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1 / 1)

天了,後來見了衛啟濯才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臉外有臉。

蕭槿方才沒有走遠,季氏將她叫了回來,交代她順道去將蕭岑叫去前院見客。

蕭岑是蕭槿的雙胞胎弟弟,蕭槿的父親蕭安與季氏感情融和,未納妾室,夫妻兩個膝下隻蕭槿與蕭岑這一對雙胞胎姐弟。

蕭岑才從家塾裡回來,一見著蕭槿就奔上來問道:“衛莊落水究竟是怎麼回事?”

蕭槿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敢肯定他不是要自戕。”

她今日是與季氏一道去報國寺進香了。她回憶了一下時間,記起上一世的衛莊就是在她這次去進香的前一日溺水而亡的,所以她提前教了天福急救的法子,又跟衛莊說她夢見衛莊會溺水雲雲,但衛莊不信,天福倒是聽得心驚,答應一定看好衛莊。

然而昨天一整天都太平無事。蕭槿還以為衛莊的劫數已經過去了,結果今日他就落水了。

蕭槿方才也想到是不是她記岔了日子,但思量後又覺得不太可能。她雖然跟衛莊不算十分熟稔,但當年這個表兄的死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何況衛莊是這麼有特點的人。

所以她覺得,應當隻是時間上出現了一些偏差。不過最後的結果是好的。

蕭岑歎道:“咱們的莊表哥原本就考不上了,這下在水裡泡了一回,腦子進了水更考不上了。”

蕭槿淨了手,坐下拈起碟子裡的一塊點心,瞥他一眼:“我怎麼覺著你說話的語氣跟四哥越來越像了。”

蕭岑笑嘻嘻道:“彆拿我跟四哥比,我讀書比他好,人也比他機靈多了。”

蕭槿丟給他一個白眼:“你跟四哥比什麼。”

“難不成跟二哥比,我也得比得過啊,”蕭岑說話間一拍手,“誒,我聽說那衛家二公子舉業上頭十分厲害,他今兒過來,我說不得還能討教一二。”

蕭槿低頭喝了口花茶。

衛啟渢在讀書上麵確實很有天分,然而他有的狀元科名衛啟濯也有,無論在哪方麵,他都始終不能壓製這個堂弟,衛啟渢心中一直為此耿耿於懷。衛啟濯前頭有意藏鋒,倒是不顯,眾人大多隻知衛家二公子的才名。後來衛啟濯蟾宮折桂,一鳴驚人,光芒漸漸蓋過衛啟渢。

其實蕭槿覺得,衛啟渢主要是輸在了心機謀算上。衛啟濯那等機謀,是蕭槿生平僅見。皇帝自覺心術踔絕,但在衛啟濯麵前,都有些不夠看。

“你不要跟那衛家公子走得太近。”蕭槿擱下茶杯道。

蕭岑一愣:“為何?”

蕭槿起身拍拍蕭岑的肩:“乖乖聽姐姐的話便是。”

蕭岑轉眼打量蕭槿幾眼,包子臉鼓了股,乖順點頭道:“好,聽姐姐的。”

蕭槿微微一笑。

從蕭岑院子裡出來時,蕭槿忖著回去也是在房裡悶著練字,想起衛莊那件事,心中不免疑惑,當下拐了個彎,轉去尋衛莊。

她前世也隻是知道衛莊是溺水而亡的,並不知曉他溺水的具體緣由。如今想來,倒是有些蹊蹺。

衛莊住在蕭家的西跨院。蕭槿過去時,一個身著湖藍繭綢直裰的大夫正低頭寫脈案。

那大夫姓周,總是善氣迎人,有著手成春之能,是蕭家常請的老郎中。

周大夫直道衛莊已無大礙,隻是開了些安神的藥。

蕭槿看了眼安靜地倚靠在軟榻上的衛莊,覺得確實是應該給他安安神了,他眼下這副光景,倒很像是驚嚇過度。

等周大夫走後,蕭槿將隨手從蕭岑那裡順來做慰問禮的點心放到桌上,轉頭跟衛莊客套幾句,跟著便問道:“表哥今日如何落水的?”

衛莊眼簾微垂。

蕭槿等了少頃,見他不開言,轉眸端量他。

榻上少年麵色略顯蒼白,但姿態灑落,一件牙色直裰穿在身上,愈顯他眉目宛然,黑發如瀑。

衛莊其實生得極是好看,姿容清雋雅逸,走在人叢裡是十分打眼的。隻是衛莊總是因著自身處境與資質而自卑,因而也隻是容貌好而已,氣度總是出不來。

但是眼下的衛莊,雖則隻是安安靜靜地坐著,但身上那股蹙蹙靡騁的窘迫感似乎已經尋不見了。

蕭槿再度想起了他方才臨走前回頭掃的那一眼,心頭疑惑更盛。

“一場意外而已,”衛莊倏而出聲,“表妹不必係念。”

蕭槿又偏頭看他幾眼,忽而笑嘻嘻道:“我聽說幾個堂兄過幾日要出外遊玩,表哥可要同往?外麵景致可好了,我今日去報國寺的時候,看見到處都是寵柳嬌花的盛景。”

衛莊緩緩坐起身望向蕭槿。他適才剛沐浴了一番,因著他這個動作,半濕墨發潺湲流瀉,恍若水墨暈開。

衛莊接過天福手裡的汗巾,一麵仔細擦拭濕發,一麵對蕭槿道:“不去。”

“為什麼?”

“出去要花錢。”

蕭槿突然笑出了聲:“這才對嘛,表哥還是本色不改。”

衛莊之所以給她留下深刻的印象,是因為他的摳門。

蕭槿就沒見過比衛莊更摳門的人。衛莊並不缺銀子,但總是恨不得一文錢掰成兩半花。他為了省油,屋裡的油燈從來隻點一%e8%8c%8e燈草;為了省布料,隻給自己做直裰,從不做直身和道袍,因為直身與道袍比直裰多一塊衣擺,形製也寬大,費布;為了省銀子,身邊連個丫鬟也沒有,隻是一個婆子與一個書童在伺候著。

有一回衛莊買回一隻燒兔子,蕭槿有意逗他,纏著他說要吃兔肉,衛莊被逼得無法,咬了咬牙,抬手剁了個兔耳朵給她。

蕭槿活了兩世,至今都記得那隻兔耳朵。

她覺得衛莊可能跟嚴監生有的一拚。

不過衛莊雖則吝嗇,每個月也總是會交給季氏十兩銀子,當做他們母子三人的暫住之費。季氏幾番推辭,但衛莊始終堅持。

蕭槿之所以不認為衛莊是想自儘,一是因為他吝嗇,二是因為他一直惦記著娶媳婦的事,娶個好媳婦是衛莊父親的臨終囑托。

家業沒著落,媳婦也沒找,怎麼可能自殺。

蕭槿不知道衛莊是為他弟弟攢錢還是為未來媳婦攢錢,她隻是比較懷疑,摳門如衛莊,到底能不能娶上媳婦。

蕭槿與衛莊說話間,衛莊的母親宋氏笑著進來,端了一碗薑湯給衛莊。

蕭槿起身笑著喊宋氏:“姨母。”

宋氏慈和一笑:“姐兒今日玩得可好?”

蕭槿點頭,笑得眉眼彎彎:“那寺廟後山的景致特彆好,下回姨母也去!”

宋氏其實是蕭槿的表姨,但為顯親厚,季氏都讓蕭槿姐弟兩個喊姨母。

宋氏是聊城本地人,為人十分隨和,隻是有些沒主見。宋氏的丈夫早亡,一人守著亡夫留下的家業,帶著衛莊與衛晏兩個兒子過活。後來蕭安外放山東,時逢衛莊籌謀舉業之事,而蕭家正好為幾個子侄延請了一個致仕的老翰林做先生,季氏便讓衛莊來蕭家附學,衛莊母子三個這才搬進了蕭家。

薑湯有點燙,衛莊接在手裡,一口口慢飲。他的目光暗暗在宋氏與蕭槿兩人之間流轉一番,最後定在了蕭槿身上。

他出神須臾。

他隱隱覺得,蕭槿方才問他是否要出外遊玩,不過是在試探他。雖然她不過是個十歲的女娃娃,但他覺得她是瞧出他的異樣了。

衛莊的目光從蕭槿身上收回,緩緩斂眸。∫思∫兔∫在∫線∫閱∫讀∫

這個原身的落水確實是個意外,但也不是全無緣由的。

蕭家前院。蕭安引著衛承劭與衛啟渢父子往正堂去。

衛家世代簪纓,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豪門世家。衛家子孫多芝蘭玉樹,容貌更是沒有差的。衛啟渢現身時,一旁侍立的小廝仆婦心下不由嗟歎,這位公子入內後,直令人覺著滿室生輝。

蕭安是鎮遠侯世子,蕭家與衛家沾些親故,如今衛承劭任山東巡撫,公務之餘,便攜子同來蕭家府上做客。

山東巡撫乃一省最高長官,位高權重,蕭安眼下任東昌府知府,是地方最大父母官,但在朝廷派來的巡撫麵前,仍舊是下級。故而蕭安之前便知會季氏,讓做好安排,好生招待衛家父子。

熊安跟衛承劭不算熟稔,有些摸不清衛承劭的脾性,但見麵後發覺對方似乎頗為隨分,尤其是衛家那個公子,瞧著稟性甚為溫和,出身衛家那樣的門庭,竟沒半分世家公子慣有的驕矜習氣,實是有些意外。

兩廂揖讓落座後,蕭安與衛承劭寒暄半晌,見衛啟渢隻是坐著喝茶,想了一想,衝著一旁的幾個子侄招手道:“你們領著衛公子出去轉轉。”

蕭安所言正中衛承劭下懷,衛承劭轉頭看向衛啟渢:“聽聞幾位賢侄學問皆好,哥兒且去,切磋切磋製藝也是好的。”

衛啟渢起身應是。

衛承劭又衝蕭家幾個兄弟笑道:“有勞列位賢侄了。”

蕭家幾兄弟忙道不敢當,又客套幾句,這才相讓著領了衛啟渢出來。

蕭岑方才聽到衛承劭方才說什麼“聽聞幾位賢侄學問皆好”,就忍不住想,這衛大人真會睜著眼睛說瞎話啊,論起學問,蕭嶸隻比衛莊好一些,蕭崢與蕭嶸半斤八兩,至於他,也是個半吊子。他們幾個人裡麵,除了蕭崇,沒人擔得起“學問好”這三個字。

蕭嶸一早就盼著衛啟渢來。衛啟渢年紀輕輕便已中舉,而且出身擺著,若是能借機跟衛啟渢攀上交,那他可是多了個大助力。

蕭崇倒是有意與衛啟渢切磋,但他見他似乎無心於此,一時也不好硬生生逞技。

蕭嶸也發覺衛啟渢心不在焉,當下殷勤道:“要不,我帶衛公子去園子裡轉轉?後花園那邊種了不少桑樹呢,今年暖得早,桑葚都陸續熟了。”

蕭岑看不慣蕭嶸捧高踩低的嘴臉,又覺得衛啟渢不會稀罕那點桑葚,正想借故離開,就聽衛啟渢道:“勞煩帶路。”

蕭岑詫異抬頭。

衛啟渢回身時低頭看了蕭岑一眼,淡笑道:“這位小公子生得好生漂亮伶俐,我瞧著倒是投眼緣。”說話間解下腰間玉佩,伸手遞給蕭岑,“權作見麵禮,聊表芹意,切莫推辭。”

蕭岑最愛聽人誇他好看,況他覺著衛啟渢這人挺好的,正要笑嘻嘻地接過,腦子裡靈光一現,忽然想起姐姐交代他的話,立馬縮手,認真搖頭拒收。

衛啟渢一愣,旋笑道:“不是多貴重的東西,小公子拿去玩兒吧。”

蕭嶸瞪眼,成色那麼好的玉佩還說不貴重,讓蕭岑一個半大孩子拿去玩???

“不必了,衛公子心意我心領了。”蕭岑繃起小臉,一本正經地拒絕。

衛啟渢見蕭岑再三不肯收,隻好作罷。他轉頭對蕭嶸等人道:“在下命小廝帶了些見麵禮,過會兒給諸位送來。”

蕭嶸見衛啟渢態度溫和,覺著攀交有望,笑眯眯道謝,又為衛啟渢引路:“桑樹林在那邊,衛公子請。”

蕭槿見衛莊薑湯喝完了,頭發束妥了,巾幘也戴好了,想想也