在網上,本就路人緣極差的他一夜之間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第3章
沈伽黎回憶完原文,閉上了眼。
無聊,有這工夫找塊抹布把村頭旱廁擦出來。
一夜無夢。
沈伽黎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他摸過手機看了眼時間,才早上七點。
擺爛人絕不早起,這是他最後的底線。
“沈先生,時候不早了,您應該沒忘今天要回娘家的計劃吧。”
沈伽黎:我娘家人已經入土為安,大白天不要講鬼故事。
“大少爺已經在飯廳等您,還是說您需要我幫忙洗漱更衣?”李叔又在門外開啟了念經模式。
沈伽黎覺得無數隻蒼蠅繞著他嗡嗡不停。不理解,現代科技這麼發達,要見麵打個視頻電話不香麼,為什麼要做這種出門見人勞神傷財的窩囊事。
原主娘家人怕是也巴不得此生各自安好永不相見,他去給人添什麼堵。
李叔越念越興奮,唾沫星子亂飛,在陽光下出現了小彩虹。
沈伽黎絕望地深吸一口氣,扶著床頭撐起上半身:“彆念了,起了。”
他習慣性摸向床頭,那裡總是擺著他的內服藥,可這次摸了半天才意識到他已經來到另一個世界。
他下意識摸了摸%e8%83%b8口,意外的,沒有任何不適感。
為防李叔繼續念經,沈伽黎慢悠悠坐起身,隨手套了自己昨天穿過的衣服,洗漱過後下了樓。¤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遠遠看向大門口,坐著輪椅的高大男人已經整裝待發。筆挺整齊的西裝難掩精健身形,襯衫白似落雪,熨燙的一絲不苟。
雖然原文描寫反派南流景醜到辣眼睛,但單看身材,吊打全國百分之九十九的男性。
走近,發現南流景戴著口罩,遮住半邊臉。
沈伽黎難得多看了他兩眼,他口罩上方露出的瑞鳳眼狹長深邃,淩厲眉宇斜飛入鬢,眼神冷冽,且透著一絲傲慢。
怎麼看,都和“醜”這個字不沾邊。
大概是個口罩帥哥,見光死。
沈伽黎也沒興趣繼續幻想他口罩下的真實容貌,坐在玄關換鞋。
南流景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到深棕腦袋上方不太明顯的發旋,長睫探出,纖細卷翹。
他注意到了沈伽黎的衣服。
“為什麼穿昨天的衣服。”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質問。
“哦,我明天還穿。”沈伽黎覺得莫名其妙,起身杵了杵鞋尖,手指搭上門把手。
南流景明白了。他故意穿著皺巴巴的襯衫回娘家,彆人見了一定會認為是自己苛待他,賣慘博取大眾同情這種事,他是行家。
“去換一件。”南流景冷聲道。
沈伽黎無語。這人怎麼如此龜毛。
“要麼現在出門,要麼你幫我換。”沈伽黎理直氣壯道。
不要妄想擺爛喪批會去重複本就無意義的事。
南流景口罩下的嘴勾起一抹冷笑。
他側過臉對李叔道:“去給他拿新衣服下來,我幫他換。”
沈伽黎:?
李叔火速上樓提了新衣新褲下來。白色長領襯衫,領口處鑲嵌著鐵橛蘭造型的鑽石領飾,深灰色高腰直筒褲,淺灰暗紋,整套服飾精致又不乏乾練。
李叔恭敬將衣服交於南流景手中,就見南流景抽出衣架隨手扔到一邊,倨傲抬眼:“脫了。”
沈伽黎不想脫,這扣子緊,解係都很麻煩,有這工夫,他能多躺五分鐘。
見沈伽黎不動,南流景冷嗤:“脫也要我幫你?”
沈伽黎張開雙臂,點點頭。
李叔震驚!自打少爺六歲以後,還沒見哪個人敢如此以下犯上,他竟敢讓少爺伺候他更衣!
南流景抬眼:“過來。”
沈伽黎上前一步,沒注意腳下,小腿磕在輪椅踏板上,身體由於慣性猛地向前伏去。
這種情況下,正常人都會雙手撐住輪椅扶手謹防撞到傷患,可沈伽黎就這麼直直倒下,撞入南流景懷中,雙腿條件反射曲起,攀附在南流景身上。
從下樓至現在,沈伽黎足足站了十分鐘,超越平時極限。
累了,既然不能躺平,趴平也可。
南流景的懷中硬邦邦的,嚴絲合縫的緊緊相貼能清楚感覺到薄款西裝下肌肉的輪廓走勢,頂在他%e8%83%b8`前的那兩大坨隨著呼吸節奏起伏,輕輕摩挲。
沈伽黎宛如幼年考拉扒在媽媽身上,雙手搭在南流景腰間,安詳閉上了眼。
身體被南流景的氣息全數包圍,暗香盈袖,像某種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